骅幼慈打开了叶之芮书桌右边的抽屉查看了起来。抽屉里的东西也再简单不过,稀稀拉拉的几个空白笔记本与几只笔。她又拉开左边的柜门,发现有好几本厚厚的A4大小的本子,好像是人工装订的。她小心翼翼的取了一个本子出来,发现竟是一本厚厚的简报。
她看了看封面,上面手书着一行字:看尽世间百态,竟无限苍凉2007年1月至2008年12月。她翻开第一页,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则母亲丢弃小孩,有关机构多次协调竟不愿领回的新闻。下面手书:2007年1月24日。第二张简报是一个老人与子女打官司,要求子女履行赡养义务的新闻。下面手书:2007年1月26日。第三张简报是一只流浪狗被路人活活烧死的虐待动物的新闻。时间是2007年2月1日……
骅幼慈索性将柜子里所有的简报册都取了出来,一共有五本。从1998年至2008年。她翻阅了一下,几乎每一本都是类似的社会新闻。偶尔会出现一些好人好事和经济新闻。骅幼慈惊讶的看着眼前这些珍贵的简报,她决定要将这些简报带回去好好研究一下。
正在这时,陆涛进来了。他看见摊在书桌上的简报便问道:“这些是什么?”骅幼慈说:“是整整10年的简报。都是一些社会新闻。电话录音都听完了吗?是什么内容?”陆涛答道:“有一条还是那个变态男打来的骚扰电话。另外一条是国际长途,好像是国外一个心理研究所打过来的,邀请她去新西兰做学术报告。”两人正说着话,骅幼慈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她拿起手机一看,是一个陌生来电,便接了起来。只听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男士的声音:“您好,请问是骅幼慈女士吗?”骅幼慈称是,那头便道:“您好,我是城南公安分局的警官,我姓许。今天给您打电话是为了叶之芮自杀的案子,希望您能协助警方做一些调查,不知道您什么时候有时间?”
骅幼慈不禁抬眼看了一眼陆涛,陆涛也神色关切的盯着她。只听她回复道:“好的,许警官,我明天下午有空。请告诉我地址,我记一下。”说着,便顺手拿出抽屉里的笔和纸做起了记录。挂掉电话后,骅幼慈对陆涛说:“是公安局负责叶之芮案子的许警官,需要我协助调查。”陆涛说道:“不是说已经结案了吗?”骅幼慈摇摇头,寻思了一会儿道:“咱们把这些简报带回去。另外再带上那个座机,我想想觉得这个电话录音还是要交给警方。患者怎么会有医生的家庭电话,按道理这应该是保密信息,我想请他们查一下是从什么渠道泄露的。而骚扰的事情院方是否有责任?这些问题还是要交给警察调查一下。”陆涛点点头,两人抱起桌上的简报册子,一同走出了书房。
陆涛将电话机拔了下来,拿了沙发上的那条绣着“莹”字的婴儿裹毯,两人便一起走出了叶之芮的房子。门关好后,两人一同上了车。车子驶出了小区,行至公路。陆涛一边手握着方向盘,一边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骅幼慈说:“我也不知道。现在找到的这些东西以及那个电话录音都是一些线索,可还是没办法了解叶之芮自杀前的心理状态。”她顿了顿,继续说道:“不过,今天我坐在她书房里,有一种感觉。我忽然体会到,她的心其实早就已经死了。她那所房子里所有的陈设其实都是她内心状态的投射。她对生活竟是那么的绝望,没有一点生气。”陆涛轻轻的叹了一口气,道:“你说一个人的内心需得承受多大的痛苦才能到这样的地步啊?”骅幼慈不禁联想起自己这些年来内心的煎熬,低声说道:“是啊,那是旁人难以想象的痛苦。”陆涛不禁看了她一眼,他心痛的握了握她的手,道:“小慈,我会永远陪着你的,不会再让你痛苦。相信我,好吗?”骅幼慈望着他,心里温暖而感动。
第二日下午,陆涛便陪同骅幼慈来到了城南公安分局,找到了许警官。许警官是一个高大魁梧的男子,国字脸,鹰钩鼻,一脸的凌然正气。大家做了一下自我介绍,听说陆涛和叶之芮的男友是同学,便也对他进行了问询笔录。
两人分别被带进了两间不同的问询室内。许警官以及他的一位助手带着骅幼慈走进了一间较大的问询室。三人坐下来,骅幼慈不禁有些紧张,却见负责记录的女警官亲切的对自己微笑,说道:“骅女士,别紧张,我们只是做一些常规的调查问询工作。待会许警官的问题希望您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好吗?”骅幼慈点点头。女警官便打开了桌上的录音笔,翻开本子准备做记录。
许警官问道:“请先做一个简单的自我介绍,姓名,年龄,籍贯等。”骅幼慈一一做了答复。许警官继续问道:“请陈述一下你与死者的关系。”骅幼慈说道:“我与叶之芮是医患关系,另外还有一层朋友的关系。因为我男友陆涛与卢剑是大学同学,我是经他们介绍找到叶医生做心理咨询与治疗的。在咨询的过程中,我们也逐渐发展了友谊关系。”许警官点点头,又问道:“你最后一次见叶之芮是什么时候?在哪里见的?”骅幼慈答道:“上个星期二下午。我们每周二都会约诊。地点是在港南路778号,那里有个心理咨询工作室。”许警官问:“你为什么不到医院就诊,而要到这个私人工作室?”
