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苏醒(1 / 1)

沉静幽暗的海底,时间仿佛停止,空间仿佛凝固。在这里,生命的希望是那么渺茫。难见光,只有无尽的黑夜;温度恒定,永远是彻骨的寒冷;水压超常,即便是身披坚硬厚重的铠甲也难保不会粉身碎骨。唯一表明这里不是死地的是在幽暗中跳跃着,盲目穿行着,感官极不正常微小的软体生物。

太阳光线可以穿透黑暗,但黑暗的海底像是不欢迎太阳光的到来,它喜欢并保护着自己创造的环境。太阳光经过一层层的屏障终于要照亮海底的时候,却被未知的黑暗无情的先一步吸收了。

一缕阳光在太阳散发出的亿万光线中脱颖而出,因为它跨出了同伴没有做到的那一步,无限接近海底。它奋力前进,周围的软体生物因为它的到来比从前更奋力的跳跃着,穿行着。不知是兴奋还是恐惧,也不知是希望还是失望。那一缕阳光更快的穿破着黑暗,携带的温暖在极速的凝聚,就像是已知死亡即将到来奋力挣扎的战士。

黑暗被光线划破的缝隙就像是它自己张开的大嘴,要吞没侵犯它的最后一缕阳光。

那一缕希望的阳光已经精疲力尽,但它深知自己不能倒下,照亮黑暗的使命从没有停止,不论前方有多艰险,寒冷,恐怖。它要作为打倒黑暗的第一人。

黑暗的血盆大口就要合上了,它即将面对的是被黑暗吸收,然后净化。

快,再快,更快。这是它此刻最真实的想法。

奈何越接近海底,黑暗的面孔便越汹涌,越狰狞,越可怕。它的余光就快要消散了,可是前路仍然是一片混沌,黑暗。它调动了全身最后的能量,只为最后一搏前方的黑暗,它不知道冲破这道屏障后,是真实的海底还是继续的黑暗。时间已不容许它有过多的想法了。

那最后,冲吧。

它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感觉自己撞在了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上,就是自己和同伴到达地球表面时的全盛状态也不可能穿透,因为那道屏障好像不属于黑暗。

是的,那一缕携带着希望的阳光最后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撞在了海底上,只有岩层的真实海底。

过了一会儿,那一缕阳光最后消失的岩层上,发生了变化,一块很薄的石片松动了,然后从岩壁上脱落下来,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那物体很像是人的眼皮,因为还有几根眉毛在它的上方浮动。突然,它的下面有一个似圆球状的物体左右蠕动了一下,接着是上下蠕动了一下。然后是一阵混乱的蠕动。最后它向上翻起,露出了里面蠕动的物体,一颗眼球,它也确实是眼皮。

那一缕阳光最后照在了一颗眼睛上。

惊疑,悲哀,和含有一丝失望的目光似乎想穿透笼罩在岩层上方的黑暗,可是目光不是太阳光。

镶嵌在岩层里的人似乎是清醒了一些,眼睛紧紧的闭上,然后周围就开始发生混乱。眼睛下方的岩层渐渐裂开,伴随着一阵微小的气泡。过了一会儿,大块小块的石块自上面脱落,伴随着石屑和一阵强烈的气泡,其中还夹杂着人剧烈的咳嗽声。

待气泡消失不见,石块也都稳稳地落在下方岩层上时,周围空间多了一个人,他就躺在掉落的石块上。石块的棱棱角角与他的身体接触好像并不能使他感到疼痛。

他的双眼紧闭,海水自他的鼻孔吸入,又从他的嘴巴呼出,就像鱼类一样,把海水当作空气。

周围一片混沌,他的思维也是一片混沌。

他就像在海底睡着了一样,但他的思维却慢慢活了过来,回忆似潮水般涌来。

他叫顾天一,生在秦始皇朝,本来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隐居在一处世外桃源,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可是,一种怪异的现象却完全扰乱了他的生活。他的发小,他的妻子,与他居住在一起的所有人都在慢慢老去,死去,而他却是永远保持着十八岁,不老不死。关于他的议论愈演愈烈。终于,在妻子死后,他再也忍受不了异样的目光和排挤的言语。埋葬妻子后,他带着十八岁的儿子离开了那个世外桃源。

与儿子一起在市集生活了两年后,儿子暗地里的排斥又使他被迫远离儿子,踏上了传说中的仙路。他寻仙不为得道长生,只为像一个正常人一样活着。

他寻遍了五岳,踏遍了人迹罕至之地,然而并没有见到传说中的仙人。

就这样他离开儿子后在世间漂泊虚晃了二十年。再回到原点,他想回去看看儿子,但一想到快步入中年的儿子见到自己还是十八岁的样子,父亲恐已难再叫出口。他放弃了见面的想法。

被世人遗忘,就算不老不死又怎样。

黄天不负有心人,十年后,他碰见了云游四海的云真子。云真子并未向他透露自己修为几何,只是简单的替他占卜了一挂。可简单的一挂却遭来了雷劫,云真子险些陨落,草草收了场,他便负伤离去,离开时只是告诉了顾天一卦象显示了六个字:不死身,死即生。

顾天一没有去思考卦象的意思,只是通过以往的经历和仙人的遭遇,将自己示为了不详,邪恶,诅咒的化身。

此后他便远离世人,孤独的活着。他想把自己饿死,可是饥饿的感觉到了一定程度就再也感觉不到饿了,肚子反而变得充实,浑身充满力量;他想把自己摔死,可是万丈高崖下他甚至连皮都没有擦破;他想把自己淹死,可是沉入海底和地上并没有什么区别……诸多死法他都尝试过了,但是得到的只有失望和不祥,邪恶,诅咒的感觉加深。

经历一次次的死亡,他才明白了卦象的后半句,死了才能获得新生。前半句所指的他不明白,也不关心,他想到只有死即生。

老天赐予了他一种新的死法,由此他也看到了消失已久的希望。一场变故他作为一个无辜者却受到了牵连,连同涉事者被一起活埋。其他人感到深深地恐惧,不值钱的眼泪和真诚的悔恨只为求得生的机会,但顾天一却是怀着希望,脸上表现出欣喜,激动,这是重生的机会。他不了解活埋和跳崖,跳海等等死法到底哪一个死的几率更大,但是潜意识告诉他活埋是能死的,因为其他的方法都失败了。

就这样,他被活埋了,怀着新生的希望。但是老天又一次和他开了一个玩笑,2020年,一场洪水将他冲进了都市。

第一眼睁开,刺眼的眼光告诉他,他又失败了。渐渐认清了这个世界后,他便更不敢暴露在世人的眼皮底下。活埋两千多年而不死,被世人知晓不知会引发怎样的风暴。

他更相信自己是邪恶,不祥,诅咒的化身,甚至是怪物,是妖,是魔。

唯一支撑他活着的是新世界诸多新的死法。

他在都市生活十余年,尝试了不下百种死法,电、枪、炮、火山……甚至是一些不为人知的力量,可是还是没有一种,哪怕一种突破他的不死身。

对这个世界失望了以后,他便心生了在这里生活下去的念头,可是一想到妻子临死时怨恨,渴望,愤怒的目光,和儿子与其他人排斥,像看怪物一样的目光,心里生活下去的火苗很快就被暴雨浇灭了,只剩雨中缕缕飘散的烟。

老天好像理解顾天一似的,在他思绪挣扎的时候,又将他活埋。这次他再不抱任何希望,有的只是怨恨老天,因为那种被埋在地下,混沌,孤独,无声无息等来的却是失望的感觉他不想再有第二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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