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咖啡厅出来,徐曼卿整理了一下思绪,坐上车后,便拿起电话给尤主任办公室拨了过去,电话通了,是尤主任的秘书,徐曼卿道:“王秘书,您好!我是德馨公司的徐曼卿,我今天约了尤主任来办公室谈合同,请问他在吗?”
却听王秘书道:“哦,是徐小姐啊。尤主任下午有事儿外出了。不过他留了话,让您打他手机,他再另外与您约时间!”徐曼卿道:“好的,我知道了,谢谢您王秘书!”
挂掉电话,徐曼卿沉思了半晌,却不禁冷笑了一声。阳光不知何时竟从车顶直洒了下来,明晃晃的照着她的眼睛。她不禁眯了眼,从车门上的格子里拿出一副太阳镜戴了,方才拿起电话给尤主任拨了过去。
电话通了,却听尤主任道:“喂,徐小姐吗?”徐曼卿道:“是我,尤主任,您好!咱们不是约了今天下午到您办公室签合同吗?您现在没在办公室是吗?”尤主任拖了长长的调子道:“哦——是啦!本来呢,是约了你——不过,我临时有个会,现在人还在外面呢!你——不急吧?”
徐曼卿笑道:“主任,您可是贵人事多,我看也别改天了,咱们就今天吧,多晚我都等你!”尤主任听她这口气,连忙笑道:“哟哟,那敢情好!好啊,那我们就晚一点再约……大概七八点你看行不?”徐曼卿道:“主任,我八点在华瑞酒店套房等你!房间号我发你手机上!不见不散!”说罢,不等对方回话便直接将电话挂了。
徐曼卿发动了车子,迎着午后炽白的阳光徐徐的在马路上前进。也不知开了多久,待停下来时,抬头一看,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竟开到了骅幼慈的工作室楼下。她将车子停到了街对面,熄了火,扶了扶鼻梁上的墨镜,从包里找出一包韩国香烟,抽了一支出来,又拿了打火机,便打开车门下来了。
她脱掉咖啡色的夹棉外套丢进车里,只单穿了一件白衬衫,将那车门“砰”的一声关上,便倚靠在车身上,迎着风为自己点了烟。她一口一口的将烟从嘴里吐出来,双眼从那墨镜背后静静的望着骅幼慈工作室的那扇窗。
恍惚间,她似乎看见自己和她,一人扎了两个羊角辫,在那老家绿油油的山坡上,漫山遍野的疯跑。风儿也似现在这般吹拂着自己的脸,顺着风吹的方向,两个小女孩用手渥住自己的嘴,大声的喊道:“刮风了,下雨了,小松鼠进洞了……打雷了,闪电了,小朋友回家了……雨停了,天晴了,彩虹姐姐出来了……我来了,你走了,好朋友不见了……”那些童年的回忆此刻却历历在目,似流水一般从她的脑海里滑过,耳边却不停的回响着那句童谣:我来了,你走了,好朋友不见了……好朋友不见了……
徐曼卿一面吸着烟,一面怔怔的望着街道对面那幢大楼,忽见骅幼慈牵着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女孩子走了出来。只见她一袭米白色麻质长衫搭配了一条墨绿色阔腿长裤,颈上挂了一条南红玛瑙、绿松石等配珠编织的菩提念珠,一头乌黑光泽的及肩长发散在脑后随风而动。
两人走到大厦门口,似要道别之时,却见那女孩儿回过身来,将骅幼慈紧紧的抱住,竟伏在她肩头抽泣了起来。骅幼慈一只手搂住她的背,另一只手轻轻的在她头上摩挲着,又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方见那女孩儿抬起头来擦泪,却又轻轻笑了起来。骅幼慈伸手将她脸上的泪拭了去,两人终于分开来,那女孩儿对她挥挥手,便转身离去了。
骅幼慈站在大厦门口的台阶上,风儿一阵一阵的吹拂着她的头发与衣袖,却见她那粉黛未施的脸上微微透出一抹绯红,阳光照耀着她那盈白细瓷的肌肤,嘴角轻轻的抿了一个浅笑,目送着那女孩儿远去的背影。徐曼卿目不转睛的望着街对面昔日自己最要好的“姐妹”,心下绵延起伏,心想如今两人虽近在咫尺,却竟似天各一方般的遥远。
徐曼卿目送着骅幼慈慢慢的回身进了大楼,当她推门进去的那一瞬,她多么希望她能够回头发现自己,在这样一个阴暗的角落里,发现她昔日的“蜜友”,然后也似刚才对那小女孩儿一般的,将她搂入怀里抚慰一番,或许她便会对生命做出另外的抉择。可是,骅幼慈终究没有回头,更没有发现角落里一直追着自己的那双绝望的眼睛……
骅幼慈早已上了楼,徐曼卿径自站了许久,在风里流干了眼泪,只觉心也干了眼也涩了,方才丢掉手中的烟蒂,开门上了车,启动了引擎,车子便绝尘而去……
来到华瑞酒店,徐曼卿开了一间套房,便将房间号发到了尤主任的手机上。发完短信,一看时间已将近六点,只觉肚子竟饿得咕噜直叫,方想起一整天都没吃过什么东西,便信步走到酒店外面的便利店买了一袋白面包和一瓶矿泉水,站在路边,望着来往的行人就嚼了起来。
正吃着,忽见便利店里走出来两个男人,手上各拿着一瓶饮料边说边笑着往这边走来。徐曼卿一惊,原来这二人竟是肖德全的司机刘师傅和祁铭寓的司机孙师傅,想来肖德全和祁铭寓又在这酒店包间里应酬了。
她连忙扶了扶墨镜,背过了身去,这二人却偏偏在离她不到一米的地方停了下来抽烟。却听孙师傅道:“前几天听说肖总要给你加工资,你老兄不错啊,现在起码也有七八千了吧?”
