纱织锦?
穆云与柳亦冥一呆,以为自己听错了。此时姬殇表情复杂,似乎有什么问题结在心间无法解开,他略作镇定,自问一声:“你真是牧沙与纱织锦的儿子?”
柳亦冥心想:看来这老头儿真是老糊涂了,自己说的事情却要问别人。
穆云脸上也是疑惑表情,今天接受的信息有点多,全部消化需要不少时间,现在基本已经失去了思考能力,脑子里全是关于九鼎与二百年前的事情。而这最后一个名字更像耳旁敲响了大钟,把穆云震地大脑嗡嗡直叫,没想到自己爹娘都是九鼎之一,这是何等的荣耀与自卑,两个天命境生出一个中星位!
可能是时间久远,姬殇也记的不是很清楚,但他略作回想,还是确定了自己的想法:“我没有记错,纱织锦的确在二百年前就死了,你是牧沙的儿子不会错,可是你眉眼间的确与纱织锦十分相像,这中间,可能有什么问题。”姬殇停顿片刻,觉得这么问可能不大合适,但为了了解清楚,还是问了出来:“你记得父母是怎么死的吗?”
穆云摇摇头,关于父母的事,他都是听村长与姬殇说来的,不过想到这些信息可能与复仇有关,便把村长说的话,原原本本的说出来。但此时心情却不像话里那样平稳,已经有了些许颤动。
当然了,这些话里唯一有用的就是那道弓符,还有与牧沙死在一起的,不是纱织锦的女人。可是知道了牧沙是大修灵者之后,原本看似无用的信息也变成了一些推断的佐证。
姬殇听完穆云的描述,皱起眉头,仔细捕捉每一个细节,并简单讲述,以求帮助思考。
“如此说来,现场打斗并不明显。据我所知,我们每个人都受到不同程度的影响,修为倒退严重。老朽受创不是最重,自那之后二百年,也不过恢复到小极位而已,想来其他人的进展也不会很快。可是没有过多打斗,只能说明一个问题,牧沙没有反抗,也就是说——他想死。”
穆云看似在听,其实已经听不进什么东西,只是根着姬殇的节奏慢慢点头,脸上似懂非懂的样子。他突然打断,问道:“前辈,有没有可能,其实穆沙与牧沙,是两个人,这只是一个古怪的巧合?”
姬殇听他这么说,面有怒容,微斥道:“如果你父母只是普通人,为何隐退多年的九鼎要出面杀了他们?”
穆云心中难解,也不知如何回答,但姬殇接着说道:“就算牧沙不是你爹,那么你就不想复仇了吗?”
穆云大惊,站起身来连忙道:“不是不是,我只是,一时间难以……难以接受,不共戴天之仇,必报无疑,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姬殇猛地起身,粗暴打断:“男儿生于世间,不求见功立业、青史留名,至少也要出为人上,以报父母养育之恩。这人杀了你父母,单凭这一条,就足你十倍努力,让他们死而无憾!如今在这里唉声叹气,成何体统!你父母若泉下有知,该是何等心寒!”
“是,晚生受教了。”穆云俯首听训,大汗淋淋,心里更加坚定。
姬殇教训完穆云,余怒未消,大手一挥,道:“坐吧,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你既是故人之子,我便帮你一次。”
穆云平静心情,端坐椅上,开始讲述最近发生的事情。故事很短,却很复杂,穆云尽量不添加任何分析与说明,只是谈论经过与结果,柳亦冥也在一旁略作补充。在两人的回忆下,不消半盏茶就讲完了,从烈弓堂到引兽阵,从神秘女子到轩辕弯弓,连山路上遇到的土妖殊默也没落下。
姬殇边听边点头,从震惊到沉默,脸上也阴情不定,一条条线在心中接续起来,他心里已经有数,这中间之事,原来还有一层意义。
“老朽已经清楚了,接下来说的话,你们记好。”他把这件事从头到尾串了一串,说出一个意料之中的结论——此事乃轩辕弯弓所为。
先从土妖说起。土妖殊默是千年妖物,被轩辕弯弓收服之后,一直为他做事,也就是说,她是轩辕弯弓的得力助手,而且没有轩辕弯弓的命令是不可以擅自行动的。山路偶遇,捕捉灵兽,正是轩辕的意思。
