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罢饭,裴烨叫上女婿与长子一起去书房说话。经过裴清宇身边,却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懒得奉送。
裴清宇黯然垂眼。
兰皓与裴清宗无奈对视了一眼,拍了拍裴清宇的肩,以示安慰。
兰恒人小鬼大,很会看人眼色。
他拉着裴清宇的手,故意闹嚷着:“小舅舅,刚才我只顾着吃蟹黄糊了,摆在我面前的几道点心,特别是这个水晶桂花糕,我都还没尝过呢。”
说着,抬手指了指旁边站着的几个婢女,“你让她们帮我找个攒盒装起来,待会,我要带回府里慢慢吃。”
“咱家的恒小郞可真乖。”
裴清宇猛地抱起了兰恒,笑得比天上的星辰还要璀璨,“走,去我屋子里,看一看我给你带的礼物。”
罢了,隔阂早就存在,就算浮云大师为他正名,说他的命格极好,并不克父。但是失去的再也回不来了。
与其渴求那虚幻的父爱,不如珍惜身边已经拥有的。
“小舅舅,快放恒儿下来,恒儿已经长大了,不需要抱啦。”嘴里这么说着,双手可是紧紧地搂住了裴清宇的脖子,还用脸蹭了蹭,可见甥舅两个感情是极好的。
看着他俩离去的背影,萧夫人神色莫名的悲伤起来。
裴珂见状,连忙没话找话:“母亲,今晚月色不错。”
裴璇闻言‘噗嗤’笑出了声:“阿姐,莫不是吃醉了酒?八月初三,哪里来的月色?”
被姐妹俩这一打岔,萧夫人也回过神了,都这把年龄了,还有什么看不开的。
“走吧,不管他们了,我们娘仨喝茶去。”萧夫人边走边与裴珂话着家常。
不知怎么,话题就转到了承恩候夫人过寿宴请的事上。
“你姑祖母深居简出多年,难得想热闹一回。”萧夫人叮嘱裴珂:“到了那日,你要早些过去,身为晚辈,不能失了礼数。”
“母亲放心。”
裴珂点头应道:“初六那日,我定会提早赶至过去,帮表婶娘迎一迎客人。听大郎和二郎说,他们在回来的途中遇到了天寿公主。
孟表弟借姑祖母寿宴,邀请公主过府,不曾想,公主竟然应下了。”
萧夫人也很惊讶,天寿公主病弱,帝后二人护得可严实了。每年朝贺与宫宴,她们这些诰命夫人都没资格见上公主一面。
圣上登基册封时,她离的比较近,曾见过那孩子一次。确实是不太好,脸色惨白,瘦的跟纸片儿似的。
“不就是个病歪歪的公主吗?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见母亲和姐姐提起那位小疯子,都是一脸的凝重之色,裴璇撇嘴有些不屑地说道。
裴珂转脸瞪了她一眼,道:“中元节在万佛寺,你乱发脾气砸伤了一位医女,那医女恰好就是天寿公主的伴当,从小随侍其左右,与公主的感情很深厚。”
裴璇最不耐烦听这些:“砸都砸了,难道还让我去跟一个公主的随侍道歉不成?”
裴珂无语地摇了摇头。
七岁那年,她和大郎被祖母强行带回祖宅抚养。母亲遭到暗手,早产生下二弟,又因二弟出生的时辰刚好克父,被父亲送至泰山的道观寄养。
父亲和母亲也因此离了心。
阿璇是在泰山脚下的庄子里出生的,她的出生,正好慰籍了母亲内心的伤痛与孤苦,母亲对她很是溺爱。
五年前,舅舅宁王请了浮云大师为二弟批命,浮云大师说二弟命格贵重,旺家旺父母,将来必成国之重臣。
迫于舅舅宁王的压力,父亲只得接了母亲和弟弟妹妹入京。因对母亲存了几分愧疚,阿璇又是最小的孩子,父亲不免又多了几分偏疼偏爱。
不知不觉,妹妹就养成了这样一副目中无人的性情。
只是可怜了二弟,不管他如何的优秀,父亲对他都是不理不睬,当他不存在。
“阿璇,你想不想受伤的印痕快些褪了?”萧夫人停了脚步,轻声问道。
“想啊,姐姐帮我讨来的玉雪膏都用完了,这印痕还是没褪。”裴璇撅着嘴,不高兴地道。
“你……这么想当太子妃?”萧夫人望着裴璇有一瞬的出神,过了半晌,才缓缓问道:“如果不能参选或是落选,你怎么办?”
裴璇知道母亲的意思,可心里仍不甘。
“以前,无所谓,但在万佛寺见了陈莲,我就改主意了。”她恨恨说道:“我裴璇若选不上,她陈莲也别想进东宫。”
“阿璇,”萧夫人摇头劝道:“别拿自己的名声去跟别人置气,不值当。”
裴璇一惯骄纵,哪里是个能听进劝的人:“陈莲的母亲纪氏出身商户,她若当选,我便要匍匐在一个低贱的商户之女脚下。
凭什么?我才是真正的门阀贵女。”
“即便纪氏出身商户,妻凭夫贵,她照样被朝庭授以正二品的诰命。”
裴珂看向妹妹,说道:“陈家出身不显,却因著书,出过好几代官宦。她公公乃政事堂首席大学士,丈夫又掌管都察院。试问,陈氏父子的官途鸿运在大秦,又有哪个世族能比?”
“我不管。”裴璇跺着脚,任性地道:“总之我不痛快,陈莲和她的猴子表妹,也别想好过。”
“你……”萧夫人见女儿如此固执,心里沉甸甸的,却又不能过多指责她。
便拉过她的手,好言好语地相劝,“阿璇,不是娘不帮你,什么办法都想了,可你身上的印痕还是无法褪掉,眼看着大选之期临近,如果你连第一关的体检都过不了,如何能入主东宫?”
“褪不掉,不正好如母亲所愿吗?”裴珂一冲动,这句话便破口而出了。
萧夫人闻言一愣,心里像被挖空了似的疼。
她想开口解释,嘴角翕翕,最终无言。女儿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养得如此愚蠢,还真是自作孽啊。
难怪,老夫人一直看不上自己。
“二姑娘,”跟着萧夫人身边的单玉,见主子气得浑身发抖,一着急,也顾不上尊卑。便斥责了一句,“你太不知好歹了,夫人为你操碎了心,你怎么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