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啦!
地面上传出清脆刺耳的条石断裂声。
杨元石脚下石阶自其立足之处断裂成两截,条石断口处下陷,两端挂土翘起。
随之可见杨元石整个身躯骤然倒腾向背后的“火河”,见高且见远。
虽未完全甩开暴起杀来的两道身影,却与二者保持开半丈距离。
……
……
半月前平海郡发生了大震荡,毫无疑问将红衣教拖入自上而下的震荡之中。
红衣教的真正底细昭然若揭,相比起中州四面风声鹤唳,红衣教未尝不是立于危崖之上。
在红衣教全面为东瀛人所掌控后,红衣教存在意义就是为渗透、荼毒、入侵中州所准备的。
不可否认红衣教对于入教教众由外而内的感化、教化颇有成效。
然而,人心终究是善变而不可靠的。
没有人敢去赌人心。
红裳也不会去赌并非全由东瀛人构成的红衣教中,有多少中州人在得知实情后,还会义无反顾地为东瀛人卖命。
所以,这位红衣教教主那夜在碧沙滩高崖之畔做出的一系列补救措施仅是在与时间赛跑。
与中州朝廷做交易,是在拖延红衣教底细由朝廷之口述诸于众的时间。
而南下莆田之举,及胁迫瓦剌出兵,则是为了挑起战争。
毕竟谁人也不敢保证,随着红衣教的东瀛背景在悠悠众口间传递发酵之后,不存有心之人因势利导向朝廷施压要个明确说法,而朝廷能否顶住压力不戳穿实情。
一旦中州朝廷搭错筋或狠下心来刮骨疗毒,再合中州江湖之力将矛头直指红衣教,红衣教上上下下要保持一心就将是彻底的痴心妄想,很容易自乱阵脚,土崩瓦解。
可若能让瓦剌在中州北面先把战火烧起来,趁着大多教众还犹疑不定、未开始动摇所处立场正确与否时,联合这些年在闽地潜藏的东瀛暗子快刀斩乱麻地给予中州武林一次重挫,便可让东瀛方面坚定信心,大举入侵。
届时,句麗、毒竺、骆越等国势必闻风而动。
只要能先一步让战争全面开启,红衣教的底细暴露与否就再也不重要了。
相反在战火纷飞之际,就凭红衣教这些年在中州百姓心中积累下来的口碑和威望,反倒有机会吸纳来更多中州人,愈加壮大。
是故,南少林一役对红衣教全教而言,可说是生死攸关的一役。
全教唤之可来、来之能战的战力两千余人,在短短十日剑化整为零,汇入莆田郡中。
加上原本隐匿于闽地各处的东瀛暗子,大抵有三千人加入了这场红衣教对于中州武林的复仇大局当中。
南少林一夜大火之后,杨元石的任务便是阻止中州江湖人士通过登山石阶进入寺中。
是而,他只针对寺门前这段千步石阶布埋伏。
千步石阶附近区域以外,则归入协同作战范畴。
知客寮那处以山下村民为饵的钓鱼杀局确实不是出自杨元石之手。
在杨元石看来,那杀局只是简单的故布疑阵,说到底还是靠人海战术,拿命去填阵。
不过也是应了那句话,有时候越是简单的方法便越行之有效。
自两天前至方才,去过知客寮的江湖人就再没走脱过一人。
而从这条登山石阶上来的,也还没人能走到南少林寺寺门之前。
也便是不久前,杨元石才收悉终于有五个江湖人去到那知客寮,入了马厩,却逃杀了出来。
原本仅是五个江湖人,还轮不着杨元石亲自出手。
即便这五人还未被探明身份。
怎奈何红衣教人手之多到底是对于整个莆田郡而言。
要应对各方来人,便得分人分工。
三千人中,归属杨元石调配的,除了癸堂仅剩的两个护法外,便只有两百人。
虽说这其中有一百火弓手可充分发挥出登山石阶火攻困敌陷敌的效用,但在正面硬拼时,杨元石手下的人也便捉襟见肘。
不得已之下,杨元石便挖掘开发自己的调兵遣将之能。
每有江湖人上山,总要让暗哨多番观察探报,谋定而后动。
几次对敌指挥都无定势,好在结果不错,既能全歼来者,也能控制住己方伤损。
直到这平平无奇的五人出现,才教杨元石大感棘手。
持续时久的火矢攻势非但未能建功,反让对方顺藤摸瓜找上门,折了不少人。
