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一脸懵逼,微张着单薄的嘴唇,他被吓傻了。
骷髅慷慨激昂的情绪犹如被人浇一盆冷水,清醒了过来,对方听不懂他说话。
果然,骷髅略微一回忆,关于希瑞尔世界的语言知识就汇集成一本书籍,浮现在它的灵魂疆界中,摊开的书页间尽是让人眼花缭乱的符号。
图门只感觉牙齿发酸——学习一门语言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不仅仅是单调重复的词汇积累,更需要日积月累的使用。
骷髅头沮丧的垂了下来,建立神国的第一步就受到如此大的打击。
它很难想象自学一门语言要多长时间。
而且,不止是语言不通,更重要的是,骷髅没办法和生者直接用语言交流。
这可难不倒急于和人交流的枯骨。它挪了挪位置,缩在了墓碑后面的阴影中,朝被吓呆的小男孩勾了勾手。
男孩本想翻身逃跑,可惜骷髅的左手死死拉着他的脚踝,右爪则不断朝他示意。
骷髅看起来似乎拥有智慧?
男孩经过漫长的恐惧后,总算鼓起了勇气,询问道:“你想让我一起躲在墓碑后面?”
摇头还是点头?
图门听出了对方的疑问语气,它犹豫了一秒,从小男孩黑白色的眼底得出了答案:那里传递着忐忑与好奇。
圆滚滚的骷髅头轻轻而又轻轻的点了点下巴。
男孩舒了一口气,这才有时间检查自己的身体。他记得自己的胸口被村民狠狠的砍了一刀,血液喷涌而出产生的轻盈感让他记忆犹新。
他摸着光滑如镜的伤口,不由得一阵恍惚,昨晚的事恍如梦境,让他迷惑。男孩缩在阴影里,眼眶红了起来,泛起的泪水湿润了双眼。
没有哭泣声,只有静静流淌的泪水。
骷髅一时间也安静下来,它还没有见过有人这样哭泣过,正常人不都是喝的酩酊大醉,然后嚎啕大哭,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他的悲痛吗?
清晨的雾气轻抚而过,图门拉起羊毛毯盖在泪眼婆娑的小男孩身上。
它已感受不到凉意,但曾是一个真正的人类。
骷髅刚刚浏览了通用语言,简单来说,这是一种表音文字。图门松了一口气,如果是汉语那样复杂的表意文字,除非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否则很难学会。
“咕噜~”小男孩哭着哭着,肚子就抗议起来。
图门摇摇爬满苔藓的脑袋,到哪里找食物呢?
随后它微微一愣,既熟悉又陌生的能量充盈了它的灵魂,这是,神术的力量。距离他上次施展神术的时间明明才过去几个小时,不是每天只能用一次吗?
骷髅抬起头,灵魂之火与地平线上升起的艳阳对视一眼,隐约知道了原因,晨曦系统。
太阳升起就算作新的一天吗?
它的身躯微微一滞,骨爪里凭空有了一袋透明包装的深色枣糕。
图门裂开丑陋的下颚,努力做出微笑的样子,将枣糕递到小男孩面前。
“这是?”小男孩睁大了碧蓝色的双眼,眸子里尽是惊讶:“你会变魔术?”
骷髅没有回答,只是将枣糕递得更近了。小男孩犹豫片刻,将枣糕接了过来。他从来没有见过这种装在透明保护膜里的黑面包,这是某种法术吗?
他极为费力的撕开包装袋,劣质面包的香味弥散出来,小男孩立即瞪圆了碧蓝色的眼睛:“好香!”
他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口,枣糕酥软的口感几乎让他咬掉自己的舌头:“这……这不是黑面包!这是领主大人吃的面包吗?”
图门笑起来,小男孩狼吞虎咽的样子实在是狼狈好笑极了:“好吃吗?(嘎嘎嘎)”
鸡同鸭讲的沟通了一会儿,小男孩总算明白,骷髅听不懂他的话,两人只能借助肢体语言沟通。小男孩指着自己说了几遍,托比。
骷髅点点头,示意托比跟着它往林子深处走。
墓地不能久待,系统赋予的简单常识告诉它:墓地只要出现骷髅、僵尸,乡镇的神官或佣兵就会进行清理。
它现在可以说是手无缚鸡之力,吓吓普通人还行,神官是真正拥有神术的强大存在,佣兵也拥有强壮的体魄,对付图门这样的小骷髅,仅仅需要一锤。
墓地旁边是一片红松林,托比犹豫的拉住了骷髅,夸张的用双手勾勒一个庞大的体型,嘴里也发出怪异的吼声。
这是,红松林里有野兽的意思?
