杨雨峰知道是自己不好,不该对林呈珠发脾气。他仔细思考了自己为什么会莫名的生气,终于找到了答案。过去,他也知道社会的现实,而且清楚这种现实不一定是针对谁的,可无形中会有很多人受伤,包括自己在内。在刚毕业时,他就感受到了个人在社会中的无奈。
他工作时听过校内许多老师的讲课,也到城里去听过城里老师的讲课。在内心里,他觉得很多老师的水平没有自己的高,可他们却能在好的学校教书。他开始时也从未有过要和谁一比高低的想法,知道大家都是为了工作,都有各自的长短。他当教研组长后,总是很诚恳的提出自己的意见和看法,希望能相互促进,也没有一丁点的看不起人的意思。可是,他慢慢的发现,能力和水平并不是决定个人前途的关键,很多时候能力和水平还会给自己带来麻烦。校内有一次进行了讲课比赛,开始他还以为自己再怎么着也应该得个奖的,可结果却使他很失望。他当上教研组长后,又参与了一次讲课比赛,但他认为讲课好的老师却没有获奖。他还认为或许是自己的看法有偏见,但获奖老师参与了区里的比赛后,什么名次都没得到。他相信自己的眼光。
他相信自己的实力,总是想凭借自己的努力去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所以,他看不惯尹志刚及宋太平,而且有时还走了极端,故意的疏远了领导。领导们也知道他的实力,但感觉他很孤傲,以为自己了不起,想要磨练一下他的个性。学校工作也是集体活动,不可能靠个人的实力使学校有好的发展,要个人的力量更需整体的配合。他们一直认为杨雨峰不可能团结大多数人。可是,杨雨峰在教研组内,在足球队的带领上显示出的号召力及人格力量,使他们逐渐的改变了看法。可是,人心是最难琢磨的东西,杨雨峰在他们的心目中仍然是边外人员,永远都不可能走进他们的视线。
这次比赛,如果不是周老师的点名,来参加区队的比赛肯定没有他的份。他不知道,尹志刚等人为了这个机会,已经早就在下面活动了。碍于局里的决定,校内的领导们最终没有干涉,还是让他来参加。他知道自己的水平和能力,领导们也一样的清楚,可他没有当领导该具备的心理素质和意识,所以不符合领导们的要求,相反成了绊脚石。在居乐环境小还不明显,到一中后的环境要大得多、复杂得多,所以他受到的伤害也将会更大。
杨雨峰正准备给林呈珠打电话,当他刚把电话拿出来时,电话铃声却响了,是林呈珠打来的。
“你现在给有空,我就在你家楼下。”
“我马上下来。”
杨雨峰跑到楼下时,见林呈珠静静的站在花园边,听到他的脚步声就转了过来。杨雨峰看见她两眼红红的,心里不觉一酸,为自己的冒失而后悔。
“走,先去吃早点。”
林呈珠静静的跟在他身旁,杨雨峰几次去拉她的手都有意的让开,最后还是好像很不情愿的让他拉着。不过,一路上一直没有好脸色。杨雨峰见他穿着刚买的风衣,挺合身的,颜色是米黄色,使她瘦削的身体显得丰腴。两人吃过米线后,就漫无目的的逛着,抬头一看,却来到了望海公园。天气很不错,太阳也升得老高了。两人就做到一处远离水面的矮凳上。
“昨晚是我不好。”
杨雨峰先说话,他看着林呈珠冷冷的面孔,心里感到阵阵发怵。平时就很严肃的林呈珠这时候更显得冷艳,甚至有种决绝的神情。
“你是我唯一可以生气的对象。除了我自己以外,我现在只能对你发火了。”
“看来我还应该感到荣幸了!”
“你还不明白我的意思。你在学校里见我对谁生过气了!?不是我不会生气,而是我觉得没有对他们生气的必要,有时候甚至是不敢生气,因为我不知道因为自己的生气会带来什么后果。”
杨雨峰看了一下林呈珠,从兜里掏出烟来点上,见她在认真的听,就接着说道:
“你也应该清楚我是个有追求的人,无论是教书还是踢足球。我想凭我的能力实现自己的理想,我有信心凭自己的努力和实力能够实现。可是,教了这两年的书,让我很失望。”
“你不是要来一中教书的么!”
“那是因为情况很特殊。国家发展足球的政策让他们只能选我,而且我一个人的名额不影响他们其他方面的安排。学校里的其他人是因为关系不够硬,所以没机会来。”
“那你究竟生什么气?!”
