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恣怡听罢她的一席话,却“噗嗤”一声笑了起来,道:“怎么被你这么一绕,又绕到密法上面去了!你现在果真是三句不离本行啊!”骅幼慈也笑道:“不是啊,是因为我们在探讨怎么修的问题。我的意思是说对于本性善良的众生,你用爱啊、慈悲啊可能还搞得定,但是如果面对大奸大恶的那种根基的众生,你的爱和慈悲可能就行不通了。但是,不论是善还是恶,我们修菩提心不就是应该不舍弃一个众生吗?但你得有方法调伏才可以的。所以我才说,密法为什么这么厉害?因为比如‘具德金刚令怖’就是释迦牟尼佛当年为了调伏阎魔法王,这个黑帮的老大而显现的忿怒尊。其实我的意思是说,忿怒有时候也是一种工具,一种善巧方便,只要内心持有大慈大悲的利他之心,忿怒也是可以借来一用的,而不是只一味的慈悲。我应该没有偏题吧?”
宋恣怡点了点头笑道:“也许是吧。不过忿怒也是需要内在有力量的。有时候如果你害怕那种力量,而且也驾驭不了那种力量的话,可能反而很容易让自己的身心陷进去而不能自拔。”骅幼慈道:“所以,这就是智慧力与定力的高低决定的。所以为什么佛教要讲‘戒、定、慧’?戒就是要让我们戒掉一切恶,而行一切善。但是就像你说的,力量从哪里来呢?就是从定和慧中来。所谓定不离慧、慧不离定,定慧不二,当定与慧的境界比较高的时候,力量自然就升起了,那个时候不论你是显现慈悲相也好,忿怒相也罢,就都不会受它影响了。”
宋恣怡正要说什么,忽听骅幼慈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拿起来一看,是中心的固定电话打过来的,连忙接起来,却听小高的声音道:“骅老师,成娟的家人现在在中心,他们说成娟已经失踪很多天了,要求要见你,问你知不知道成娟的下落!”骅幼慈听罢,眉头一皱道:“成娟不是说她已经打过电话给她母亲说清楚了吗?她母亲也在吗?”小高道:“她母亲也在,他们都说不知道成娟去哪里了,而且怀疑是被人拐骗了,还说要报警,要告我们中心!”
骅幼慈心下一沉,立刻道:“你让他们等一等,我马上回来处理!”挂掉电话,宋恣怡见她一脸阴郁,便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骅幼慈道:“之前我疗愈的一个案主,他家里人说找不到她了,现在闹到中心来要人!”宋恣怡脸上一惊,道:“那怎么办?是不是胡筱筱介绍的那个听说精神有些问题的女孩子?”骅幼慈点点头,一面挥手叫服务员结账一面道:“还能怎么办?咱们待会见机行事吧!”
两人一同走出了餐厅,不一会儿便来到了中心大楼下,骅幼慈想了想,道:“等一下,我先打个电话咱们再上去。”说着,便先挂了个电话给祝容芳,将这个情况大致说了一下,又道:“我担心他们家这些亲戚都不太讲理,搞不好最后还是得惊动警察。所以如果警察立案的话,住持是不是可以出面证明迦行师是自愿出家,而且是他亲自剃度的。住持可以出这个面作保吗?”
祝容芳道:“这个应该问题不大,我待会马上给住持去个电话,她那边应该没问题。警察总不可能还管人家出不出家的事儿吧?只要证明不是被拐骗的就可以了。”骅幼慈道:“好的,那你提前打个电话给住持招呼一声,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请她出来对质,我这边能挡就挡了。”
挂掉电话,接着又拨通了迦行师新换的手机号,电话接通后,骅幼慈道:“迦行师,吉祥如意!”迦行师连忙道:“骅居士,你好!有什么事吗?”骅幼慈道:“是这样的,你母亲和一些你们家的亲戚,现在在中心这边,他们是来找你的。我想问问,你之前有给他们说过你出家的事儿吗?”
迦行师忙道:“我前天刚给我妈打过电话告诉她了呀!”骅幼慈道:“那你当时是怎么说的呢?”迦行师道:“我就按咱们说好的,我说我参加了寺院的法-会,就觉得出家修行非常好,而且听说好好修佛法,还可以治好我的病,所以我就请住持帮我剃度了,以后就希望能在寺院里清净修行,请他们也不要来找我,即便是来寺院找我,我也不会跟他们回去的!”
