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的夏天,七月份,盛京连下了半个月的暴雨,导致了河水暴涨,一些百姓流离失所,这是令伯麟知府上任以来遇到的最大的问题,最大的挑战,令伯麟坐在李国臣做过的位置上面,想到了李国臣为什么那么的忧郁?为什么那么的痛苦?官职越大,责任就越大,现在才明白。
范文青穿着斗篷在大雨之中走了进来,虽然穿着斗篷,但是里面的衣服已经全部的淋湿了,范文青摘下斗篷,令伯麟问道:“情况怎么样?”
范文青将脸上的雨水甩在了一边:“大人,情况不是很好,浑河水位暴涨,淹没了农田数十公顷,很多百姓流离失所。”
奇了怪了,今年刚刚修的堤坝,怎么说冲垮就冲垮了呢?令伯麟决定自己亲自到现场去看一看。
令伯麟道:“给我拿一个斗篷,我要亲自到现场去看一看。”
范文青阻止道:“大人,河水暴涨,非常的危险,我看您还是不要去了。”
令伯麟道:“别废话,我决定的事情,没有人可以阻止的了我。”
旁边的衙役递给了令伯麟一个斗篷,令伯麟穿好以后,和范文青一起到浑河的堤坝看一看。
令伯麟坐在马车里面,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可想而知普通农家的房子会漏到什么样的程度。
二人顶着大雨来到了堤坝决口的地方,整个农田全部被淹,而且全部是浑河南岸的农田被淹,北岸的农田完好无损,这就奇怪了,怎么会这么的巧合?令伯麟看了范文青一眼,知道范文青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回去再说。
令伯麟道:“命令赶紧将这一块决口的地方赶紧堵上,在安置无家可归的百姓,我们先回衙门。”
令伯麟回到了衙门,看着范文青一句话也不说,范文青感到令伯麟这时候的表情和眼神非常的吓人,自己不敢和令伯麟对视,这样的情景已经好几年没有出现了,令伯麟说道:“范大人,这河水泛滥这件事情我们该怎么处理啊?”
范文青看着就自己一个人站在这里,有些抵挡不了令伯麟的质问,柯风震,你们在哪里?快来帮帮我吧!
范文青小声的说道:“还能有什么办法?将决口堵上,不就可以了。”
令伯麟道:“说的那么的轻松,将决口堵上,堵上以后,它还是漏水,这该怎么办?”
范文青摘下斗篷,拧了拧已经湿透了的衣服:“我也没有办法,自古以来就是这么一个办法。”
“河堤年年的修,年年决口,你就不感觉非常的奇怪吗?”
“没什么好奇怪的,有的地方十年九涝,这很正常。”
令伯麟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范文青心中一振,完了,这令伯麟肯定是知道了什么,我说还是不说,不说,今天肯定走不出去,说了的话,得罪了通判联木阳和车安的,因为在浑河的北岸,全部是他们两个人的良田,在修理河堤的时候自然而然的要将他们的河堤修的非常的坚固,南岸老百姓的河堤修的有些偷工减料,这件事情我们都知道,令伯麟看样子是不知道,怎么什么事情都让我赶上了。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越来越没有停下来的脚步,时不时的伴有雷电,一个闪电,照进衙门,显得很是恐怖。
这个范文青,明明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浑河那边肯定有什么我不知道的隐情,他明明知道不肯说,看我怎么收拾你,让你想说都晚了。
令伯麟质问道:“你难道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范文青拿着湿湿的的斗篷道:“没有,该说的已经说……说了。”这句话显得很不自信,令伯麟走到了范文青的面前,看着范文青的眼睛,这时一个大的闪电打了下来,照在令伯麟的脸上,显得很恐怖,再加上整个衙门就是自己和令伯麟,范文青有一些害怕,这是做贼心虚的表现,令伯麟严肃的说道:“为什么浑河决口只在南岸决口,北面确是完好无损,这是为什么?”
范文青道:“大人,您不要问我,我真的不知道,知道我也不会说的。”
知道了你也不会说,难道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令伯麟道:“为什么?”
范文青简单的一句话,让令伯麟明白了一切:“事关重大,我说完会引火烧身的,我们全家人的性命很可能不保。”
令伯麟明白了,这肯定涉及到哪个权贵的人物,得罪不起,那边的土地自然而然也就是权贵的了,范文青不敢说,这样也很正常,这年头谁不为自己的前途考虑。
这时洪一满身是水的走了过来,像一个落汤鸡一样狼狈不堪,哪里还有大将军的样子,道:“令大人,我的士兵已经将决口的地方堵上了,无家可归的老百姓已经安置妥当,只是……”
洪一欲言又止,令伯麟问道:“只是什么?”
洪一谨慎的说道:“大人,这么大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停下来,我担心决口虽然堵上,但是还会再一次的决口,那样的话我们就被动了。”
令伯麟无奈地道:“自古以来,就是这么的一个办法,你说该怎么办?还有别的办法吗?”
