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步行街荒废了一个下午，季昀才回到家，刚刚进小区门就看到自家老爸和几个同他年龄差不多的老头儿们在老年活动区的那个石桌那里下象棋。
季爸爸尽管没有上手下棋，仅仅只是在一旁观战也是兴奋的不得了，隔着大老远季昀就听见他从那里叫叫嚷嚷的，比那些下棋的还要激动。
季昀看着他这个样子不由笑了出声，怪不得有老小孩这一说法呢，这看上去不就像一个孩子吗？
季迟看棋正起劲，隐隐约约地似乎就听见自己姑娘的声音了，回头一看，两三米远站着的那个姑娘不就是自己的女儿嘛。
“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了？这饭估计还没做好呢！”
“老爸，你这隔着大老远还能闻见家里的饭味儿呢？”
“臭丫头，怎么跟你爸说话呢！走！回家！”
被闺女看到了自己不太正经的样子，季迟似乎有些恼羞成怒了，他扯着季昀就要走。
季昀看着他这副急冲冲的样子，更是想笑了。
——老头儿平日里在家就爱和杨阿姨大吵大叫，非得要争个高低长短，想不到在外面居然如此地“注意形象”啊！
走出还没两步远呢，就听见身后有人在叫：“老季！老季！下一盘就轮到你了，你还下不下了？”
“不下了，你们下吧！”
进了门刚换鞋呢，杨阿姨便从厨房里出来：“今个怎么这么早啊？唉！云朵怎么也跟着你一起回来了。”
“季迟边脱下一只鞋边答道：“正巧从楼下遇到，就一块儿上来了。”
只见杨阿姨拿着菜刀双手一抱，倚着墙，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自己的老伴儿：“我说怎么就这么早回来了呢，原来是女儿拉着你上来的啊！云朵，你不知道你爸，平时就围着楼下那个石棋桌，叫他吃个饭跟催命叫魂儿似的。”
看着她那戏谑的笑容，老季不舒服了：“我说你们娘俩儿今个儿这是怎么了，一个两个的连成串儿的开我玩笑，我是怎么得罪你们了？你当心着点那刀，小心割着你自个儿。”
再逗下去就要恼了，杨阿姨也就回厨房做饭了。
坐到沙发上，季昀跟他讲：“你为什么一定要和一堆人围着楼下那个石桌呢？这一个轮着一个，你也下不了几局。”
季爸爸还没开口呢，就听见杨阿姨从厨房里边切菜边说：“哪里是下不了几局啊，基本上一局都下不着。”
“那？……”这会儿季昀倒是纳闷了，只是看着老爸阴郁的目光便没有再问下去。
杨阿姨不知道是不是隔墙感受到了她的疑惑，还是自顾自地在那里说着：“之前你没回来的那几天啊，他都是在电脑上玩儿的，这坐上一天不带动的那颈椎哪里受得了啊。后来，他就去楼下和那些退了休的老头儿们争那个石头桌子。”
季昀这下是真的忍不住地笑了出来：“爸，你说就那么一个小桌子你们干嘛非要守着这一个呢。咱们家也有折叠桌子，你搬一个下去，不必一直从那里看着好呀？”
“你们懂什么呀？这下棋人和观棋人是不一样的，身份不同心境也就不同了。”
他又盯着季昀：“闺女，今天这么早回来有事儿吧？就没有什么要问你爸的？”
季昀就和下午跟蒋天辰说的那些一般，和爸爸讲了今天在医院发生的事，包括自己前几天和高教授之间的往来。
季父听完后沉吟了一会儿：“季昀啊，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做‘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啊？”
这话就重了一些了，季昀一时惊愕无言。
“这话可能是太偏激了，但这不就是事实吗？很多时候，大家关注的多是自己的利益的。就像是你今天的举动也不例外，如果你把你们当成一个利益相关的集体，在今天你就会帮他们掩盖这些行为，但是你也明白，你们的利益不相关，甚至对立，所以很多道理你是明白的，只是自己在纠结罢了。”
看着女儿的眉头皱了起来，季迟接着道：“换一方面讲，你现在所接触的这些人，在你人生中的存在期限也仅仅可能只是在现在，你的未来和他们的未来极可能不会再有交集，为什么要为不相干的人和自己闹情绪呢？”
听到这个说法，季昀的面部表情缓和了许多。
季迟起身拍拍她的肩膀：“你自己在好好想想，我去看看今晚有什么好吃的。”
果然是老爸最了解自己，虽然只是开导，解决不了太多实际问题，但是听完这一席话，自己心里的确舒服了不少。
她拿出手机，发了个微信给蒋天辰，让他放心。
左右一翻，看到了微信的好友请求。
——陆忍冬
季昀这才想起了和方翊的约定，连忙按了“同意”，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真是不好意思，现在才回复。
季昀看到了那个头像，似乎是拍的一株山茶花，看样子应该是那唯一一株她帮着陆忍冬栽的那一株。
——没关系。
简洁明了的回答，就像是公式一般的回复，完全不似方翊平日里习惯的那种客套。季昀立马反应过来了，电话那一边的人是陆忍冬。
——陆先生？
~~~~~~~~~~~~~~~~~~~~~~~~~~~~~~~~~~~~~~~~~~~~~~~~~~~~~~~~~~~~~~~~~~
方翊下班进门，就看见陆忍冬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那部新手机。
他手里提着新鲜的瓜果蔬菜，换下鞋来看了看门外的院子：“你今天下午没出去？”
不出意料的，回答他的还是一阵沉默，他又自问自答：“不出去也好，今天下午可是真热！”
他提着菜进了厨房，开始准备今天的晚餐。
只是方翊不知道，陆忍冬从今天下午他离开到回来就一直坐在沙发上没有动过，一直在盯着手里的手机。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自己应该配合治疗方案去外面修剪花草的，但是他就像一座没有血肉的雕塑一样，在这里坐了一个下午。
直到……直到收到那条回复，他才感觉到自己又活过来了，全身的血液又开始流动。
这时陆忍冬才明白，自己的生命中又出现了一个非比寻常的角色，叫季昀。
他看着手机屏幕，动手输下。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