刘师傅却道:“嗨,七八千顶个屁,老子天天这样没日没夜的,连个休息日都没有,小李辞了也两三个月了,新司机总也招不到合适的,我只好顶着头皮硬撑。哪里跟你比啊,祁总三个司机轮班,你一天只八小时,哪怕拿少点,我更乐意呢!”
孙师傅笑道:“你他-妈就是爱告苦,现在虽然累点,可早晚要招新司机,到时候你的工资肖总也不好意思给你减回去吧?还不是白捡了个便宜?还在这儿碎嘴呢!”刘师傅道:“肖总可不比祁总,精着呢,给你五千的工资,巴不得你干出两万的活儿来,到时候即便招了新司机,肯定还得派我别的活儿,他的钱可不是白拿的!”孙师傅笑道:“那有什么?左不过是替徐小姐开开车,伺候伺候罢了,哪里就累得你了?”刘师傅道:“嗨,那可不一定,看目前这情形,估计两人已经闹翻了,将来怎么样还不知道呢!”
孙师傅吃了一惊,因问道:“这话怎么说?”刘师傅道:“徐曼卿和郑韬的私情肖总早就知道了,只是表面上做功夫,其实早就在算计两人了。你想想,依肖总那德性,他岂能容这两人在他眼皮底下偷情?要说这徐曼卿本事也忒大了,把两个老总都按在自己裙子底下玩了,竟神不知鬼不觉的这么长时间。肖总知道以后脸都绿了,可他也沉得住气,竟没有当面拆穿他两个,直到现在才露出些颜色来!现如今徐曼卿也傻了眼了,只好上了他的道!”
孙师傅道:“哦,我以为是什么呢?原来是这事儿,你只知道她按了两个老总,你还不知道第一个被她按的其实并不是你们肖总呢!”刘师傅奇道:“啊?她胃口这么大?除了他两个还有谁?”孙师傅道:“要说呢那徐曼卿也是可怜,她第一个看上的是我们祁总,可上过了床祁总却又反悔了,她无可奈何才投奔了你们肖总的。这个头儿你却是不知道了吧?”
那刘师傅啧道:“好个骚-货!竟然三个都被她搞过了!我说呢,有一回他们宴会上吃了酒,肖总不在,让我去接她。正好看见她跟你们祁总站在洗手间门口说话,那徐曼卿就眼睛红红的对着他哭。我也不知道什么情况,就避开了。原来两个人早有瓜葛!”
孙师傅道:“她呀,就是看走了眼。要说起来她也不是你以为的那般风骚,原来也是一心一意的想和祁总好,可她不了解祁总,以为上了床就能拴住他,这一点她就不如骅小姐聪明。”刘师傅道:“你说的骅小姐就是我们公司原来的那个市场总监骅幼慈?”
孙师傅道:“除了她哪里还有第二个姓骅的?你们这个骅总监当年也是苦追了我们祁总好多年,可人家矜持啊,送了多少回到楼底下,一次也没叫祁总上去过。这么多年祁总恐怕也只对她动过真情,但两个人终归不是一路的,再加上祁总原先那位一直在搅局,祁总始终没敢接受她。要是当初这两个人成了,徐曼卿可能也不至于现在这样了!”
刘师傅笑道:“你倒还挺同情她的嘛?难不成连你也睡过了?”孙师傅一拳给他打了过去笑道:“你个狗嘴,少胡说!我倒想睡她,可人家眼里哪里有咱们这等人?你跟她这么长时间,难不成你也想睡她?哈哈哈!”
刘师傅笑道:“嗨!你别看她现在拽,眼里不过就是那几个有头有脸的,等哪天被扒光了,搞不好真会沦落到咱哥俩的裤裆下也说不定哩!哈哈哈……”
徐曼卿站在一旁,手里拿着矿泉水和面包,这一字一句竟如刀子剜肉一般,在她心头及身上一点一点的割着,脑袋里嗡嗡嗡的直响,渐渐的耳朵也听不清了,手跟腿都禁不住抖了起来,脖子硬梆梆的挺着,嚼在嘴里的面包也忘了咽下去。那两个男人各自取笑了一番,丢了烟蒂,奇怪的看了一眼旁边这个女人,却也没认出来是谁,只清了清喉头,吐出一口浓痰来,方才往酒店大堂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