更让杨元石坐不住的是,此二人是先行抹除掉了十名暗哨,才突入火弓手所在位置大开杀戒的。
行事老辣,手段利索。
若非杨元石高度警觉,增派人员护送火弓手撤退,对方也未深追,否则己方死伤恐将更为惨重。
不巧山护法和枪护法早些时候去做协防还未归来。
杨元石明了靠人海战术来消耗五人得不偿失,任由五人离去则与放虎归山无异。
只得现身来会一会这五位不速之客。
……
谷/span……
来此之前,杨元石已听说了这自称“公输平”和“海亭”的二人是如何在火弓手群中杀进杀出的。
对二人也有了个粗浅的了解。
使唤双匕的“公输平”盖是名专业杀手,手起匕落皆是冲人致命要害去的。
不论是抹了咽喉、扎入心口,还是切入腰腹处,总能带出大片血水,迅速置人于死地。
对方还偏偏哪儿人多往哪儿钻,这一出一进后,十有八九都得趟入自己的血泊里。
光是火弓兵就被其一人撂翻了近三十人,大伙被吓得都不敢扎堆,各安天命独自夺路而逃。
仅凭这些信息,杨元石很容易联想起九州四海两盟尚存时的搜魂殿。
搜魂殿遭灭门之后,中州再无专职的杀手帮派。
杨元石的推测自是将眼前这位“公输平”归入搜魂殿幸存杀手之列。
可惜他对各人所用兵刃无甚研究,不然该是能看出点端倪来。
且与之一同出现的另四人所展露线索寥寥,杨元石便也无法锁定此人切实身份。
而这位用刀的“海亭”,刀法可谓稀松平常,放在当今中州江湖上勉强算是二流水准。
不过,这家伙的轻功身法则是一绝。
再观其衣着和手中兵刃,不难想见对方很善于浑水摸鱼,他们五人之所以能突破知客寮的防线来到此地,想必这位“海亭”功不可没。
“海亭”先前所杀的火弓兵比起“公输平”少了世人。
却不意味着“海亭”会比“公输平”来得弱。
杨元石更倾向于前者在藏拙。
敌暗他明,他可不敢有任何掉以轻心。
见二人一齐攻来,杨元石毫不犹豫地退入“火河”之中,来了计诱敌深入。
一来是借机和另三人拉开距离。
二来借火场之力干扰二人视线,发挥出他的优势。
总而言之,入了这“火河”,他便更有把握拖延时间。
三道身影几乎在石阶上同时完成起落。
只是这一落一起再一落之间,“公输平”和“海亭”各自逼近了杨元石些许距离。
左手边的“海亭”显而易见与杨元石距离更近。
不过五尺之隔,挥刀一斩当可取杨元石项上人头。
杨元石只是不紧不慢推出一拳。
不是崩拳,不是冲拳,也不是推掌。
看来仅是拳头往刀刃来向前推,斜砍下的刀未触及杨元石的拳,前部刀身即旁侧一偏。
半息之后才回弹归为,刀身颤动不止。
杨元石继续后掠,“公输平”和“海亭”接着紧追。
很快“公输平”也有了向杨元石递刀的机会。
其双匕去势倒是比“海亭”的刀更具声势些,甚至匕刃尽皆顶上了杨元石的拳。
然而,在双匕碰触到双拳之前,那劲头已被杨元石的崩拳拳劲抵消大半,落匕如蚊叮不痛不痒。
过不多时,杨元石已引着二人深入“火河”中腹,离那七颗巨石不过三两丈距离。
两人的另三位同伴无可见踪影,更依稀可闻金铁交鸣声响起。
杨元石微微一笑,终于是来了个帮手。
他也止住了后撤的步伐,立地轰拳。
两股裹挟着炎火、砂石、木屑的龙卷朝追身二人扑去。
砰!
噹!
空中传出一声炸响,盖过了拳罡远去的呼啸声。
紧接着是刀刃与硬物的撞击声。
原来那“公输平”是爆发气劲硬顶着冲了过来。
那“海亭”则如泥鳅般滑溜地躲开了拳罡,还能趁倒地之机,挥刀朝他脚脖子刮来。
“海亭”的刀自然没能奈他何,甚至刀身有了断裂的迹象。
二人的反应并未出杨元石所料。
一路躲闪退避而来,他对二人的功力深浅已大致有数。
试探算是到此为止。
接下来,他便要拿拳头和二人做个了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