骅幼慈忽然觉得许警官这个问题有些奇怪,仍然据实答道:“因为本来我们就是朋友介绍的,我的心理问题也不是很严重,是我本人不愿意去医院挂号,觉得太麻烦,所以才和叶医生约到那里的。”许警官点点头,继续问道:“是你主动提出去外面就诊,还是叶医生主动提出的?”骅幼慈越听越觉得奇怪,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忍不住反问了一句:“请问了一下许警官,这个问题和叶之芮自杀之间有什么联系吗?”许警官回答道:“对不起骅女士,这是我们警方问询的惯例,对于一些平常人不太注意的细节也是我们需要了解的信息,很多案件都是在这些细节问题上发现蛛丝马迹的。所以,请您尽量配合如实作答。”
骅幼慈点点头表示了解,于是回答道:“我记得是这样,我们因为是朋友关系,第一次见面是在她家里。她了解了我的具体情况后,就建议我至少要接受三个疗程的治疗。可能当时她觉得我问题不是很严重,于是就问我是愿意到医院挂号还是在别处就诊?我自然不愿意去医院,所以就约好了去那个工作室就诊。”许警官说道:“简单来说就是她主动提出的,对吗?”骅幼慈只好点点头。许警官说:“你只需要依据事实直接问答我的问题就好,不用做任何的解释和推测。”骅幼慈无奈的再次点了点头,心里莫名其妙的对这个许警官产生了一些抵触情绪。许警官说:“你们的心理治疗收费吗?费用多少?”骅幼慈答:“收的,每小时500元计费。不过,叶医生也有建议去医院就诊,因为会便宜些。可我实在不想去医院,才跟她定在咨询室的。”许警官继续问道:“你们最后一次的诊疗内容能大概跟我介绍一下吗?”骅幼慈想了想,说道:“我们最后一次其实主要是在讨论她的论文。我们有一次在一起吃饭时她提到正在准备一篇论文,希望以我的治疗过程作为案例,让我帮助她一起完成。所以我们后面的诊疗内容大部分是围绕这个而展开的。”许警官问道:“什么论文?”骅幼慈说:“题目好像是叫‘论心理治疗的发展与变革’。”许警官问道:“你只不过是一个病人,她怎么会和你讨论这么专业的问题?还要你帮助她完成论文?”骅幼慈答道:“是这样,我其实并不严重。而且跟她做心理治疗的同时,也在寻求其他的渠道做心灵疗愈,而这个方面与传统的心理治疗是完全不同的。我有和叶医生分享自己的体验,她觉得很有价值,所以……”许警官说:“什么渠道的心灵疗愈?”
骅幼慈心里有些怯,她不知道直接说“灵修”会不会将对方说晕或吓到,只好说道:“呃,主要是在情绪与能量层面的调整,属于心灵成长的范畴吧。”许警官目光有些迷茫的望着她,不过这个问题好似有些偏题了,他就没有继续问下去,骅幼慈暗自松了一口气。许警官继续问道:“当天还有什么其他特别的事情吗?”骅幼慈努力回忆了一下,忽然说道:“对了。那天快结束的时候,叶医生给我说其实我以后不太需要继续接受心理治疗了。但是还是希望我能帮助她完成论文,所以我们还是需要定期见面,她就邀请我以后都去她家里。另外一个细节是,当天我们分手的时候,我有邀请她和我一起去参加冥想,她犹豫了一下,但最后还是没去。然后我们就分手了,一直到知道她自杀之前都再没联系过。”
许警官问道:“参加什么?”骅幼慈答道:“冥想。呃…就是一种修行的方法,或者说调整身心状态的方法。”她说的时候,两位警官都抬头奇怪的看了她一眼,顿了一会儿,许警官问道:“在你们整个交往的过程中,还有什么特别的细节吗?有没有需要再补充的?”骅幼慈便道:“昨天我和陆涛去叶之芮家里整理了她的遗物,发现了几个电话录音。座机已经带来了,在陆涛那里。在这几个电话录音里面,有一个性变态的男人打来的骚扰电话,可能曾经是叶医生的病人。他在电话里说了很多下流的话,我们带过来交给警方,是希望警方一并调查一下为何叶医生的座机号码会泄露?希望这些线索也对你们的工作有帮助。”许警官点点头,却反问了一句:“那你知道叶之芮家的座机吗?”骅幼慈忽然感到对方的反问当中竟有一些并非善意的成分,不过她还是忽略了过去,只据实回答道:“嗯,知道的。但是那是因为我们有一层朋友的关系。”许警官没有再说话,只是低头看了看身边助手做的问询笔录。看完后便递到骅幼慈的面前,说道:“你看看,如果没有问题就签上你的名字,按一下手印。”骅幼慈快速浏览了一遍笔录,便在上面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同时按上了手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