林呈珠愤怒的看着他。听了这么多不着边际的话,杨雨峰却一点实质性的东西也没说。这时候,她还真是没搞懂杨雨峰。
“我是觉得自己好艰难呀!”
林呈珠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不明白他所谓的艰难指的是什么。
“人都是自私的,都希望实现自己个人的利益。我是想凭借自己的实力和拼搏,可其他人不一定会这样。比如踢足球,很多人都知道我的能力,都清楚现在能够凭借踢球有好的前途。我是能够处之泰然的,自己没这个水平只能怪自己,可其他人都能够做到这样吗?!我没有背景,也没有关系,在居乐那个小的环境中尚且都存在勾心斗角的事,更何况在大一点的环境呢!”
林呈珠好像明白了一点,也陷入了沉思中。
“可我的烂脾气会害了我!如果缺少必要的外在条件,就应该在和领导们的接触中学会必要的迎合奉承。可我不会!”
“国家有了政策,****的足球将来会越来越热。我喜爱足球,却不知道这种爱好在将来会有怎样的结果。现在没遇到背景硬的人,将来呢?如果人家比我技术好,或者说技术和我差不多,我会心安理得的。问题是,如果技术特差,机会却比我好,换作是你,你会怎样对待?”
杨雨峰由于激动,使劲的吸了一口烟,表现出很愤怒和无奈的表情。
“不是还有我呢!?”
杨雨峰一愣,立刻明白林呈珠的意识,很感激的看着她。轻轻的拉着她的手,深情的说道:
“是呀,幸亏还有你。如果连你都没了,我不知道这日子还有啥意思!”
过去,他从未把内心的这些压抑说出来,即使连关系较好的夏清也没对他说过。不过,很奇怪,说出了这些话以后,他觉得内心轻松了不少,心里的压抑也排解了。
“算了,将来的事情还不好说。不过,你放心,我也会学着改变一下自己。只要有一丝的机会,我一定会努力到底。”
林呈珠解开了心里的谜团,她昨晚的种种猜测证明都是错的。她还以为杨雨峰要到城里工作,是否会甩了她;又想是不是因为他知道哥哥给自己介绍对象的事使他不高兴。她对杨雨峰还是有一定的了解,知道杨雨峰不是这样的人。所以,今早起床后就决定要弄个明白。她听完杨雨峰的话后,心里也有一些沉重,杨雨峰所说的是两人没办法解决的问题。可也清楚了杨雨峰对自己的感情,也突然醒悟了只有爱人之间才会彼此发脾气,才会有可能偶尔的看不惯对方。这是外人享受不到的待遇!她温柔的靠着杨雨峰,像个温顺的小猫。杨雨峰也没说昨晚打电话的直接原因,他也为自己的小心眼而惭愧,觉得自己应该无条件的相信林呈珠。
“你真想练毛笔字?”
“是呀!我觉得我该学会修身养性了。”
“你是该好好的培养一下自己的脾性。”
杨雨峰在踢球时发现自己还不够沉稳,很多时候都显得毛躁。这不是指技术的发挥方面的问题,而是心理上的。在局面不利的情况下,他心理会烦躁,甚至在队友失误时也会因生气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练毛笔字是一项修身养性的好方法,能够培养内心的稳健和强大。并且,自己的字的确写的不好,还没有林呈珠的字漂亮。所以,就下决心抽时间练毛笔字。
“你那天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哪天?”
“就是你喝醉酒我送你回去,你第二天说的。”
林呈珠很挑衅似的看着他。杨雨峰不觉嘿嘿的笑了起来。
“我今天就去你家蹭饭吃。欢不欢迎?”
“真的!”
“那还有假,反正都已经见过了,早晚也还是得去。你可要照顾我一下哟。”
“你别谦虚了。我爸妈见到你不知会有多高兴,还会对你怎么样?”
“那就好!”
“你爸妈对我怎么看?”
“觉得你还是很实在,可以依靠。不过,觉得你有点不着边际,社会历练差了点。”
杨雨峰停了一下,回顾了一下在她家的种种情形。他知道,应该指的是踢球。
“不过,我告诉他们你因为踢球要来一中,这让他们无法理解。算了,别说这些了,你只要相信我的事情我做主。而且,你这小伙也还不错,能够将就的。”
林呈珠对他做了个鬼脸,两人手拉手的到菜市场去买菜。
太阳已经几乎要到顶了,晒在身上很暖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