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小二这些话,萧容觉得十分沉重,对面陆芝兰看他脸色不好,便问道:“怎的了?”
萧容思索了片刻,问他:“火步灭晓得这事么?”
问完又觉这话多余,坊间小二都晓得,定然瞒不过他。
陆芝兰看他锁着眉头的样子,嘴角微微挑起。
看样子,这小少爷还真是喜欢火步灭呢。
“他自是晓得的,不过面上从未表现出什么,等你回去了,不妨问问此事。他是极骄傲的性子,这种事老是闷在心里,终归不好。”
萧容听了,眨眨眼:“我哪敢说?那脾性和个炮仗似的,我还怕自己被炸了呢。”
少年一听这话,绷不住“嗤”地一声笑了:“你这话形象得很。”
又转了话风道:“’红香软玉阁’这几日新添了一位头牌,听说是个男子,阿容可晓得?”
“?”小孩子睁圆了秀美的眸子,耳朵也好奇地立了起来。
哎呀,莫不是那晚在阁楼门口遇见的人?都快把他给忘了。
“他在里面做什么?”萧容兴致勃勃地追问道。
唱歌?跳舞?
陆芝兰尴尬地咳了一声,笑着道:“那男子今夜是首度现身于人前,说是要在阁楼的台子上展示武艺,并拍卖第一夜。”
萧容一听,乐了:“这个好啊?展示武艺,是不是我也可以去看?”
“小少爷便不问问第一夜是甚么意思?”陆芝兰用一种戏谑的眼神看他。
萧容不以为意地一抬手:“我晓得,就是两人穿得很少搂在一处呗?”
陆芝兰又大声地咳嗽起来。
还未咳嗽完,袖口又是一紧,对面小孩子眼巴巴的眼神已然缠住了他。
“夜里有事没?带我去呗?”
“我……”
“芝兰哥哥这么可靠,定能护好我的。”小孩子无辜的眼神望着他。
陆芝兰无奈地扶额:“好。”
他其实还蛮喜欢萧容,麻烦些便麻烦些吧,也算功劳一件。
陆芝兰行事很有效率,差人去红香软玉阁订好了位子,当夜便赶了过去。
两人上了二楼的时候,在扶梯上正碰上一群陆芝兰的狐朋狗友,醉醺醺地纷纷缠着陆芝兰拉扯。
“哎哟,陆二少,你怎么还带着火步灭的孩子过来了?偷人家孩子,简直天理难容啊。”
“我欢喜这孩子,带带怎么了?”陆芝兰嘴角挑着一抹笑,看着萧容用袖子掩鼻站在外围,身子小小的,好像随时都会被淹没,便几步走过去,扯了他的手。
“嗯?”手心里触感绵软柔滑,便忍不住多捏了两下。
萧容皱了皱眉,看着他:“臭。”
其实他想说的不是臭,而是酒味太浓,熏得头晕。
“瞧见没,孩子嫌你们臭呢。”陆芝兰“哈哈”笑了两声,又边转身边道,“我去领他透透气。”
那些狐朋狗友见了却都高声起哄。
“哎呦,带个孩子不得了了,看着人模人样的——”
陆芝兰也不管那些人,绕着回廊进了包厢。等进了屋,便推开窗子,让外面的凉风把酒气吹走。
两人是踩点来的,在屋里待了不多时,便听见外面传来隆隆的声响。
“来了。”陆芝兰眼一亮,拍了拍刚扒完瓜子皮的手掌。
萧容跳下椅子,笑嘻嘻地跑了出去。
他们包厢门口正对着看台的方向,台下早已是人满为患。
与往日不同,姑娘们没有穿轻飘飘的纱裙,而是换上了干净利落的红色劲装,扎着黑色的腰带,而长发则用红色发带束起,妖娆又干净,别有一番风情。
玉娘步态摇曳地上台,面对看客们简单讲了几句,声音带了内力,教所有人听得清楚。
“想来各位也听说了,我们’红香软玉阁’近来新添了一个宝贝。他身为男子,也是人中龙凤,奈何家中遇了变故,这才被我们收留。
倘若有人怜惜,尽管打赏,也好教佳人欢喜。”
“哈哈哈哈……”台下发出一阵哄笑声。
萧容在二楼已经乐出眼泪,陆芝兰也是满脸好笑。
也不怪他们这般反应,若是在南风馆也便罢了,像这样在满是姑娘的青楼里拍卖男子,还真是头一遭。
今夜来的不止是青楼常客,不少也是好男风的人闻讯而来,甚而还有女子,可谓是人山人海。
萧容乐得正欢,忽觉颈后汗毛竖起,警觉地抬起眼,正瞧见二楼对面一个高大男子正手搭栏杆,那双狼一样的绿眼珠直勾勾地盯着他。
“……”是他!
“我们这便请,今夜的’狼邪公子’登台亮相!”
对面那男子忽然嘴角露出一抹极冷的笑意,将手一撑栏杆,居然纵身从二楼直接跳了下去!
“天呐!”众人随着玉娘的手势抬头仰望,正瞧见从高处动作极漂亮地翻身而落的男子,不由发出惊呼。
甚至没有用轻功,就这样凭借跃出时的一臂之力,从上方准确地落到人群中四四方方的台子上,稳稳地站住了。
这身手、臂力以及体魄,寻常的练家子都很难做到,这身手也是极俊了!
青色扎紧的袖子,银白色的衣料,上以青线绣蟠龙图样。
他双手背在身后,目中无人的视线扫向台下的人群,坦荡荡地伫立着。原本的光头已经生出些青茬,更凸现出极为立体的五官。
众人皆仰视,看他挑起削断的左眉,黑中透着墨绿的眼珠在灯火下发亮。眉如刀锋凌厉,眼神如狼残忍,殷红的唇瓣绽开,露出洁白的牙齿。
“啊……”台下有许多人不由自主地低呼出声。
这气势和样貌太富有侵略性,仿佛面对着一条随时会扑向自己的恶狼,一时间,竟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退后几步。
玉娘见到这情景,便几步上前来,抬起胳膊照着他的后脑勺拍了一下。
“蛮子,又来唬人!”
呼延邪被她伸手一拍,浑身的气势骤然一散,方才的威风消失得一干二净。台下的众人见此,不自觉地舒了一口气,纷纷指指点点,嘲笑起他来。
“大好的男儿,怎么便卖身来了青楼?”
“不看场合,但看他这人,压根看不出是个风尘里打滚的。”
萧容听见底下这些人的声音,再看看台上坦然自若的男子,心里生出些赞赏。
这般的情景,换任何一人也会视为耻辱。台上的男子这般表现,若非他将情绪收敛得极好,便是他当真不在意台下的那些闲言碎语。
倘若是前者,可见他心机深沉。倘若是后者,那气度更不是凡人可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