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虽关在大理寺,但他们刑部跟大理寺是斜对面,裴二郎主又是崔老尚书的亲外甥,可没哪个不长眼的敢虐待。
这人在大牢里没死,回到自己家反而死了,还真是蹊跷。
左侍郎问:“应天府的人去了吗?可查出什么原因?”
那衙役躬身道:“回大人,就是府尹杨大人派人过来传的话,也没说其他,只说请两位大人过去。”
两位侍郎对视了一眼,别看私下里两人乌眼鸡一样的斗来斗去,但现在,都很有默契的在心里暗骂新上任的府尹杨大人。
一出人命就往刑部扯,年底了,他们刑部自己的事都忙不过来了。
当着公主的面,既不能推卸,也不能抱怨,还真是倒霉。
周九如假装没看到这两位侍郎黑沉的脸,直接说道:“既然这样,两位大人,我们还是先去督国公府瞧瞧吧!”
见周九如一刻都不得闲,卫斯年很是心疼:“周周,何必这样着急,有应天府尹和刑部的两位大人在,相信裴二郎主的死,很快就能查清。
你也该歇息一会,准备吃午饭了。”
“先过去看一下情况。”周九如拍拍他的手臂,笑着道:“回头就在附近找个酒楼,吃饱喝足了再回宫。”
………
督国公府靠东的那处院落浓烟滚滚,要不是现在还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恐怕早就烧到其他地方了。
周九如一行人被迎到事发地点时,裴清宗连伞都没撑,就那样身姿笔挺站在瑶光院的一棵香樟树下。
照他身上湿透的披风来看,他应该已经在那里站很久了。
看到周九如时,显然很诧异,他没想到公主会随刑部的人一起过来。
“不知公主大驾光临,恕臣有失远迎!”他神色平淡地走了过来,微微倾身向她施礼。旋即又与众人一一见过礼。
要不是几缕碎发凌乱地垂在他耳边,根本看不出他此时的狼狈。
裴烨再可恶,也是裴清宗的亲爹。周九如不好一上来就问原由,见这瑶光院的火已扑的差不多了。
便叹了口气,道:“世子节哀!既然应天府与刑部的几位大人都来了,这里就交给他们好了。
冬雨湿冷,还望世子保重身体。”
裴清宗顿了下,敛色道:“多谢公主!祖母悲伤过度,伯父伯母与内子都守在朝晖院,太医院的院使大人此时也在那里。”
言下之意就是你来的不是时候,现在大家都在忙,我走了,就没人招呼你了。
周九如完全不在意,摆了摆手,道:“没关系,我在刑部替父皇办差,听说这里出事就过来看看。待会回宫,父皇问起,我也方便回话。”
裴清宗负手凝望了会儿天,细雨如丝,湿寒透骨,他抹了一把脸上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
旋即眼眶红红的说道:“我一直恨他,早知他这么作孽,倒不如我悄悄弄死他,他还能落个好死。”
周九如道:“尸首呢?我想去看看?”好奇心作祟,她很想去瞧瞧裴烨到底怎么个不好死的。
想起尸首的惨状,裴清宗又是一阵锥心的痛:“公主千金之躯,莫让这些污秽之事污了眼睛,还是去暖阁等消息吧!”
说罢吩咐管家把周九如他们几个带到花园里的暖阁去用茶。
“公主。”乐水举了举伞,说道:“属下想过去看看刑部的两位大人,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好啊!”周九如点头。
裴清宗面沉如水,深看了她们一眼,转身离开了。
………
暖阁设在花园里的一处圆亭里,它原来只是个观景的亭子,冬日为了方便赏雪,便安上玻璃窗,改成了暖阁。
婢女端了四样茶点,便远远的走开了。
感觉肚子饿了,周九如也没客气,先品尝了一块咸香饼,馅料饱满鲜美,咸甜适中。
她觉得很好吃,就拿了一块递到卫斯年嘴边:“你也尝尝。”
卫斯年微微低首,就着她的手,三口两口的把饼吃了下去。
吃完便问:“要不要我也过去看看?”
周九如想了下,起身附在他耳边,小声说道:“你过去打听一下,芳华阁的那些人都到哪里去了?再顺便问问有一个叫十三郎的,想不想恢复正常人的生活。”
卫斯年倏然间转过头:“十三郎是你安插在裴府的暗桩?”
“算不上暗桩。”周九如坐下,温温淡淡地道:“只是恰好有相同的目的。十三郎的亲弟弟死在了裴烨的手里。
那孩子还不到十岁,是裴府自己庄子里的奴婢,原本是挑选上来做小厮的,没想到被裴烨给祸害死了。
十三郎姓陈,比他弟弟大个两三岁吧,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庄头见他长得好,就一直带在身边照顾着,教他打算盘、学记帐,做些轻松的活。
每隔几天,他就会往裴府大厨房里送庄子上的食材。
六月初,也就是他弟弟死后满百日的那天,他又往裴府送食材,在裴府后面的巷道,不知怎么被裴烨。”
卫斯年拧眉:“不是说裴烨只喜欢八到十岁的幼童吗?怎么会选上十三郎,他这个年龄,骨骼已经长开了。”
周九如望着外面的毛毛细雨,冷哂道:“你以为朝中有些大臣拼命围着裴烨转,只是为了权势啊。
暗卫探知,裴府每个月从芳华阁里抬出的尸首,最多一次达到了十六具。
待会,你去跟刑部的两位侍郎说一声,叫他们把瑶光院与芳华阁中间的那片竹林翻一翻,肯定还会有发现。
据萧夫人说,以前都是埋在那里的,后来埋不下了,才开始悄悄往义庄扔。”
一时间暖阁里静的,只剩下外面的雨声。
卫斯年气得脸都红了:“早该一剑砍了他。”
“民不举,官不究,谁会去砍他?谁又敢砍他?连我父皇都不敢。”
周九如道:“西山行宫遇袭后,我派乐水和天真潜到这府里给裴烨下哑药,想着杀不了他,把他揍成个猪头出口气也好。
结果,只是药下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