骅幼慈小心地将手臂从男人颈脖下抽了出来,她悄悄的起身,从床边的沙发上拉了一条毯子裹住自己的身体。走到客厅,从散落一地的衣服包里掏出手机来。忽然,她看到手机上竟然有2个未接电话。她心里一紧,不知如此深夜谁还会拨她的电话?
一查通话记录,此刻她最不愿意看到的三个字跃入她的眼帘——祁铭寓。时间是2:25分。正是她与Simon翻云覆雨的时候。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手拉着裹身体的毛巾,一手握着电话发呆。祁铭寓从来没有半夜给自己打过电话,她的心立刻被揪扯了起来,对于这个男人的一切本以为在那一夜的谈话后,已经画上了句号,可此情此景,却让她的心因为这个未接来电又隐隐的刺痛了起来,尤其在经历了适才那一场风花雪月后,心绪变得愈加复杂而沉重。
她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拨通了他的电话,因为实在抑制不住那颗渴求答案的心。电话响了两声就接通了。骅幼慈举着电话没有吭声,她又听见祁铭寓那温厚的声音传来,此刻却有了完全不同于以往的感受。
“喂,睡了吗?”他轻柔的问道。“刚睡了一会儿,醒了。是不是有事儿?”她也轻轻的答。“刚才和几个朋友在KTV喝完酒,回到家就忽然想起你来,就给你拨了电话,大概那时候你已经睡着了。”她听得出,在这个寂静的夜里,他的声音中透出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信息,但她不知道,那是什么。“嗯。”
她只是轻轻哼了一声,继续等待着他的下文。他在电话那头轻咳了一下,接着说道:“那天你问我的问题,这几天一直在我耳边回响,今天和朋友喝酒喝得有点大了,想起一些我们过往的事情,一下子可能有些触景伤情吧……”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还未言尽便沉默了下来。
忽然之间,她的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这个男人沧桑的面容和身影,在这样一个午夜,心念着一个不知是爱或不爱的女人,欲言又止的表达里,她感受到的是一份深深的孤寂和无奈,或许还有一份对“爱”的渴望。眼泪从她的心底凝结成滴,划过脸庞,流淌到嘴角的时候,她尝到苦涩的滋味。她轻轻的抽泣着,为了他,也为了自己。
他听出了她啜泣的声音,心更加柔软了下来,他以为此刻的她仍然是这许多年来单纯而又脆弱的女孩,殊不知这哭泣里已经包含了太多太多的情绪和悲伤。他终于柔声道:“明天晚上,我想见见你。”他的这句话好似给她下了咒似的,竟然令她恍惚中就应了下来。
挂掉电话,她走回房间,看到仍然酣睡的男人,心早已沉到了谷底。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当一切已经发展到这一步时,祁铭寓的一声呼唤对于她仍然好似有魔力一般。可是,她又是如此渴望能够真正拥有这么一个男人,让自己踏踏实实的放心去享受爱情。她甩了甩头,决定不让自己继续陷在这样的纠缠中自我折磨,心想着不过就是见见面,她告诉自己,只是好奇那个令她心系多年的男人究竟意欲何为。
当清晨的阳光洒满整个房间的时候,Simon终于从酣甜的睡梦中醒了过来。他一翻身,旁边是空的,女人没有在身边。他起身靠着床头坐了起来,只听见客厅里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嘴边划过一个温暖的微笑。想象着在这样的早晨,女人为自己准备了一顿丰盛的早餐,最好还罩了一件他宽大的白色衬衫,只穿一条三角短裤,性感而迷人的身影在厨房和餐厅来回忙碌着,就为了给男人准备一顿爱心早餐。
正想的入神,骅幼慈忽然一推门,进来了。只见她已经穿上了一套商务休闲套裙,脸上略施粉黛,头发一丝不苟的盘了起来,俨然是一副要出门上班的样子。Simon一愣,笑道:“今天不是周末吗?我们说好放两天假的,你忘记了吗?”
骅幼慈笑着坐到床边,摸摸他的脸蛋道:“我没忘,高总。只是今天估计放不成假了,吴经理早上给我发了短信,说是已经发了报表在我邮箱里,要让我今天看过数据后马上给他回复。所以,我还是得去公司加班了。”Simon夸张的叹了一口气,道:“我的骅总监,那就只能辛苦你了。看来,想要好好享受一下二人世界也不容易啊!”
骅幼慈对他眨了眨眼睛,道:“早餐准备好了,你自己吃吧。你今天没什么事儿也不必去公司了。吃完早饭你可以自由活动,回家或者去哪里玩玩都可以。我今天就不陪你了哦!”她说话的语气,好像是对待一个孩子。
Simon捏捏她的脸蛋,只得笑道:“辛苦了,我的宝贝,晚上回来我再好好补偿你!”她微微一笑,又道:“晚上我约了一个闺蜜吃饭,可能要晚点回来,到时候我们电话联系,你不要等我吃晚饭了。”
Simon摊摊手,耸了耸肩笑道:“怎么以前没听说你还有闺蜜啊?要不带我一起见见呗?”骅幼慈放了一把钥匙在床头柜上,却道:“她刚从美国回来,今天就算了吧,我们有好多私房话要聊,你在不方便,以后再介绍你们认识吧!那我先走了。这是钥匙,你走的时候,门记得反锁。”说完,又在他脸上吻了一下,便转身换鞋出门了。
骅幼慈从电梯出来,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散去,是的,她撒谎了,她万万没料到,自己刚刚才进入的一段感情,此刻便需要用谎言来维系了。心底泛起一阵酸楚,只得任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侵扰着自己的心。难道这就是她所渴望得到的答案吗?
