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同桌的日子,在我的记忆里多少年过后仍然是那么的鲜活而明亮。你的举手投足,我的暗怀情愫,我们的调侃和吵闹、学习与互助,我们谈过的八卦与梦想……那竟是我活到十五个春秋以来感觉最快乐的日子。
那时节,我感觉学校操场上空那四方的天空竟是那么的碧蓝而空灵,每一片浮云似乎都洞察了我的心思,我的眷恋,我的羞涩,我的少女情怀。可有时候,你却也十分的不解风情。
记得有一次坐我们前排的女生忽然剪去一头长发,变成了个假小子一般,你便笑着对我说:“你就不敢剪这样的头发吧?”我嘴一撇,道:“这有什么不敢的?明儿我就剪一个去……不过如果我敢剪你又怎么说?”你偏笑道:“我就赌你不敢,你瞧你那脸圆嘟嘟的,剪了这个头发还不跟个皮球似的?哈哈哈……”
我当时脸就红了,在你手臂上使劲儿掐了一下,气道:“你的头才像皮球呢!你怎么知道我剪短发不好看?我明儿就偏去剪了……”后来,上课到一半的时候,你忽然给我写了个条儿,道:“我刚是跟你开玩笑的,你不会真的要去剪头发吧?”我咬着嘴唇暗自好笑,给你回道:“可我不是开玩笑的,我忽然觉得这短发也挺精神的,索性换一换造型也好,以后我就是你哥们儿了……”你看了,却又摇头又叹气,写道:“女孩子长头发多好看啊,你要真剪了倒可惜了……”
我掩着嘴巴笑起来,给你回道:“你几时变得跟贾宝玉一样婆婆妈妈的?不就剪个头发吗?犯得着你替我可惜吗?我又不是林黛玉……”你回道:“你不是林黛玉,难道是薛宝钗?要不就是史二傻子?”
我回道:“还真把自己当贾宝玉了?美得你呢!我谁都不是,我就是我,世间独一无二的青春美少女骅—幼—慈!哈哈哈!”末了,你还是不放心的写了一句:“真的要剪啊?”我越发得了意,重重的给你写了三个字:“剪!剪!剪!”
后来,我果真去剪了个齐耳短发,却出乎意料的好看,额前一排齐齐的刘海,两侧的短发别在耳后,倒也显得清爽干净。第二日来到学校,你还没到,我埋着头正在默写《长恨歌》。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走到桌子跟前,却“咦”了一声,然后故意扯着调子说:“喂,这位同学,你坐错位子了!”
我心里知道你是调侃我的新发型呢,就抬起头笑嘻嘻的看着你,却见你脸上并无喜色,只淡淡的说了一句:“哦,是你啊!”那天一整天,你都没怎么搭理我。可我也不知除了跟你打赌剪了个头发以外,哪里还得罪你了,也渐渐的生起闷气来。一直到上午最后一堂课,才实在忍不住给你写了个条子道:“请问我是不是哪里得罪阁下了?”你却回道:“哪里都得罪了……”
我心里知道你是说我的头发,却故意写道:“到底怎么得罪您老人家了?你倒是说说清楚呗……”你却写道:“恐怕永远也说不清楚了……”当我看到这句话时,却感到心里涌上来一股淡淡的悲伤,人也蔫了下去,不再跟你搭话了。
可是班里的风言风语终于还是传到班主任的耳朵里去了,虽然我们的学习一直在进步,班主任也不好说什么,可终究还是给我们调换了位子。当她宣布这个决定的那一刻,我忽然觉得我的头“嗡嗡嗡”的作响,我的心“砰砰砰”的乱跳。我看见你收拾了自己的箱子,抱起书包换到了倒数第二排的位子,却连看也没有看我一眼。
整整一天,每一堂课的老师仿佛都变成了哑剧演员,他们在我面前嘴巴一张一翕,手舞足蹈,表情怪异。同学给我说话的时候,那声音也好似隔着山或者隔着水似的听不真切。五脏六腑更如遭火焚一般,不能自己。可我又必须撑着,不让任何人看出我的异常。好不容易熬过了一天,放学了,我抓起书包就朝教室外面飞奔而去,我希望找个安静的地方,一个人待着,好好的想想,我这究竟是怎么了……
记得那天,我一个人跑到家后面的一条小河沟边上,独自坐在那石头凳上,看着那缓缓流淌着的并不怎么清澈的河沟水,眼泪终于止不住“噼里啪啦”的往下掉,直到那一刻,我才知道,我——恋爱了!我?恋爱了吗?那一年我刚刚十五岁,我还不知道什么叫恋爱,我还没尝到过爱上一个男孩子是怎样的滋味,可当我坐在那个小河沟边狠狠的哭泣的时候,我告诉自己,我真的恋爱了……
没有想到的是,这“一恋”便是十年!自从知道自己爱上了你的那一刻起,这“爱恋”却也与你没了关系。因为自那天以后,你竟然成为了我的“梦魇”,我几乎日日晚上梦见我与你,在不同的空间、不同的时间、不同的环境和境况下相遇,面对面走来,却形同陌路一般擦肩而过,每一个擦肩而过的瞬间我的心便碎了一地……你就这样盘踞着我的梦,日日夜夜在我的梦里与我“擦肩而过”!
自从察觉了自己对你的“爱恋”之后,却再也不肯跟你主动说话了,饶是你偶尔来与我搭讪两句,我也冷冷的别开头去不理你。多年以后,每当回忆起来,这竟是我最后悔的一件事儿,我却再也没有机会告诉你,那年对你的冷漠,其实是无法面对我已经“深深爱上了你”的这个事实,无法面对你,也无法面对我自己!
眼看就要毕业了,我却始终无法鼓起勇气去问你要一个电话号码。至今我也无法理解当时自己的心态,其实问你要一个电话号码又有什么了不得的呢?可这却成为了我巨大的鸿沟,我绝对绝对无法跨越。本来,我趁着大家都写同学录的机会,想着让你帮我写的时候,可能会留下你的信息,那样就顺理成章了。可谁知道,我的同学录还没等你写上那一笔,就被班主任没收了,然后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在讲台上撕了个粉碎。
那天,我笑笑的看着她撕掉我的同学录,心里却滴着血。她见我一脸的满不在乎,却也奇了,反倒问那是不是我的同学录,我笑着反问道:“是啊!怎么了?”她脸上的表情十分僵硬,却只能呵斥道:“快拿去扔了吧!”我仍然含笑走上了讲台,拿起那一堆已经被她撕得粉碎的笔记本,然后潇洒的一个转身,便大踏步走出了教室。
那时,全班的人都呆住了,后来他们给我说,我当时那个转身漂亮极了,差点没把班主任气得鼻孔冒烟。可是他们都不知道,我一走出教室门,眼泪就掉了下来,我一路走到楼下垃圾房,狠狠的将那些碎纸片和残本抛得老远,仿佛丢掉那些被蹂躏了的青春年华,更是丢掉了让你再给我留些信息的念想,我想,我们亦是无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