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嘻嘻,你猜……”雷泽昊顿时觉得一颗心从高处直坠下来,落在深井之中溅起丈余高的水花,把自己全身上下打得透湿。
他紧紧攥着方向盘,让自己的声音平静,“落落不听话,雷叔叔可不喜欢你了!以后不让你去我的咖啡馆看幻灯片了!”
落落咬着嘴唇,似乎是在权衡利弊,想了一会儿,小人儿轻轻叹了口气。
雷泽昊没有耐心再问下去,抿着嘴不说话。落落观察他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问:“雷叔叔?你生气了?”
“呵呵,怎么会呢!”雷泽昊强颜欢笑,“雷叔叔只是这几天有点累了……所以打不起精神来逗小公主开心!”
落落小手拍了拍雷泽昊的手臂,好心安慰着:“雷叔叔你放心,我小姨虽然没说她喜欢你,可是我看得出来,她挺感动你为她所做的一切的。”
“小丫头,你才多大一点儿,你能看出什么来?”雷泽昊听到这句话,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点了几样家常菜,又让服务员打包,想了想,雷泽昊又买了一瓶红酒,这才带着落落回到丁家。
丁爸悲伤过度依旧病倒在床上,邓嫂给他熬了清粥。
雷泽昊和大奔从厨房里拿出碗筷,把菜品一一摆出来,又开了那瓶红酒。
大家都提不起兴致来,丁怡呆呆望着碗盘发呆,雷泽昊把她面前的酒杯倒满,她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大嫂,你少喝点!”雷泽昊放下酒瓶去抢她的酒杯。
“丁怡,你喝死了妈能回来吗?你这是干嘛?”丁欣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摆出一副要吵架的样子。
“我现在好后悔,我不应该为了那些乌七八糟的事去旧金山,如果这两年我呆在家里,守在妈妈身边,妈妈就不会……都怪我呀,妈妈是被我害死的,她担心我,才会积郁成疾!”
丁怡站起来抓起酒瓶仰脖往嘴里灌,丁欣夺过酒瓶,一掌掴在她脸上。
“妈已经死了,你作贱自己有用嘛?你的身体是妈给的,你这样到底是想叫谁难受!”
丁怡捂着脸眼睛血红,“你还有脸说我!你很好嘛?你从小到大就没叫爸妈省过心,大学不好好上,爸爸求着话剧团的团长给你安排工作叫你学表演,你可好,跟什么行为艺术家私奔,没过两年大着肚子回来的!当时妈妈伤心成什么样了?难道这些你都忘了?”
“丁怡你他妈的!”丁欣扑上来便要撕打丁怡,大奔拦腰将她抱住,她一边大骂手脚一边挥舞,四个孩子原本坐在餐桌边夹菜,看到这一幕,吓得哇哇大哭。
丁家一时乱成一团,邓嫂从丁爸卧室走出来,皱着眉看着打架的姐妹俩,“不要再吵了,再吵老爷子也要进医院了!”
“小雷,赶紧把丁怡带走!”大奔对着雷泽昊大吼。
雷泽昊会意,过去拉着丁怡的胳膊,“大嫂,大嫂,你消消气,别吵了,孩子们都看着呢!”
“你滚!我不要你管!”丁怡推搡着雷泽昊,似乎已经失去了理智。
雷泽昊弯腰将她扛了起来,拉开门大步走了出去,“你放开我,你把我放开!你滚,你算什么东西!”
吼叫声渐渐小了,大奔松了口气,却不敢放松勒着丁欣的手,“落落,去把门关上!”
落落抹着眼泪关上门,看到自己的老妈披头散发像个母狮子,“妈妈,为什么你要跟小姨打架呀!你们不是亲姐妹嘛!”
“我……”丁欣停止了挣扎,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大奔赶紧把她搂在怀里拍着后背,一边跟落落说:“你妈妈和小姨她俩是太伤心了,以后她们就没有妈妈了……”
“可是太伤心了,两个人为什么要打架呢?”落落依旧不解。
“这……”大奔皱着眉,他也说不清楚,这么伤心的情形下,不是应该抱头痛哭吗?自从认识丁家两姐妹以来,从来也没见她们红过脸,怎么这个时候,居然打起架来了?
雷泽昊扛着丁怡下了五楼,打开车门把她扔在后面,紧接着便锁上了车门。
“你干什么!你放我出去!我要回家!你要带我去哪儿,你这个混蛋!”丁怡爬起来晃着车门,一边大骂雷泽昊一边大哭。
雷泽昊发动车子,冷冷的自后视镜里看着她发疯,“你不是想喝酒吗?好,我带你喝!让你一次喝个够,你有本事就把我给你的所有酒都喝完,要不然你就别在这给我瞎逼逼!”
