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受先皇所托,职责所在,不敢不尽心尽力。”
泰华将手放在腰间的御赐金带上,抚摸着上面细密精致的纹路图案:“劳累也算不得什么,但费心还是有的。”
“陛下年少,还是太任性了。”
文蔚琦挑眉:“摄政王太爱操心了,孤已亲政多年。”
他沉声向文蔚珩道:“该放手了。”
泰华笑:“陛下怎么如此自信的呢?先皇交代的事情办完了?还是陛下自己的心愿达成了?”
一连三问,文蔚琦语塞。
按着文蔚珩的记忆,泰华道:“南境不仅还在,而且日渐兴旺。”
“陛下午夜梦回,不觉愧对先皇?”
文蔚琦只得仓促道:“这是孤的家事,轮不到你来多嘴。”
可他忘了,对面的这个人也姓文蔚。
泰华大笑:“陛下可真是贵人多忘事,臣和陛下是同一支呢。”
“陛下,有件事,臣不知道当不当讲。”
文蔚琦没有理会他,以倨傲的姿态对抗着面前的威胁。
泰华也不恼,悠悠地道:“臣觉得,陛下这个人皇做得还差强人意。”
文蔚琦怒道:“孤是天授之命,轮不到你来嚼舌头!”
“来人,摄政王为下不尊,把他押下去!”
一声掷地有声的大喝之后,整个大殿里顿时是死一般的沉寂。
就连刚刚还在的那些内侍和宫女也不见了。
“来人!”文蔚琦大喝,“人都死哪儿去了!”
他越喊,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逐渐侵蚀心头。
果然,等他喊得声音开始嘶哑,泰华用同情的目光看着他:“陛下,你的天授之命还没有完全降临吧?”
一语如晴天一道炸雷,把文蔚琦强撑的坚强外壳劈成一地残渣。
六界帝君想要真正成为一界的首领,除了做一些登基、祭祀的仪式,还有一件最为重要的事情。
如果没有完成这间事,那么做再多、再繁琐的仪式也没有用。
那就是要经历大道赋予的劫难。
没有一个帝君可以平平安安地坐上那个宝座。
“哦。”泰华轻笑,“文蔚琦,我们应该换一换了。”说着迈步向他走过去。
“大胆!你居然敢谋逆!”文蔚琦转身从旁边拔出一把利剑,指着泰华威胁:“再敢上前一步,休怪孤下手无情!”
“你是说这样吗?”泰华嘴角噙着笑,仿佛是赴一场约。
“来人!”文蔚琦后退一步大叫,“怎么不说话,都是死人吗!”
“呀,你变聪明了。”泰华轻蔑地说了一句,旋即拍了拍手。
高长的身影从门外、窗边、幔帐后渐渐靠近。
他们身影僵硬、步履凝滞,一张灰白的脸上毫无血色、双眼上翻。
那一幅幅前后通透的骨架,竟然是蚀骨!
“有没有觉得很惊喜?”泰华指了指周围的这些骨架,“除了两个在南境,余下的都在这里了。”
因为不知道那匿名人是谁,他这话本来只是试探。
毕竟不是谁的字都极具辨识性,那么怕被认出来,那这个人的字一定是文蔚珩熟识的。
一个摄政王,会对谁的字那么上心,能够让对方怕他一眼就认出来呢?
人皇一定是最有嫌疑的。
“你以为这样就能治住孤?”文蔚琦看到这些不人不鬼的东西,反而没有刚刚那么惊慌失措了。
泰华对他的反应很感兴趣:“你不怕?”
文蔚琦摇摇头:“本来是怕的。”
“但是没想到,你把他们亲自送来了。”
泰华豁然明了:“那密信果然是你写的。”
文蔚琦点头:“你还可以大胆的推测。”
泰华摇头:“我已经知道了我想知道的。”
“你确定?”文蔚琦忽然笑了,他抬起手指向泰华。
那些蚀骨忽然齐刷刷地转过头去,用孔洞的眼眶凝视着他。
“你!”原来他指的是这个!
泰华没有想到,这人居然还留了一手。
不仅自己用匿名信让文蔚珩冲在前面拼着暴露的风险制作蚀骨、消灭异己,还在这终极武器上留下了一个保险。
真是名利双收,里外不亏啊。
“好手段。”泰华认可地说,“凭这点,你还是坐得起人皇这张宝座的。”
他只是失算,但如果今天站在这里的是文蔚珩,恐怕他可能会气吐血。
“那就试试我们的成果?”文蔚琦将手一招,那些蚀骨全都冲向泰华,一只只白森森的胳膊像长枪一样刺向他的胸膛。
泰华没有躲。
他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他消失了。
准确的说是凭空出现了一只巨大的绿茧,几乎就在一瞬间将他包裹其中。
那些蚀骨的胳膊戳在筋脉毕现的绿茧上,被上面迅速生长出来的白色细绒缠住,随后蔓延至整个身体。
那些白色的细绒不断生长、变长,把那些枯骨紧紧缠住,包成一个个新的白色丝茧。
蚀骨坚硬的骨头在白茧里发出令人不寒而栗的脆响,节节碎裂。
白色细绒像根一样榨干它们的骨头,留下一地残沫。
取而代之的,是大殿里越来越浓郁的甜腻香气。
文蔚琦的表情也跟着那些掉落在地上的渣滓跌入冰点,他握紧了手里的刀。
绿茧缓缓打开,六片宽厚的叶子徐徐绽放。
这竟然是一朵幻月草!
馨月站在泰华身边乖巧地依偎着他。
“你赢不了的。”泰华笑道,“交出人皇玉玺,人界的土地你可以任选一处居住。”
“我对你绝不会像你对南境一样赶尽杀绝。”
“做梦去吧。”文蔚琦说着举起长刀向他们冲过去。
白色细绒鞭子一样挥舞起来抽打在冰冷的钢刀上把它打成几段跌在地上。
文蔚琦很快就像刚刚那些蚀骨一样被白色细绒缠住,他挣扎得幅度越来越小,逐渐失去了反抗能力。
哗啦一声窗外跳进来一个人,飞身跑在文蔚琦身前一把攥住那些白色细绒。
正是秋萍萍!
只见她并指如刀,燃起淡淡的绯红火焰,朝着那簇细绒就斩。
焦糊的肉味飘散开来,缠绕在文蔚琦身上的白绒无力地坠落在地,他微微睁开眼睛抬起手来轻轻打了个响指。
猝不及防,幻月草上的白色细绒炸了一片。
喷薄而出的粉红色血雾好像一面绯红的纱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