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很暗,让雨水的寒气浸润出一种昏沉、寂寞的气氛来。
好像是上一辈子,不,是上上辈子的人特有的味道。
和眼前这一方天地的
气息格格不入。
零星的三五个仆人站在外间屋里弄着小炭炉在烤什么东西,有一股焦糊味。
转过一架山水屏风,黛青色的帐子低垂着,只露出一条柳叶似的窄缝来。
一只青白的手指从里面伸出来,无力地搭在褥子上,椭圆的指甲上乌青一片。
秋萍萍瞪大了眼睛,捂住嘴巴低声道:“小侯爷是中毒了吗?”
居然有人敢在这王府里下毒!
她紧张地环顾四周,盯着那些正在忙碌的仆人,像要把他们的心肝脾肺都看透似的。
到底是谁,如此大胆!
孟云庭温和俊逸的身影不知不觉出现在眼前,她轻轻走向那张虚掩着的帐子,好似生怕惊醒了病人似的。
真是天妒英才!
宋程迎转身去一旁的桌子上取自己的针灸包,一回头正看见秋萍萍伸出手去掀开了帐子。
急得他叫道:“慢!”
仅仅一个慢字,却还是迟了。
他没有拦住秋萍萍,也忘了进来的时候就叮嘱她。
只见一双苍白的手忽然扼住了秋萍萍的脖子,把她拉了进去!
听到动静的仆人们也大惊失色,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计,赶过来帮忙。
宋程迎第一个冲了过去!
秋萍萍真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孟小侯爷。
或者说,他根本就不像是个人了。
苍白的皮肤上纵横交错着青黑色的纹路,像要把他割裂似的张狂地密布着。
脖子上的手像冰一样,秋萍萍奋力去掰他的手指,却像是铁铸的相似,纹丝不动。
意识渐渐模糊,她隐约能听到周围传来哗啦啦的铁链碰撞声,还有人们焦急的呼喊声。
眼睛也看不清了,一些模糊的影子在灰白的背景上晃来晃去。
是……宋大哥他们在想办法救我吧?
秋萍萍这样想着安慰自己,眼前这张狰狞的脸也慢慢变形,好像是一个经年的瓷器……
“萍萍,你这就放弃了吗?”
居然是小静。
秋萍萍想说我不放弃还能怎么样,我又挣不开他的手。
但是她喉咙被掐住,一个音也发不出来。
小静没有等到她的回答,接着道:“这样吧。”
“你想放弃你就说一声,如果你不说,就是还想继续执行任务。”
秋萍萍无语,这还有的选吗?
果然,小静笑嘻嘻地说:“既然你还是选择了继续执行任务,那么为了保证系统的测试正常进行,所以我必须救你。”
秋萍萍只觉得自己的脖子都要断了,心里急躁地想喊她赶紧动手,别絮絮叨叨的了。
“啊!”一股新鲜的空气猛地涌入肺里,秋萍萍大声咳嗽,每咳一下喉咙里都像火烧一样。
耳边的声音也清晰了,人们关心的问候代替了小静的聒噪,丁香趴在身边吓得直哭:“小姐,你好点没有?”
眼前也不是孟云庭那张惨白的脸,宋程迎正举着一根长针向自己戳来。
“啊啊啊!”看见那根针的长度,秋萍萍急忙后退。
宋程迎举着针和一众仆人蹲在原地,惊讶地看着她:“你刚刚要是有这个速度,绝对能躲开。”
秋萍萍摸着自己的脖子,声音略有些沙哑:“我没事,让那针离我远点!”
宋程迎眨眨眼,轻叹一声站起来,举着两只手看她:“看你这反应,应该也没什么事。”
丁香到底是贴身丫鬟,看她动作敏捷、对答如流的,也还是走过去小心地查看她的伤势。
“宋大哥,小侯爷这怎么了?”秋萍萍略微缓了缓,“怪不得不让郡主过来。”
此刻床帐已经高高卷起,孟云庭又恢复了一副躺尸的样子。
“虽然是不敬,但是总比他跳起来伤人伤己的好。”宋程迎掀开被子,两根铁链子在孟云庭身上交错而过。
秋萍萍才想起来,刚刚恍惚中听到的声音。
原来不是鬼差来捉拿自己。
“在那想什么呢?”宋程迎擦了擦额头的汗,“过来过来。”
奇怪的是,秋萍萍一靠近,孟云庭就开始挣动。
秋萍萍猜测:“宋大哥,小侯爷这是中邪了吧?”
宋程迎把一根长针缓缓插入他的头顶:“差不多吧。”
尽管刚刚被孟云庭掐住脖子,这会儿看那寸许长的银针一根根地扎入他的身体,秋萍萍顿时生出一丝同情来。
“烤好了吗?”宋程迎高声问外屋的丫鬟,“烤好了拿过来。”
马上有丫鬟拿着一根铺着黑乎乎东西的布带递给他。
宋程迎一边把布带捆在孟云庭的额头上,一边问:“他平常吃的药在哪里?”
一个小厮立刻碰着一个盒子走上来。
宋程迎叫秋萍萍帮忙用一个熏香用的紫铜火斗举在他的肚子上方,自己打开盒子,只见里边七七八八地躺着十来个样式不一的瓷瓶。
“嚯!”秋萍萍惊讶地道,“怪不得人家好看,你看这瓶瓶罐罐的,多会保养!”
但马上皱起了眉头:“就说有钱吧,这药也不能胡吃对不对?”
“多半是药性相冲,把自己吃坏了!”
从怀恩堂听来的那一两句宋程迎平日里看诊惯说的话,如今算是派上了用场。
她喜滋滋地看着宋程迎,等着夸奖。
可宋程迎却淡淡地道:“这些确实是名贵的好药。”
他把每个瓶子打开,仔细地嗅了:“而且药性都不相冲。”
秋萍萍不自觉地也跟着他皱起了眉头:“那也不能瞎吃啊,是药三分毒嘛。”
“小侯爷嘛,下人不敢拦他。”她自告奋勇,“没事,等他醒了我说给他。”
宋程迎轻轻摆了摆手:“这些都是他的救命药,平日里常吃的。”
“你还是当不知道的好。”
“平日里吃这么多药?”秋萍萍惊讶地望向孟云庭,“怪不得他身上总有种味道,不像是市面上的熏香。”
“原来是药香。”
宋程迎看她脸上神情悲伤,于是道:“好好举着。”
秋萍萍看他弄那条布带:“那是退热的药吗?”
宋程迎摇摇头:“是子乌藤。”
秋萍萍疑惑地问:“子乌藤?那不是祛邪祟用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