洪一坦诚的说:“令兄,今天没有外人,我把你和范大人都当成了兄弟,要想解决这件事情,就需要找出根本原因。”
见洪一说的话里面还有另一层的意思,道:“赶紧接着说。”
洪一:“大人,我们这些年遵循着一个原则,就是大坝决口了,我们再堵,这个办法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但是根本原因就是南岸是老百姓的良田,北岸是当地贵族的良田,我们在修理河堤的时候,贵族那边自然而然的要多加料子,质量当然好,而南岸却不然,偷工减料,导致了决口。”
令伯麟这时候才想通,为什么北岸好好的,南岸却是一片汪洋,像大海一样,范文青拽着洪一嘱咐道:“洪将军,这可不是一般的事,你可要想好啊!”
洪一讽刺道:“南岸决口,河水泛滥,你就不考虑考虑那些无家可归的百姓,有一个孩子他才三岁,父母被这突如其来的洪水冲走了,现在成了孤儿,你怎么不考虑考虑那个孩子的感受,要不是北岸那些权贵为了自己家的私田,会有现在这么严重的后果嘛!没有想到范大人你也是一个贪生怕死之辈!”
洪一说完,范文青哑口无言,令伯麟感觉这个时候的洪一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不再像以前那样大大咧咧,什么时候这么的忧国忧民了,道:“洪将军,你继续说。”
洪一蔑视的看了一眼范文青:“大人,北岸全部是一些官员的私田。”
令伯麟道:“那些田都是谁的?”
洪一丝毫没有犹豫的说:“联木阳和车安的,据我所知,那些田是他们两个人的命根子,他们的经济来源,所以谁动了他们,联木阳和车安会跟谁玩命的,这恐怕就是范大人不敢说的原因,我是将军,这身骨头在战场上死了很多回了,我不在乎,不像范大人,这么的惜命。
又是车安,阴魂不散,这回看来是不好对付了。联木阳作为通判,主管这些方面的事务,没有想到竟然这么的胆大妄为,贪腐这么多。
洪一接着道:“北岸那片广阔的良田,几乎车安和联木阳一人一半,平分秋色,有了那些良田,他们这辈子吃穿都不用愁了。”
看着范文青的脸色不是什么好的颜色,令伯麟劝解道:“范大人,刚才洪将军也是一时的冲动,你不要见怪。”
范文青看着令伯麟亲自出面说情,道:“大人,哪里的话?洪将军说的话仿佛是一盆冷水将我浇醒了,大人,接下来怎么办?”
令伯麟忧心忡忡的道:“现在无家可归的难民安排在什么地方?”
洪一道:“不瞒大人,这么多的人实在是没有地方安放,我没有办法,全部安放在我的军营里面。”
“我们去看看他们吧!”
令伯麟等人来到了洪一的军营,这时外面的雨已经停了下来,乌云已经过去,天空变得晴朗了起来,天空之中还出现了七彩虹壮观的景象,令伯麟站在军营的门口,看着守卫有些面熟,这不是几年以前将我押往洪一军营的那个守卫嘛!令伯麟迎着太阳道:“你还记得我吗?”
守卫战战兢兢:“记得,我一辈子都记得,不敢忘记。”
这时忽然听见从军营的营帐里面传来了哭哭啼啼的声音,令伯麟走了过去,道:“哪里来的哭声?”
范文青推测:“肯定是那些无家可归的老百姓在哭,家也没有了,田地也没有了,这不跟死了没有什么区别一样。”
令伯麟走进了其中一个营帐,看着本来是士兵休息的营帐全部让给了灾民们,灾民们穿着破烂的衣服,头发冷乱,坐在那里,乞求的眼神看着自己,令伯麟道:“洪将军,你把营帐全部的给了这些难民,你的士兵怎么休息啊?”
洪一很骄傲的道:“大人,我的士兵常年跟着我打仗,不是风餐露宿就是睡在野地里,我的士兵晚上睡在外面,没什么!”
令伯麟非常满意的点点头,随后来到了下一个营帐,放眼望去,大概能一千多名的难民。
“这些难民看来是要在你的军营里面待上一阵子了,这些难民就是我的家人,你可要替我照顾好他们啊!”令伯麟嘱咐道。
从最小的还在母亲怀里的婴儿,到最大八十多岁的老人,各个年龄段的全有,同时还有很多受伤的人,在接受治疗,时不时的传来了“哎呦”的声音。
一眨眼的功夫已经到了中午,开饭的时间,令伯麟关心的道:“洪将军,这么多的百姓,你让他们吃什么啊?”
洪将军端来了一个大锅,敲了一敲,我们士兵吃什么,他们就吃什么,而且我再给他们多加几个菜,保证饿不着。洪一拿着大锅走了,范文青说道:“大人,我们回到衙门以后该怎么办?”
