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老,你多言了。”
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从外面走进来,手里拿着一卷不知道从哪儿搜罗出来的书简,上面藏蓝色的布套口扎紧的绑绳还没有松开。
“院首。”众人齐齐起身行礼。
年纪轻轻就做了太医院院首,文蔚晴除了一身过硬的医术,当然也沾了头顶上这姓氏的光。
没有人敢在他面前多嘴嚼舌。
“白河苇,你跟我来。”他说着走到自己的书桌前将书卷放下,然后从一众人面前走过,向中庭那棵花树下走去。
“属下知错。”白河苇乖觉地认错,“请院首开恩。”
他向来不怕低头,怕的是没了官职和俸禄。
文蔚晴负手而立,缓缓转过身来问:“作为一名医者,偶有诊错是可能发生的。”
“但是你要记得,大夫的一丝错误都有可能让一个人失去最宝贵的性命。”
白河苇听到他只是训诫自己,心下稍安,连忙道:“院首,属下记住了。”
文蔚晴点点头:“好,那你回去吧。”
“是。”白河苇应声准备离去,却听他说:“收拾好你的东西,明天就不用来了。”
“这里是王城,你的病人是皇室,容不得一丝错漏。”
白河苇大惊:“院首,属下不知所犯何错,以至于要被赶出太医院?”
“白河苇。”文蔚晴郑重道,“你要明白,并不是我赶你出去。”
“而是因为你自己犯了错,所以才不能再太医院待下去。”
他轻蔑地笑道:“再说,你刚刚不是一上来就说你知错了吗?”
“属下,属下是不该私下议论皇室。”白河苇像条濒死的落水狗一样,一张利嘴不放过经过眼前的一切。
“可是他们,他们不也议论了吗?”
他指着刚刚给他指点迷津的白发老者,还有几个附和过的同僚:“走的为什么只有我一个?”
这几个同僚,特别是哪个白发老者本是好心,不忍看他白挨了巴掌还蒙在鼓里。
这会儿却被他不识好歹地攀咬,顿时气得脸色铁青:“你,你说什么!”
文蔚晴当然听到了那几个人刚刚说的话,但是多年同僚,没有情谊还有默契。
他在这太医院里难道就一点丑闻都没有?
何必逼他们一个个的狗急跳墙,对自己又有什么好处?
于是不咸不淡地说:“作为医者,最基本的就是从自己做起保护好病人的私事和病情。”
“都记住了吗?”
众人齐声道:“记住了,院首大人。”
文蔚晴满意地点点头:“你今后不归我管,尽可以不答。”
白河苇咬牙道:“院首,属下刚刚说的认错,就是说的这一点。”
“哦?”文蔚晴挑眉,“这一点。”
他重复了一遍:“也就是说你觉得你的医术没有问题?”
白河苇坚定地答:“属下没有诊错!”
“好啊,你还真是……”文蔚晴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外面匆匆忙忙地跑进来一个宫人,慌慌张张地一把揪住文蔚晴就往外跑:“大人快点,皇后娘娘晕倒了!”
文蔚晴只得跟着她匆匆离去,刚刚那个问候白河苇的同僚很是机灵,赶紧从文蔚晴的桌上拿了药箱,跟着跑了上去。
白河苇也不傻,他也紧跟其后地追过去,一定要亲耳听见自己的诊断没有错!
这兴许就是自己翻盘的唯一机会,他要留下来!
秉晨宫。
文蔚晴手指搭在丝帕上迟迟不动,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艰难地咽了下口水。
白河苇的诊断真的没有错。
但是那句话在秉晨宫里是个忌讳,要说出来,实在需要点勇气。
“到底是何病症?”白曼筠的声音从幔帐后面传来,让他的汗又不受控制地流下来。
她当然知道是什么病症。
要不是刚刚得到确认以后高兴过头真的昏倒,想来还不会这么快就进展到这一步。
不如将计就计。
见他不答,侍女在一旁催促道:“皇后娘娘问话,大人没有听见吗?”
文蔚晴在地上跪好:“回皇后娘娘的话,臣听闻太医院的白河苇太医刚刚来过秉晨宫。”
“臣的诊断和他一样。”
老狐狸就是老狐狸,忌讳的字眼没有带出来,意思却已经表露无疑。
再次的到确认的白曼筠内心已经乐开了花,但她却还要装作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所以整个秉晨宫又再次陷入了沉寂。
等她调整好了表情,确定不会不自觉地笑出来,才拉开了床帐,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个人:“你们确定?”
文蔚晴当然清楚白曼筠的身体状况,这些年来为了皇嗣的事情,整个太医院也没少会诊。
但是此刻,确实真真切切的没有诊错:“以臣多年的经验来看,应该是真的。”
白曼筠脸上终于露出欣喜之色来,她要把压抑的喜悦都表达出来。
“快给院首看赏!”随着她这一笑,整个秉晨宫就像是一头巨兽般活了过来。
登时有宫人端了两屉银子交给文蔚晴:“辛苦院首大人了。”
“等等。”白曼筠忽然发话,“还有那个白太医,刚刚让他受了委屈。”
“春杏,多封点赏给他送过去。”
“臣谢皇后娘娘的赏。”白河苇朗声迈步从外面走了进来,纳头就拜。
白曼筠先是一愣,随后道:“刚刚让白太医受委屈了。”
“臣是太医,当然可以体谅娘娘的心情。”医者父母心,白河苇只是不敢在皇后面前这么说罢了。
“好,白太医医术精湛,敢做敢言。”
白曼筠面带笑意:“今后便由白太医配合院首大人来给皇嗣请脉吧。”
文蔚晴是人皇陛下的人,若是放在以前她大可不必在意这些。
可是她现在有了皇嗣,那么今后在太医院里,她也需要一个自己的人。
白河苇谢恩接过银子,冷冷地瞥了一旁的文蔚晴一眼。
一个眼神的杀伤力有多大?
大概也要看双方的关系如何。
反正陆元丰现在很受伤。
“媳妇儿,你能不能别老瞪我?”他贱兮兮地凑过去,“你看你眼睛都鼓出来了。”
“听见这称呼就让我想起竺嵬熙那家伙来。”秋萍萍一巴掌削过去:“你哪儿来的自信嫌弃老娘丑?”
“好好好,咱们不想他。”陆元丰眼珠一转,“娘子,你看这个称呼可还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