晚上7点,骅幼慈如约来到了那家他们常去的西餐厅。一如既往的先到,她捡了一个偏僻的位置坐下。不一会儿祁铭寓就到了。他坐下来,先叫服务员来点了菜。她发现今天他点的菜都是平时自己爱吃的,接着两人便默然对望,谁也没有先开口。
祁铭寓定定的望着眼前这个玲珑剔透的女子,却忽然发现今日的她似乎与以往有些不同,眉宇之间似乎多了一份成熟女人的妩媚和性感。这种感觉是他这么多年从未在她身上察觉的。可不知怎么几日不见,居然有了这么大的变化。隐约之间,他似乎也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
骅幼慈也同样定定的迎视着他的目光,她却感觉到这个男人身上愈加厚重的沧桑感,以及沧桑背后的那份孤独——心灵深处的孤独。她心痛的感受着这份独特的孤独,想象着这样一个在商界叱咤风云的男人,却至今没有一个温暖的港湾可以停靠。而她,曾经多么渴望成为他的港湾,此时此刻,一别几日,却早已物是人非。一股悲凉不由得从心底升起,眼泪再次润湿了眼眶。而她已经分不清这泪究竟是为谁而流。
祁铭寓轻轻握着她放在桌面上的手,柔声道:“想哭就好好哭一会儿。”她摇摇头,不一会儿便收住了泪,渐渐平复了心情。“为什么还要来找我?”开口的第一句,她也没想到竟是这样的表达。“还是放心不下你。”他仍然在救世主的位置上不肯下来。她又摇摇头,轻声道:“我已经不需要了——你的放心。”他没有说话,只是将握着她的手收了回来。
两人默默的用了一点餐,吃得都不多。祁铭寓结完账,两人并肩走出了餐厅。她今天没有开公司的车出来,祁铭寓把她领上了自己的车,也不说要去哪里,而她也索性不问。她发现自己似乎在玩一个特别冒险的游戏,好奇心驱使着她一步一步的深入,但是她知道,一旦答案浮出水面,游戏就会结束。
她没料想,祁铭寓竟然将她带到了自己的一处寓所。祁铭寓在上海几个区都有寓所,这是坐落在黄浦区的一间三居室的套房。她尾随着他进入了他的空间,忽然想起昨夜Simon进入自己空间时那种感觉。她已经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被对这个男人的爱所牵引还是被自己内心复杂的情愫扰动得失去了理智。总之,她此刻就是想闯进这个男人的世界一探究竟,而这正是她已经等待了多年的机会。
这是一套别致的三居室,看来经常有阿姨打扫,家具和摆设都一尘不染,整齐有序。只是可能比较少有人居住的缘故,总让人感觉有些冷清。
骅幼慈坐在宽敞舒适的布艺沙发上,看着男人从酒柜里拿出一瓶香槟和两个郁金香杯。她一直想找机会与他痛饮一番,却始终没有实现。她拿起酒杯,微笑着看着这琥珀色的液体,也透过这杯子望着男人深邃的眼睛。
祁铭寓仍然话不多,他只轻轻握着她的手,那掌心的温度传递过来的时候,她才感觉到自己双手竟是如此冰冷。祁铭寓拿了一件自己的外套给她披上,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望着她,半晌方道:“你今天跟平时有点不太一样。”骅幼慈笑了起来,神态更加妩媚了:“是吗?那你说说哪里不一样呢?”
祁铭寓呼吸着她身体里散发出来的迷人气味,道:“这么多年,我今天才发现,你已经是一个女人了。以前,在我眼里,你不过就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儿。我想就是这个不一样。可是,为什么呢?我们上次见面到现在,也不长时间,你让我很好奇。”她笑的愈加妩媚动人,甚至有些故意的成分,道:“你现在终于承认我是女人了?”祁铭寓不由得也笑了起来:“我早说过你是一块美玉。”女人却望着他认真的道:“但你也说过,你却不是匠人。说实话,到现在,我也没明白这话里的意思。”
“以后你就慢慢明白了。”他望着她的眼神中,似乎有了一些男人看女人的那种情愫,这是以前骅幼慈从未在他眼中读到过的信息。她轻轻甩了甩头,道:“嗯,好。那么现在我来了,你能说了,今天,我们的主题是?”祁铭寓哈哈一笑,优雅地往沙发上一靠,一仰头干了杯里的酒。
“喜欢这套房子吗?”他用擎着杯子的手在空中划了一圈。骅幼慈顺着他的手势也抬头环顾了一下,点头道:“不错,布置的挺雅致。是我喜欢的装修风格。”
祁铭寓忽然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了两把钥匙,放在了她面前的茶几上,道:“你租的那套公寓退了吧,我这套房子也空了好久了,闲着也是闲着,你搬进来住着,也帮我看看房子,也为你自己省点房租。”
骅幼慈听着他这样笃定的安排自己,却忽然忍不住笑了起来。一时笑罢,方听她道:“你别告诉你,你想金屋藏娇啊!这就是你这些天对我的表白想出来的答案?”