丁怡愤怒地瞪着他,恨不得伸手把他的脖子掐断。
车子往东区开,丁怡知道他是想带自己回他的咖啡厅,便也不再挣扎。恨恨的将自己摔在座椅上,看着咖啡色车窗玻璃外的行人。
“我和丁欣小时候,爸妈工作忙,爷爷奶奶又都在农村,所以我们总是跟着他俩去话剧团。爸爸在舞台上给演员会导戏,我们俩就坐在下面等。到中午的时候,妈妈把早上做好的饭菜放到煤炉上热好了,就给我们端过来……”
“丁欣很调皮,她从小就不爱吃青菜。她把青菜一条条放在前排座椅上,她知道爸爸最爱坐那个位置……每回中场休息,爸爸就会过来坐在那儿,然后屁股上粘着几条青菜,又重新走上舞台。呵呵……”
“呵呵,那你呢?”雷泽昊看着呵呵笑的丁怡,她脸上肌肉颤动,泪珠落在衣襟上碎成几瓣。
“我?我是最不起眼那个!丁欣比我长得好,又聪明会卖乖。从小就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所以剧团里的叔叔阿姨都喜欢她,对于大家来说,我就是个零!所以这也是我早早结婚的原因!长这么大,我觉得没有人在乎过我,也没有人爱惜过我。直到我遇到了孙跃成,我才体会到那种被呵护被包容被重视的感觉!所以我一毕业就不顾家里的反对嫁给了他!我还听信了他的话辞了工作在家专门伺候他!
哈哈,现在看来,父母的眼光永远都不会错!也许在他们看到孙跃成的第一眼,便知道他是个什么东西了!”
雷泽昊听得悱然,抿了抿嘴没有回答,将车开到地下停车场,转过身望着丁怡,“别喝酒了,听我的话,上去我给你泡点茶,等你情绪平静了,我给你做几样小菜好不好?”
丁怡好像是豁出去了,她冷笑着盯着雷泽昊的眼睛,“你说,你这次来找我,到底有什么目的?我不相信你就是单独的来寻亲,来看你的大嫂和你的侄儿!我不是都跟你说了嘛,霍天力的钱我已经捐出去了,镇的没有钱,所以你从我这里,是什么都得不到的!”
“哎!下车吧!”雷泽昊叹气。
丁怡晃晃悠悠下了车,好几天她都不眠不休,也没有好好吃过东西了。
雷泽昊过去揽住她的肩,扶着她进了电梯。
咖啡馆里很安静,好像这几天都没有营业,丁怡奇怪的看着雷泽昊,“你这么游手好闲,你吃什么?”
“我哥哥每年都给我打钱,这些年找的钱我还没用完。再加上我自己也跟导师一块研究一些项目。”雷泽昊扶着她走进上次那间房,安顿她坐好,“你等一下我去沏茶。”
端着茶盘回到房间,却不见丁怡的踪影,雷泽昊吓了一跳,每个包厢找了一遍,却在自己的房间看到她,她站在屋子里两手插进口袋,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却没回头,“为什么这里什么都没有?”
“你想看见什么?”雷泽昊跟她并排站着。
“照片,属于你的个人物品,能让人看透你的那些有你的特质的小东西。”丁怡扫视四周,白墙上只挂着一只样式普通的钟表,小小的客厅里放着布艺沙发和一套茶几,对面墙上挂着液晶电视。
一瞬间她想起霍天力来,还记得初次到他家里时,他家里的陈设也是简单到简陋,一点能够看出这个人生活习惯和个性的东西都没有。
“呵呵……”丁怡在屋里了一圈,又把卧室的门打开探头进去看了看,“这一点你到是跟你哥很像,永远都是一副要跑路的姿态……”
“要跑路?”雷泽昊失笑。
“身外物尽量从简,家里的陈设不显露个人身份和个性。这就是你们的共同特征,时刻都在防备,时刻准备跑路!”
雷泽昊心里一惊,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低估了丁怡。这一段的接触以来,他以为丁怡就是个善良没有心计的傻女人,他曾经一度怀疑那个神秘电话里的话,并渐渐对丁怡降低了戒心,可是看她今天这样的表现,他又有些将信将疑起来。
“走吧,我已经沏好茶了!”雷泽昊压抑着内心的惊异,拉开门往外走。
丁怡跟在身后,“我不想喝茶,我想喝酒。你除了会酿梅子酒,还有什么酒?你刚才在车上说,如果我想喝,就让我喝个够,你可不能说话不算话!”
“呵呵,你就不怕你喝醉了,我们孤男寡女的,我对你做点什么?”雷泽昊走进包厢,给丁怡让座。
“把你的藏酒都拿出来,别这么叽叽歪歪的,你哥可没你这么啰嗦!”丁怡不再看他,把玩着手里的茶盏。
雷泽昊盯着她看了两秒,拉开门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