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像洪荒猛兽一般凶猛撕裂着她的内心,把她已经开始慢慢愈合的伤口又重新无情的撕裂开来,破裂的碎片似刀割般尖锐刺骨,收割着她的鲜血……
无边无际的冷意将她整个人包裹起来,正如三年前的河水那般冰冷刺骨。
三年前,回龙舫之中。
她叫狐狸出来之后,便拖着轩辕弋从回龙舫上跳了下去,幸而她从小跟着横娘游荡时习得一些水性,便顺着水流方向任由自己和轩辕弋飘了下去。
轩辕弋也会水,二人便不时的冒出水面换气,虽说是初秋的季节,但是夜晚时分的水却冰冷刺骨,无穷无尽的寒意将她整个人包裹住了。
到后来,也许是离回龙舫有段距离了,他们二人趁着夜色,逃脱了黑衣人的视线。她整个人被泡的几尽发白,轩辕弋身上的伤口也血流不止,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散发在她的周围,晕染了这片区域的湖水。
她的眼前一片漆黑,身体被湍急的水流推开推去,推的她五脏六腑都一阵翻滚。
夜,这样沉重。
河水,这样冰凉。
心情,这样绝望。
虞灵心中想道:“是不是自己就要这么死去了……她不过是假扮了流钰一回,老天爷犯得着这么来惩罚于她么?”
她感觉自己快完了,因为她再也没有力气浮上去了,浑身像是被灌了铅一般,她的双手还死死的拽着轩辕弋,最后一刻意识,她被水流撞击的不知东西。
偌大的压力紧压着她的浑身四处,越来越多的水顺着她的鼻子、眼睛、耳朵灌了进来,她的胸口越来越沉重,似乎,就要沉入河水之中了。
……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睫毛扇了扇,耳边传过来一阵鸟鸣声,把她从模糊的意识之中唤醒了过来,她睁开眼,看到了澄净的天空,天空呈现一种透亮的黄色,些许交错的树枝遮挡住了云朵,她偏了一下头,看到一张近在咫尺的俊颜。
他的睫毛纤细且浓密,鼻梁挺直,嘴唇性感而凉薄,他的整个脸看起来有几分紧绷,眉头如他睁开眼时一般清冷无双。
“还好……自己还活着,这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看到轩辕弋,她的脸色不由微微泛红,连忙用手支撑起她整个身体,环顾了一下四周,原来他们不知道怎么被河水冲到了这块浅滩之上,四周皆无任何人烟。
她忍着身体被河水撞击的疼痛,慢慢的挣扎起来,轻轻试探了一下轩辕弋的气息,她长长舒了口气:“还好,还有一口气。”
“这公子穿着如此华丽,想必非富即贵,若是醉风楼惹下了这等害死人的大事,恐怕她有十个脑袋都不够人家砍。”
她看到轩辕弋的身上的血已经慢慢的止住了,他的伤口被河水泡的无比的发白,伤口的四周都已经呈现出一片碎烂的肉,虞灵仔细一看,这肉间的白骨都清晰可见,青天白日里,竟有种说不出的惊悚。
她的眉头不由轻轻一皱,这副模样即便是让她看了也不由心生寒意,更何况是他自己本身。
虞灵摸了一下他的额头,果然不出她所料,他的伤口受到了感染,整个人此刻正在发烧。
她咬了咬牙,把自己的裙子撕了一块碎布,然后简单的帮他包裹了一下。她已经记不得她这是事发后醒来的第几天了,肚中饥肠辘辘,饿的都快前胸贴后背了,她站起身来走了几步,想去附近看看有没有避所。
轩辕弋的意识模模糊糊,他看到一抹白色的身影不停的在他眼前晃动,就像一只讨厌的蝴蝶似的,他想把它挥散去,却发现自己浑身上下使不出一刻的力气。
后来,他模模糊糊看清楚了蝴蝶的模样,那是一张惊为天人的脸,虽然此时她的脸上看起来有些许狼狈,但是却依旧挡不住她那绝色的风姿,最后看完一眼后,他又变得意识模糊,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虞灵走了许久,终于看到了一间小竹屋,那竹屋还算干净整洁,虞灵看着木桌上铺满了一层尘埃,心中想到大约是以前打猎的猎人遗弃的小木屋,心中漫出一股欣喜的滋味,她回头便把轩辕弋移了过来。
气喘吁吁的做完了这一切以后,她擦了擦额头上冒出来的细汗。见到轩辕弋脸色苍白的躺在了竹塌之上,她皱了皱眉,转而便去屋外的出水去打了一盆凉水。
虞灵看着此地极其的隐蔽,料想那些追杀的人一时半刻也寻不到此处,便安心的在这暂居了。
这初秋的水应该是由高山上的雪融化流下来的,虞灵顺便洗了一把脸,清澈透亮的雪水滋润了她的脸庞,令她整个人的精神都为之一震。
她的眉头皱了皱,随后又尽数舒展开来,“这水极甜,喝到嘴中还有之后还有回甘之意。心中一时对这里的生活也没有那么排斥。”
她端起脸盆往屋子里走,拧干了抹布上的水后,她轻轻的放在了轩辕弋的额头之上,虞灵细细的看着他,只觉得他的额头特别细腻光滑,“怎么能有这么好的肌肤?”虞灵心中暗自悱恻道。
简单收拾了一下屋子,虞灵便开始寻食,这竹屋不大,也就两间房,一间卧室,一间厨房,厨房里的锅都已经生了一层锈,虞灵不禁叹了口气,转而去屋外寻了些柴火来劈。
这还得感谢她年幼时颠沛流离的生活,自她的记忆起,她与横娘从小开始便到处奔波,横娘穷困潦倒,她跟着横娘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所以她自小便学会了如何最快速的让自己生存下去。
后来,也不知道横娘从哪里得来了一大笔银两,这才开起了醉风楼,因为横娘在颠沛流离那段日子里,看遍了世间不少人情冷暖,为人处世便学得圆滑至极,这醉风楼才开始一步一步有了如今这般繁华。
这劈柴的小事自然是难不倒她的。熬了一点玉米粥后,她自己喝了一点,可眼前这位公子却迟迟不肯醒来,这让她一时犯难了。
虞灵只得把他半扶起来,一口一口细心的喂他喝完了整完粥,做完这些,她已经是香汗淋漓了,她心中不由生出一股脑抱怨:“这人也真是的,怎么还不肯醒。”
心中虽然这般想着,她也不敢推醒他,毕竟,如若不是他替她挡了那一剑,她怎么会活蹦乱跳的待在这?