此妖心狠手辣、不择手段,曾经为了取地丹修炼,屠杀了七八个村子、八百多条性命,简直作恶多端,不可饶恕!自从被轩辕弯弓收服,杀戾之心稍减,但也没有就此收手。之后几年,又发生了数次土妖袭击事件,据说枉死平民多达二千人,轩辕弯弓定然脱不了干系。
她出生于土,最擅长土系法术,无论进攻能力还是防守能力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要想解决轩辕弯弓,殊默是第一道难关。
与土妖同路的神秘黑衣女子,听起来像是九鼎之一的“八琴女——上官弦音”,而且上官弦音为人好妒、心机重重、城府深不见底,穆庄发生的事,看起来很像她一贯的手法。二百年前九鼎拆伙儿后,她与轩辕弯弓达成共识,一起行事。值得说明的是,神魔之井的禁制对她的影响十分可怕,事发之时,她几乎丧失所有力量,变成废人,想必此时修为也不会太高。
上官弦音擅用琴,能弹奏美妙乐曲,聆听之人心旷神怡、心向往之,比起琴技高超的宫廷琴师也毫不逊色。听说她最得意的琴有八把,于是被称八琴女。二百年前的事发生后,上官弦音没有再在江湖露面,也可能是以其他身份出现,不得而知。她修炼功法为“幻琴魔音”,攻击故人的精神世界,而且无影无踪、杀人无形,威力无匹、防不胜防,是个十分棘手的对手。
轩辕弯弓自不必说,强大的除妖修者,弓字符的创始人,千年难遇的修灵怪才。年轻时以除妖为己任,入天命后为拯救天下苍生而奔波,可是如今看来,是他杀了牧沙,东方墨的死也与他有些许关联,最有可能是这件事的幕后主导。而与殊默、上官弦音同行的蓝袍男子,应该就是他了!
杨千实只是个贪财小辈,没有什么其他作用,要夺穆庄商道,才是真的幌子。
可是讲到这个地方,穆云心中又生一疑,问道:“前辈,有件事您可能忽略了,我问过苏六,的确是烈弓堂命他刻的弓字符,这其中……”
姬殇没等他说完,就接过话:“按照上官弦音的手段,事成之后,必定杀人灭口,为什么苏六还活着?因为他活着就是要告诉你这些事,让你不去生疑。你可问过苏六,传话的是什么人?”
穆云哑然,心中责备自己这么重要的事情竟然没有问。
姬殇看他表情就知道怎么回事,说道:“无妨,以我推断,正是上官弦音所为,而且烈弓堂对此事并不知情。如你所说,烈弓堂没有阵师,布不出引兽阵,恐怕那大阵也是上官弦音所布。”
姬殇接着说:“为什么选择你,看来与你和牧沙有着相同的奇异体质有关,至于他们的目的,就要去尘封城才能知道了。”
“前辈,实不相瞒,我并不想知道他们的目的,只要能报仇就行了!”穆云脸色坚定,带着几分愤怒与隐忍说。
“不然,”姬殇并不赞同,说:“表面看来,牧沙已经退出江湖,但老朽不相信一个修行数百年、系挂芸芸众生的修灵者,可以放下过去过起田园生活。他必定暗中行事,并为之努力多年,轩辕弯弓的目的和他有所冲突,才是杀了他的原因。报仇不只是杀死仇人这么简单,最起码,你要知道父母为何而死。而且,如果轩辕弯弓的目的是提升修为,你不去阻止他,岂不是离复仇又远了一步?”
穆云沉默,不知如何回答。
姬殇道:“今日天色已晚,依我看,明日你们再找一次苏六,他如果没死,这次说的,定是实话。归鸿,安排客房。”说完,也不等两人作答,他就起身去了龟堡二层。
老人“盛情”难却,两人决定先住一晚。
归鸿见姬殇走了,全身放松,竟好像全程都是绷着肌肉一般,表情也恢复成了看不起人的讨厌样子。
柳亦冥见他变了脸,心中不快,指着他的鼻子道:“从今天开始不要看我!”
归鸿不明所以,满脸疑惑,引着两人到了客房。柳亦冥听两人长篇大论,早就沉沉欲睡,哪里管床铺简单,倒头就睡。
穆云去了另一间客房,却怎么也睡不着,细想今日所闻,万千惆怅化作相思,却又不知思的到底何人。
他起身,走向长廊,穿过黑红相间的石门,来到龟堡腿上。
北方多风,在田野的夜里横冲直撞,吹起穆云衣角翻腾,他对着天空,也似乎是对着自己说:“爹娘,你们等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