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昀双目发直地看着陆忍冬,他一直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似乎对季昀研究的目光一直无所察觉一般。
——真像是个雕塑啊。
季昀心想。
这时,陆忍冬的身影移动,也惊醒了跑神中的季昀,只见他从一旁的置物台上拿起纸笔,不知道在写写画画什么,依旧没有搭理季昀的意思。
气氛顿时尴尬了起来,季昀只能小口小口地浅酌着杯中的茶,一股茗香从唇齿间荡漾开来,真是一杯好茶……
季昀想着这陆先生不仅仅生活自理没问题,而且这茶泡的不是一般的好啊,这比之前她遇到的那些需要别人盯着、照顾着的病人强多了嘛。这样的人对于别人来说根本算不上的负担的,反而是有些赏心悦目呢。
愣神之间,一张纸横在了她眼前,白纸黑字写着一句话。
——方翊有事去书房处理一下,茶是他泡的,他一会儿下来。
简洁明了,但是却打破了季昀刚刚构想的一切,季昀看完后,想着这人还真是不禁夸呀,真相来的如此之快,自己的的脑回路又不知道跑了多少圈。等回神过来之后,她发现陆忍冬还是一直盯着她,目光灼灼,让人有些发毛,但是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目光里也看不出任何情绪,这……难道是在等她回答?
“额,陆先生,我知道了。”季昀试探性地出声。
言罢,陆忍冬便没再也没有理睬她了。他靠在沙发上悠闲地翻着杂志,完全当季昀不存在一样,反倒是季昀有些不自在了,第一次面对如此“正常”的病人,以往的那些经验都不能应对,即便昨天又做了那么多功课也到底是无计可施。果真如表哥所说的那样,这真的不是一份简单的任务啊!
陆忍冬似乎很容易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即便只是在看一本杂志,但是……但是他根本没有精神自闭者在出神时脸上地那种迷茫空洞地神色,他脸上的严肃和认真根本让人……让人不敢打扰嘛。
嗯,只是内敛少言,没有一般抑郁症患者常见的重度自闭,但是这种气氛实在是太怪了呀!她只得“正襟危坐”在沙发上,还是小口小口饮着最后一点茶底,又不好意思自己斟茶,陆忍冬似乎很享受自己所营造出来的这种安静的气场,季昀也不好打破僵局,气氛立马又变得尴尬起来。
最后,季昀抱着茶杯仔仔细细地看着陆忍冬,他丝毫不被外物所干扰,不被她的存在所影响,原本他是病人,自己是医生,现在反倒是自己坐立不安,他却怡然自得了。
哒……哒……哒……哒……
季昀转头向声音来源看去,陆忍冬还是不为所动。
“来很久了吧,季医生。”方翊刚刚转过楼梯拐角便跟季昀打招呼,男人笑容温润,仿若一种与生俱来的亲近感,是他职业原因带来的亲和但又不公式化,让人十分舒服。
“方先生,您好。”季昀也站起来同方翊问好,男人的笑容与问候似乎融化了空气中的冰点,刚才的尴尬便都荡然无存了,季昀只觉得脸上的细胞又都活了过来,而不是傻傻地僵在那里。
而沙发上的陆忍冬还是保持着刚刚的姿势一动不动,两人的交谈和互动似乎都与他无关,也无法引起他丝毫的注意。
方翊见他这样,顿时也明白了刚刚是怎样的一番情景,不由有些头痛,看来适应一个新的医生还是需要时间的。
“季医生,招待不周,请见谅啊。”
季昀刚刚想要否认,陆忍冬却从沙发上起身,穿过两人身边,径直上楼、开门、进入、关门、落锁,动作利落敏捷、声音干净清脆。
方翊看到此情此景,面色尴尬。
——这小子还真不给我面子啊!
只得以笑向季昀抱歉,季昀也立即回以微笑,似乎什么都理解了的样子,倒是让方翊也无心解释什么了。
“去我书房谈吧,季医生。”说着引着季昀上楼。
“好。”季昀也抬脚跟上。
方翊的书房很简洁、很整齐,各种物品文件等等都分门别类地放好,这并不少见,但是他……一丝不苟的有些过分。
季昀环视一周后,心中暗下结论:“强迫症晚期患者,一定是个完美地处女座。”
眼前突然出现一盏茶杯,接过后品尝,倒是和楼下的那杯味道相差无几,看来陆忍冬所言不假。
——遇到一个诚实的病人会避免很多麻烦,这是好事。
思及此,季昀不由莞尔。
“季医生”,方翊翻翻找找搬出来了许多文件袋,“这是忍冬以前就诊的一些病历本、病情发展记录等等,希望对你有辅助,还有一些电子档案,我最近太忙了,还没来得及整理,能麻烦你把邮箱留给我吗?”
“当然,您不用整理了,全都给我发过来就好。”说着从包包里拿出便签纸,写下自己的邮箱递给方翊。
他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整理归纳的习惯,倒是也没有强求。
季昀有些话想说,但是却没有开口,方翊看出来了,所以他静静的等着。
“方先生,非常感谢您的配合。能够这么完整保存这些信息的病人家属真的很少的。”说着对方翊一笑,“不过……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方先生,我想知道病人的病因以及以往发病的诱因,这些才是最重要的。”
方翊没想到季昀开门见山就直接来询问这些,之前不是没有和医生讲过忍冬的过往,但是所谓的对症下药,结果……
“这……”方翊面露为难,说真的,季昀他没有接触几次,不可能做到完全放心。经历了这么多,对于陆忍冬的事,方翊总是小心的。
“我知道这其中必有隐情,方先生可能有所顾虑,对我现在还没了解太多就要对我全盘托出,但是对医生不该有隐瞒不对吗?”季昀见方翊还很犹豫,“说句不该说的话,如果不是方先生对于医生一直有所隐瞒的话,病人的病可能早就痊愈了。”
……
“这……这件事,好吧,我告诉你……”最终他还是选择了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