做人还是要知恩的。
又熬上了一壶药,她把自己浑身上下弄干净了,好在她贴身带着的面纱并未掉落,如今虽说她们二人性命都挂在脚上,却也不能坏了醉风楼的规矩,于是便又把面纱挂在了脸上。
闻着山间清新的空气,以及炕上烧的火热的药材味,她顶不住头脑中昏昏沉沉的睡意,脑袋一直往下掉,如此,便不自觉睡了过去。
她实在太累了。
这一睡,便让她屏蔽了外界所有的风吹草动。
轩辕弋闻到一股清香的药香味,以及听到咕噜咕噜烧开水声音,身处皇氏之中的警觉让他骤然睁开了清冷的眸子,他的记忆飞速的拼凑了起来。
看着竹子盖成的低矮的房子,他一瞬间愣神,胸口的疼痛让他意识清醒了几分,他修长的左手把盖在头上的帕子拿了下来,站起身来,走向发出水声的地方。
一个带着面纱的女子歪着头趴在砧板上,她的眉毛纤细,带着江南女子的秀丽之色,身上的华丽长袍换成了粗布做的衣衫,看起来却不俗气,反而令人感觉一股清新脱俗的气息铺面而来,他的心中有一丝莫名的感觉荡漾开来。
他想起了原来她便是醉风楼的头牌,流钰。
眼看着那“咕噜咕噜”不停的冒泡的药壶的水快溅到她的脸上了,他连忙快速的去端了那药壶,谁知药柄也是十分滚烫的吓人,他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
虞灵就是被这口冷气惊醒的,她警惕的看了一眼身后,看到眼前染上寒冰的眉头轻轻一皱,她的心疙瘩了一下,“这人,怎么可以皱起眉头来都那么好看。”
亏她还自认为自己穿越附体的容貌在这古代算得上是一绝了,可天下怎么还会有人比她还要好看!
她揉了揉眼睛,这才看到他圆滑细腻的指头上居然起了一个小泡,不由噗嗤一笑,这人不愧是娇生惯养长大,恐怕从小到大连药壶都没端过。
她在心里不由摇了摇头,嘴角含着笑道:“你醒了,你先去躺着吧,我去给你端药过来。”
轩辕弋可不知她居然这样想,他只是想着不让那药壶的水流到她的身上而已,却没想到被她这般不清不白的扣下了这娇生惯养的帽子。
轩辕弋看着她眼睛弯成了一个弧度,顿时感觉心情好了几分,也不和她计较,他的神色依旧冷清,却径直的朝屋内走去。
虞灵看着他那副冷冰冰的神情,不由撇了撇嘴,心中暗道:“真是不识好人心!”
她顺着手势便从药壶的一旁拿了一块帕子,包着壶柄,把药从壶口之中倒了下去。
铺面而来的苦味,让她眉头一皱,她端着药朝里走去,放在床柜上,“你快些喝吧。”
轩辕弋诧异的看着她。
虞灵被盯的毛毛的,不由不自然道:“有什么不妥吗?”
轩辕弋收回视线,冰冷的眸子里划过一丝趣意:“我的手不方便。”
虞灵嘴角抽了抽,“这不会是要让她来喂吧!。”
见轩辕弋并没有松口之意,虞灵不得心中叹了口气,“从小到大自己都没被人这么伺候过,真是时运不济啊!”
说罢,也没有违背他的意思,毕竟这人来头不小,她犯不着为了一时之气而给整个醉风楼都带来灭顶之灾。
她舀了一勺药汤,轻轻吹了一口,递到了轩辕弋凉薄的唇边,轩辕弋看向她一脸不情愿的样子,心中隐隐划过一丝笑意。
“太烫!”他冷冰冰的说道。
虞灵眼睛瞪了瞪,却又不得不再次把药放在嘴边吹了吹,“这药汤哪里热了!”她心中划过一丝不满,这人分明就是故意的。
计上心头,她眼珠一转,刻意等到碗中的药都凉了,她才继续朝轩辕弋递去。
轩辕弋似寒冰般的声音再次响起:“太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