骷髅头疼起来,松动的骨架可扛不住野兽的拍击。它将捆在背上的羊毛毯取下来,扑在厚厚的落叶上,示意小男孩坐在上面。
对于一个游戏来说,技巧、装备、属性三个指标永恒存在,当纵观这三个指标,总有一个能有所帮助。
现实同样如此。
骷髅决定遵从系统的指挥,设计圣徽。对于图门这样对生活品质毫无追求的人来说,设计既美观又实用的圣徽简直和要人小命一样。它昨晚决定直接沉眠,将任务抛诸脑后也有这个原因。
设计圣徽可以直接从系统的材料库里调取物品,骷髅头猜想只要自己完成圣徽,系统给予的奖励一定就是它,所以要精益求精。
现在,墓地说不定已经有佣兵正在搜寻自己的踪迹,而前方有未知的野兽。更糟糕的是,连续使用神术产生的虚弱感让它恨不得立即瘫在地上,再次陷入沉睡。
图门可以算得上标准的宅男,立志时总是信誓旦旦,但热情来得快去得也快。它现在无比怀念学校那张小小的单人床,至少足够温暖,远离纷争和杀戮。
不过它看着托比瘦弱的身体和对方好奇的碧蓝色大眼睛,又觉得乏力感渐渐褪去,心也安定下来。
因为,被信任着——
圣徽在希瑞尔并不仅仅具有象征意义,更是施放神术的一种法器。图门也参考过其他神祇的圣徽:紫色火焰的骷髅头、圣白的雪花、银色竖琴、空白卷轴。
虽然它们看起来都很炫酷,但是图门选择了一个从没有出现在这个世界的神职:科学。来自科技文明的优越感让骷髅头绝不允许自己的圣徽仅仅只能用来祈祷施法。最好是每一枚圣徽都储存着星际战舰就再好不过了。
若不是受到祝福的圣徽都需要花费神祇的信仰值,图门就毫不犹豫的这么干了。它需要找到一个平衡点——既不会让自己损失太多,又能给信徒提供帮助。
银白色的环形圣徽很快就制作完成——光滑的圆面之下是流畅而精密的器件,图门并不打算固定自己的圣徽图案,让教徒自己选择喜欢的图案也是一种吸引手段。
当然,骷髅头绝不承认,环形圣徽可以在表面模拟变幻出其他神祇的圣徽式样。
图门将手里的圣徽递给正睁着大眼睛的托比,并问道:“你愿意成为我的信徒吗?(嘎嘎……)”
“给我的?”托比咬着嘴唇,迟疑的将这枚看起来和金币一样大小的环形金属接了过来。
小孩子总是对这些新奇的物体怀有特别的喜爱之情。圣徽光滑的手感和超现实的外观让托比一下就喜欢上了它。
图门则生硬的帮他把圣徽佩戴在了胸前,奇异的链接在两人之间建立起来。
机械的中性声音立即在骷髅脑袋里回荡起来:“宿主成功诱骗到一名浅信徒,信仰值加1。”
“咦?”骷髅完全没想到获得信徒这么容易,它看着小男孩眼中的信赖,忽然明白了如何成为一名神祇。
由信仰之线传来的力量毫无阻碍的融入它的灵魂中,涌动的神力倒灌而下,脆弱的白骨变得晶莹起来。图门抬起骨爪,下意识的握了握,感觉手指变得灵活了一点。
托比对这些变化毫无所觉,一道心灵讯息在他脑海里响了起来:
“你好,托比。”骷髅微微侧头,期待着小家伙的反应。
果然,托比被脑中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他像被吓到的小猫一样,一跳而起,而后才反应过来:“你……你会说话?”
“差不多吧。”骷髅耸了耸肩:“你胸前的东西可以让我们沟通。”
托比惊异的摸了摸胸口:“它是魔法道具?”
“恩。”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骷髅决定将诱骗进行到底:“它的作用不仅仅是用来沟通,我还加载了……它还有一个召唤空间。”
骷髅当然不死心的打算组建机甲军团,既然没信仰值换取机甲,预留一个空间却无伤大雅。
当然,最重要的是:这个空间可以将某只骷髅放进去。这样也就不用惧怕那些专门猎杀魔物的佣兵,还能让骷髅跟着托比去希瑞尔世界四处晃荡,寻找下一名受骗者。
图门得意的露出参差不齐的烂牙,颅内的绿色火焰跃动起来。
不过,还剩一个问题没有解决。
“托比,那群人为什么杀你?”
二十分钟后——
“什么!你是受到诅咒的人?”
几只乌鸦被叫声吓得飞出了这片恐怖的地域,红松高大的树干下,骷髅头抓狂的抱着满是青苔的脑袋,懊恼不已。
托比的母亲——达芙妮,嫁给了本镇的木工,组成了一个幸福的家庭。
随着托比的出生,这一切都改变了。
血红的发色,在北地,这预示着不详、恶魔。
托比出生的第二天,这件事就传遍了小镇,嚼舌的妇人躲在阴影里窃窃私语,男人们则扬言要烧死恶魔。
人言可畏,他的父亲承受不住镇民的异样眼光,开始酗酒,在托比出生的第二个月。他从做工的屋顶掉了下来,当场摔断了脖子。
卡拉苏的镇民,淳朴善良。
但是迷信,托比父亲的死亡完全归咎到初生的婴儿身上。他们立即就行动起来,汇集的人群堵在托比的家门口,要求将这个恶魔烧死。
外祖母和达芙妮跪在家门口,乞求着乡民,于是良知尚存的镇民只将母子驱赶出了镇子。
达芙妮带着孩子藏进了森林,在卡拉苏附近的一间木屋里度日,托比的外祖母则时常接济孤苦无依的母子。
这样生活了十一个年头后。托比的母亲也积劳成疾,永远的合上了双眼。悲痛欲绝的老太太最后决定,要将这个害死她女儿的凶手杀掉。
镇民们早知道母子俩躲在森林里的小木屋,却只是勒令自己的小孩不准去那边玩耍。
这次,他们毫不犹豫的答应了老人的请求——不能再让这个恶魔活下去了,否则他会害死更多的人,甚至给卡拉苏带来灾难。
必须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