“将北岸的料子运到南边,修理河堤。”
范文青大惊失色,令伯麟这么做无疑是要跟联木阳和车安鱼死网破啊!看来该到的迟早会到的,自己还是不要多问了。
饭香的味道已经传到了令伯麟的鼻子里面,自己饿的早就前胸贴着后背了,就是现在给自己一个生的米饭,自己也能吃进去,范文青兴奋的站起身:“大人,我们去吃饭吧!”
令伯麟严厉的说道:“坐下!不能去!”
范文青变的糊涂起来:“大人,这饭已经好了,那边已经开始吃上了,我们为什么不去啊!我这已经饿的不行了!”
令伯麟像教育自己的子女一样说道:“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这句话你肯定听说过吧!军营一下子多了这么多的难民,再加上原来的士兵,我担心粮食肯定不够,所以我们先不去吃,要是有剩下的我们再去。”
范文青虽然饿得已经不行了,从早上出来一直到现在一个饭粒都没有看见,但是自己听令伯麟这么的心系百姓,自己饿这一会算得上什么呢!令伯麟以后必成大气,可不是一般的人物,要是自己这么做,自己恐怕做不到令伯麟这样。
一个时辰以后,洪一看还剩很多饭菜,盛好了两份以后,端到了令伯麟和范文青的面前,令伯麟结果饭菜:“你怎么知道我们两个没有吃饭?”
洪一微微一笑:“这个你们就不懂了吧!我在这里待时间长了,灵性就有了,这个军营里面发生什么情况,一草一木,我都知道,你们两个一直坐在这里没有动地方,我也知道,你们别看我在那边忙活,这些我都在心里面装着呢!”
洪一将另一份饭菜递给了范文青:“范大人,你还在生我的气啊?”
范文青结果饭菜:“早就忘了,男子汉大丈夫,何必那么的斤斤计较,我看是你还恋恋不忘吧!”
洪一哈哈大笑起来:“范大人真会开玩笑啊!”洪一说完坐在了令伯麟和范文青的旁边,感慨道:“时间过的真快啊!一转眼好几年又过去了,我已经是步入中年了。”
令伯麟吃着饭说道:“我都三十多岁了,再也不是那个二十岁刚刚出头的令伯麟了。”
洪一朝笑道:“大人,想当初你可是整个盛京衙门最年轻的知府啊!”
令伯麟自嘲道:“谁说不是呢!一转眼现在已经是中年人了。”
这时从营帐里面走出来一为七十多岁的男子,拄着拐杖,后面跟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小孩子看样子没有吃饱,跟在自己的爷爷后面拿着碗说道:“爷爷,我没有吃饱,没有肉了。”
爷爷住着拐杖骂道:“就知道吃,这么点年纪,吃这么多饭菜,以后我可怎么的养你。”
小孩子生气的站在那里,令伯麟问道:“怎么?粮食供应有些困难?我回去立马就给你拨十万斤的口粮。”
洪一看着小孩,答道:“粮食没有问题,主要是猪肉越来越少了,谁知道我的军营里面一下子竟然多出了一千张嘴,打的我措手不及啊!”
令伯麟招呼小孩子过来,小孩子慢悠悠的走了过去,来到令伯麟的面前,令伯麟摸着小孩子的脑袋:“怎么了?不够吃吗?”
小孩子天真无邪的眼神望着令伯麟,将手指放在了嘴中,咬着说道:“没有吃饱。”
洪一关心的问道:“为什么没有吃饱?我们可是足够的量啊!”
小孩子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我和爷爷很长时间没有吃到这么好吃的饭菜了,所以我就多吃了一些,我害怕以后再也吃不到了。”
小孩子天真的回答使得令伯麟和洪一等人说不出话来,这说明他们常年的忍饥挨饿,过不了正常人过的普通的日子,令伯麟将自己的碗中的五花肉全部的夹给小孩子,小孩子看着碗里面的五花肉,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这时爷爷走了过来,孩子的爷爷赶紧说道:“谢谢恩人,谢谢你们这些好心人啊!”
令伯麟起身握着孩子爷爷的手道:“大爷,您放心,我们会让你们吃饱的!”
孩子的爷爷什么也不说,泪流满面,剩下的就是眼泪了。
看来自己是该好好的收拾一下联木阳了,太放肆了,车安等到将联木阳收拾了以后,在解决他。
洪一看着令伯麟像有什么心事似的,站起身,身上的铠甲发出相互碰撞的声音:“大人,我看我们还是到我的营帐里面去说吧!”
来到了洪一的营帐,令伯麟开玩笑的说道:“范大人,看看盛京大将军的营帐气派吗?”
范文青第一次来到将军的营帐,看的自己目不转睛,东张西望,十八般兵器,吸引自己的眼球,拿着枪将枪口对准了自己,洪一赶紧抢了下来:“范大人,这可使不得。”
范文青很显然对这把枪起了非常浓厚的兴趣:“怎么了?我就看一看!”
令伯麟解释道:“你不用看,那枪是真的,刚才洪将军要是慢一步,现在你就已经死了。”
范文青一下子像个小绵羊一样,老实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