骅幼慈道:“那当时你妈妈怎么说?”迦行师道:“我妈刚开始有点惊讶,后来又还是叫我回家,我就把电话挂了。”骅幼慈道:“好的,那我知道了。那这样,你二十分钟后,再给你妈的手机拨一个电话,如果她问起来,你就再把刚才的话对她说一遍。如果有问你在哪个寺院,你就说现在暂时不方便说,以后等稳定了再告诉他们!然后你不要管她什么反应,就直接把电话挂掉。”
迦行师声音微颤道:“好的,我就照你说的做。”骅幼慈又柔声道:“迦行师,你要记住出家修行不容易,不管遇到什么事儿都不能退缩,不然就真的愧对上师了。我和祝总还有住持都会帮助你的,你放心。”
收了线,两人才一同乘电梯上了楼。刚近中心门口,却听里面有一妇人尖锐的声音嚷道:“你们这什么破中心,我看就是专骗人钱的!现在不但骗钱,还连人都拐了!今天如果不给我们一个交代,谁也别想走!”骅幼慈连忙掀开帘子走了进来,宋恣怡也一同跟了进来。
骅幼慈一进门便迅速的扫了一眼屋里的情况,只见小高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坐在吧台后面,一男一女撑着吧台,那妇人一手指着小高的脸,双眼布满血丝,模样甚是可怖,男的嘴角一颗黑色的肉痣,也恶狠狠的盯着小高。他俩身后还站了三四个中年男女,其中一位面色枯黄,身形干瘦的妇女手上正拿着一架相机,四处照个不停。另外两三个中年男女皆双手抱胸,虎视眈眈的盯着刚进门的两人。
骅幼慈一笑,朗声道:“哟,叔叔阿姨,你们怎么都来了?”众人见状,不禁愣了一下,那位正指着小高骂的妇人望着两人道:“谁是你的叔叔阿姨?你们俩谁是给成娟做什么心理治疗的?”
众人见宋恣怡摇摇头,便都望着骅幼慈,却听她道:“是我!我是给成娟做心理辅导的治疗师,请问有什么事吗?”那位妇人一听,便用手将身边的男子使劲扒开,几步跨到骅幼慈的跟前,几乎顶着她的鼻子道:“你还有脸来问我们什么事?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都干了什么好事?心理治疗?我看是坑蒙拐骗还差不多!还问我们什么事!”
骅幼慈忽觉头皮一阵发麻,连忙定了定神,退后一步,方回望着她的眼睛道:“这位阿姨!我希望您说话放尊重一点,咱们有事说事,有理讲理,如果你们这一帮子人是来寻衅滋事的,那我们也没有什么好谈的,直接报警就是了,有什么事咱们都到警察局说去!”
那妇人却道:“哟!我们还没说报警,你倒要恶人先告状了!我问你,你把成娟拐到哪里去了?为什么会失踪到现在也不见人影?”骅幼慈挺了挺脊柱,将眼睛从这位妇人脸上移开,朝另外两位妇人看过去,却问道:“请问你们哪一位是成娟的母亲?”手中仍举着照相机,一脸枯瘦的妇人上前一步,道:“我是成娟的妈妈!你快说,你到底把成娟弄到哪里去了?”
骅幼慈并不答,而是绕开面前的那位妇人,踱步到大厅的中央,站定后望着众人朗声道:“奇怪!你一个做母亲的,都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去哪里了,还到我们这儿来大呼小叫的要人。你问我?我倒要问问你,难道这几日成娟没有打电话给你吗?你果真不知道她去了哪儿?”
成娟的母亲道:“她倒是打过一次电话来,我也听不清她到底在说什么,反正声音很奇怪,我就叫她赶快回家,后来电话就断了!她肯定是被人绑架了,不然怎么会不回家呢?”骅幼慈笑道:“被人绑架?那好,请问你们谁有接到绑匪的电话,索要钱财或者其他什么东西的,有么?如果真有这样的事,你们也不该到这里来闹,早就应该报警了,来找我有什么用呢?难道你们怀疑我是绑匪?”