祁铭寓微笑着摇摇头,望着她脸上显露出来的不屑,道:“你想多了,不是你说的那样。”骅幼慈看他言辞恳切,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也渐渐收住了笑意。问道:“那你这是什么意思?安排我住你的房子?借给我免费住?为什么?”
祁铭寓心想她仍是这般钉是钉,铆是铆,仿佛不论什么事儿都必须有一个所以然的道理。他不由得叹了一口气道:“你这么一问,我反倒答不出来了,如果我对你有什么不良企图早已不必等到今日了,你说对吗?”
骅幼慈并不打算放过他,神色认真的追问道:“我还是想请你解释一下,为什么?为什么你拒绝了我的表白后,却又要让我搬进你的房子?”
男人只得再一次试图令她明白,便道:“我没有拒绝你的表白,我只是希望让你自己看清楚事实,或许真的并不是你认为的那样。换句话说,你认为你爱我,我认为也许并不是那样。”
骅幼慈听着他的一字一句,眼里瞧着他那恳切神情,似乎渐渐明白了一些。她心里一惊,自问道:我对他这些年的情愫难道真的不是爱吗?他真的只是在提醒我看清自己吗?不过,她还是不死心的想要探究那个答案:“那你告诉我,这些年以来,你爱过我吗?”
祁铭寓沉默了。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手掌里,轻轻的抚摸着。那一瞬间,骅幼慈感受到心里一阵一阵的暖流通过,这种感觉跟昨日与Simon肌肤相亲时的干柴烈火是截然不同的。虽然不似与Simon的那般激情缭绕,但在这股暖流中充溢了更多的是熨烫着女人灵魂的安全与温暖。
骅幼慈见他又不言语了,心里却又感到了阵阵刺痛,思议这么多年来他那种似是而非、欲言又止的暧昧态度,不由得微微嗔怒道:“说一句‘爱我’,就那么困难吗?”祁铭寓仍然淡定的望着她那晕红的双颊,缓缓地道:“爱是要负责任的,我不说不代表不爱,说了也不代表真的爱。语言永远背离了实相,只有心的感受是真切的。”
当他轻柔的说出这句话时,她好似被他催眠了似的,心底一阵悸动。整个人便软了下来,顺势靠在了他宽厚的肩膀上。“吻我……好吗?”恍惚之中,她闭上了眼睛,等待着这个梦里已经出现过无数次的吻,就好似等待了一千年那么久。她想,只要他此刻吻住她,哪怕是万劫不复她也义无反顾!
她感觉到,男人的双唇在她滚烫的面颊上轻轻触碰了一下便离开了!忽然之间,一种巨大的失落感涌上她的心头,她再一次清晰的感受到男人那温柔的拒绝!她睁开双眼,恨恨的望着男人,却听他低声道:“我只是想跟你说,我真的不是想金屋藏娇。”然而此刻,他的话他的眼神他的举动,一切的一切在女人看来都愈加的扑朔迷离,想要弄清楚的答案却越来越迷雾重重。
她忽然嫣然一笑,迷醉了双眼向他道:“这房子真的无条件让我居住?”见他微笑着点头,又笑道:“那我让我男朋友一起搬过来,你看怎样?”她看到他的眼神中划过一丝惊讶的神情。不过,很快就被掩饰了过去。
他终于放开了她的手,道:“你……交男朋友了?谁?我认识吗?”望着他脸上仍然深藏不露的暧昧神情,她仿佛有了一丝“报复”的快感,笑道:“你认识的,不过也是刚认识,你们应该不熟吧。”
祁铭寓立刻会意,脱口道:“你的上司,Simon?”女人娇媚的笑着直点头,却见他看她的眼神中,终于流露出一些异样的神情,似乎还夹杂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气,只是掩饰得再好,也没能逃过女人的眼睛。半晌,方听他淡淡的道:“噢,什么时候的事儿?怎么都没告诉我?”她不想回答他的问题,却直捣黄龙:“你只说,这房子还让我住吗?”
祁铭寓无奈的看着她,只得道:“当然,我说了我并非想金屋藏娇,你可以带你想带的人来住,这是你的自由。”顿了顿,又说道:“不过,我还是想知道,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能告诉我吗?”她不由得弄了弄头发,笑笑的道:“昨天晚上,你打电话的那会儿。”
不待他反应,女人便从他手上取走了钥匙,一口喝干了杯子里的酒,站起身来道:“我明天就搬进来。记得你答应过的话。还有,你不能有钥匙,要来的话得提前通知我。”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掉了。留下男人独自坐在沙发上苦笑,心想上辈子肯定是欠了这丫头的,不然这辈子老天爷也不会派她来这么折腾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