这时,站在成娟母亲身边一位看上去年纪稍轻的妇人道:“谁知道你是不是绑匪啊?知人知面不知心!”骅幼慈脸色一变,厉声道:“这位女士,说话是要有依据的,如果你们有证据证明我是绑匪,那你们大可以报警来抓我。但是如果再这么无凭无据的乱说,我可以告你诽谤!”
此时,却听站在吧台前的那个嘴角黑痣的男人大喝一声道:“你他-妈少给老子来这一套,我们还没告你这个什么鸡-巴中心,什么鸡-巴治疗师,你倒给老子一嘴一个告不告的,你信不信老子马上叫人把你这个中心砸烂?看你还嘴犟不犟!”
只见骅幼慈面色森然,也不回答,两只眼睛狠狠的瞪着他,却一步一步的朝这个男人逼了过去,直到逼近身方低沉了嗓音道:“要剐要杀,要打要闹,你请自便!不过我倒是要好心提醒一下,杀人可以,但是也要偿命。打砸抢烧也可以,但是过完了瘾还是要赔钱。我这儿的家当加起来少说也上百万,只要你赔得起,随便砸!我若是阻止你一下,我就是王八蛋!”说罢,便硬着脖子往他胸前一挺,双眼仍然怒视着他,那男人不由得后退了一步,却一时间也说不出话来。
骅幼慈见他不语,便回转身来,又对众人道:“今天既然你们都已经闹到这里来了,我也不怕说些难听的话!想来大家也不过是平头老百姓,若要说怀疑我是为了钱坑骗拐卖人的,那你们尽可以去打听打听,我们家没有千万少说也有百万,即便我是要打劫绑架,好歹也找个有点肉的,犯不着找到你们家头上来!我们中心也是合法正当经营,我个人也有国家心理咨询师资格证书,如果你们还是要在这儿挑衅的话,那我们索性就报警。我们让警察来处理,如果不能证明是我拐骗了成娟,那我就要起诉你们侵害我的名誉,因为我们这里开门做生意,我合法正当的做心理治疗师,容不得你们这样来破坏我们中心还有我的声誉!”
且说众人见骅幼慈强硬的架势,正不知该如何应对,忽听有人的手机响起来了。却是成娟母亲的手机,只见她掏出来一看,正欲接电话,却见骅幼慈几个箭步跨到跟前道:“且慢,让大家看看是谁打的电话,如果是你女儿打的,按下免提,让大家都听听,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妇人无奈,只好按下手机免提键,众人皆屏声静气,却听成娟略微颤抖的声音道:“喂,妈!”大家一听确实是成娟的声音,却都不吭声,只听成娟又喊了一声:“喂,妈,听得见吗?你现在在哪儿呢?”这时方听成娟母亲道:“喂,听得见。你在哪里呢?怎么还不回家?”
成娟道:“妈,我前两天不是打电话给你说过了吗?我现在已经决心出家修行了。我现在这边很好,人人都对我很好,都比亲人还亲,你就不要担心我了!”
骅幼慈微笑着扫了一眼众人,却见适才那位吧台前骂小高的妇人冲上前来,喊道:“喂,成娟,你到底在哪里呢?医生说你有病,不能到处乱跑,你出什么家,不要乱说,是不是有人绑架你,逼你这么说的?”却听成娟道:“姑妈,没有人绑架我,我是自愿出家的,你也别逼我妈,你一直说我有病,可是我的师父说我根本没有病,只要好好修行,这一生就可以平平安安的……”
那姑妈却厉声打断她道:“什么师父?哪个师父给你说的这些鬼话?他肯定是哄你的,你的病医院都开了证明的,难道会有假?他们不过就是想骗你出家,然后再慢慢套你的钱罢了,你听姑妈的话,赶快回来吧!”这时,却听成娟声音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的道:“姑妈,你……你别说了,那个家我真的也待不下去了,你们也不是真心疼我病不病的,只是求你别为难我妈,也别到处去闹事了,就这样,我挂了,再见……”那姑妈连忙喊道:“成娟、成娟……”这时,却听电话已经挂断,传来一阵“嘟嘟嘟”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