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东隅匆匆跑来找阗窬询问千羽的下落,阗窬却听得一脸蒙,他不曾见过千羽,怎么会知她去了哪里。
“你当真没见过千羽吗?她昨天明明说过她是来找你的。”
“本君是真没见过她,你不信吗?”阗窬有些怒了,他们之间那么多年的兄弟之情,他居然怀疑他。
东隅垂下了头,他亦意识到了自己方才的话有些过了。“阗窬,我——”
“你不用解释,你若是真不信的话,这魔城任你搜。”阗窬向他做了一个请便的姿势。
东隅站在原地不动,面对阗窬的动怒,他不知如何是好。
“你们俩称兄道弟了那么多年,如今却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女人互相动气,啧啧!真是不值啊!”幕帘后,璎珞轻步而出,媚笑盈盈。
“你来这里做什么?”阗窬转过身来,怒问她。
璎珞却无视他的怒眼,直身走到了东隅面前。“东隅邪君,你不是要找千羽吗?我知道她在哪儿。”
“你知道?”东隅看向她将信将疑的。
“没错,因为是我抓了她。”
“什么?”话一出,东隅愤怒至极扼住她的手腕,只须轻轻一用力,皆可扭断她的腕骨。
璎珞忍着剧痛,冷眼看向他:“东隅邪君别急着杀我呀!等我把话说完了你再杀也不迟呀!”
东隅甩开了她的手,看向她的眼神却是更加冷森了几分。璎珞揉了揉被扭痛的腕骨,盈盈秋水般的媚眸中滴出点点泪液,那个东隅下手太狠了,男人都是那么粗鲁,弄得她手好疼啊!
“东隅邪君,其实,抓并非千羽我意,我只是奉命行事而已,那命令是我父王下的,我又岂敢不从。”她也是有苦难言,可又有谁晓得。
“妖王抓千羽做什么?”阗窬开口问道。
“当然为了得到天珠,如今,昆仑三尊已派五灵位成员和天找齐了五灵剑,那么下一步,他们必然会去七重天境重新用五灵剑再次制衡天珠,以保天下太平。”
“那么,在未来,即使天珠f破封而出,它也不会危害六界。”同时,在那个时候,苏珈珈也会死,二十五为一期的祭元日即将到来,苏珈珈若真那么在乎天下苍生,那么她一定会替所有人去死,到时候这世上就再也灵族人了。
这一点,璎珞倒是没跟谁说,这个关于六界生死存亡的机密她也是从妖王那里得知的。当年的在那场大战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六界之中知晓的人几乎寥寥无几,而妖王却是其中之一。
“本君明白了,妖王是想利用本君帮他劫制苏珈珈,来换千羽周全。”东隅是真没想到那个妖王竟会如此狠,居然想利用他,真是……太痴人说梦了。
“没错,我父王的确想利用你来对付苏珈珈,况且,他还给千羽下了血咒,血咒的解除之法只有我父王一人晓得,你若不不按他说的做,那么千羽就必死无疑了。”璎珞一直只想做个冷眼旁观的人,世人谁生谁死,干她何事。
她谁也不帮,但对于苏珈珈,她的确盼望她死,她死了,魔君才会慢慢忘了她不是嘛。
“东隅,你若敢为了千羽伤害苏珈珈,我会与你誓不两立。”阗窬放出狠话,看得出,他还是那么的在乎那个人。
“阗窬,难道你让我眼睁睁地看着千羽死去却什么不做吗?”
“可你也绝不能伤害苏珈珈,你若是敢动她,我会——”
“你会杀了我吗?”
“我——”阗窬语结,一时冲动之下,他似乎已不清楚他刚才说了什么。
璎珞在一旁冷眼旁观,暗自窃莞,看到这个结果,她很满意。一个苏珈珈竟让他们俩反目成仇,真是令人说不出的喜悦,若是到了最后,人人都互相残杀,那她不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了嘛。
“你们不要被这个妖女所惑,千羽根本没种什么咒。”昏暗中,凯奀从帷幕后出现,震惊了所有人。
阗窬看到他,呆愣得半天说不来一句话,他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是幻觉吗?
凯奀在他的惊愣下走到他面前,跪下身来,恭敬叩首:“凯奀拜见魔君。”
“你……你真的……没死?”阗窬分不清他是人是鬼。
“不,属下已经死了,只是,当年的那场大战上,属下不幸被一缕邪魂侵入体内,保下了死体不腐,属下这才得以在世苟且偷生了那么久。”但一旦天珠,邪魂尽散时,他也就会灰飞湮灭了。
他跟舞倾城,琪灵儿,或许还有更多未知的人一样,都是以那样的方式存活了下来。当年大战,死了多少人,无人知晓。
阗窬扶起他,手触碰到他的那一刻,却发现他全身冰凉刺骨,完全就像是一个没了温度的死尸,死人的躯体竟是那样的寒冷吗?
“凯奀,你还活着就好,对了,你刚才说千羽没中血咒,那你知道她在哪儿吗?”
“她在妖王手上,那妖王撂下狠话,要东隅邪君拿苏珈珈去做交换。”凯奀本想半路上劫出千羽,但他又不好露面,况且他也想知道妖王打的什么鬼主意,所以没救下千羽,只一路跟踪了璎珞。
啊——忽地一声惨叫响起,只听到一阵骨骼断裂的嘎嘎声,一声一声皆慑人心魄,从断骨人的悲嚎声中可以想像出其在承受着地狱般的痛楚。
声断之际,璎珞整个人惨倒在地,泣声延延,瞳中涌出滴滴涩泪,全身因承受过剧烈的碎骨之痛而抽搐个不停。东隅完全没有留手的余地,将她全身的骨节都给震碎了,让她完完全全变成了一个废人。敢阴他的人都是找死,他没一剑要了她的命,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璎珞痛昏了过去,没人理她,任她像一个死尸般的躺在冰寒的地面上。
阗窬对于东隅下此狠手并不生气,对于他来说,敢打苏珈珈主意的人通通都得死,他没一掌要了璎珞的命,已经算是够仁慈了。
“东隅,你跟凯奀先去妖界,我去昆仑把苏珈珈带来与你们会合。”
“魔君,难道你要拿苏珈珈去跟妖王换千羽吗?”凯奀一脸惊疑地看向他,他压根儿不相信他会那么做。
阗窬笑着拍拍他的肩,“当然不是了,本君怎么会真的拿苏珈珈去换呢,只是为了跟妖王玩一个游戏罢了。”阗窬又看向了站在他侧边的东隅,承诺道:“东隅,我们一定帮你救出千羽,至于苏珈珈,本君会自己把她从妖王手中救出来,到时,你只照顾好千羽就可以了。”
东隅看向他,脸上有些愧怍,方才他都说出了那么不顾兄弟情义的一番话来了,他最后还是选择原谅和帮他。
“阗窬,谢谢你,方才我所说的都是无心的,你别放在心上。”他也是一时气急,毕竟,千羽对他来说,太过重要了。
“没事,我们认识那么久,我还不晓得你的脾性嘛。”阗窬无奈地苦笑,他哪里是真生气呀!
“既是如此,你们先去妖界,我快去快回。”话音未落,只觉一阵风驶过,阗窬已不见了踪影。
昆仑山上,皎洁的月辉洒下,把偌大的沧溟宫映耀得更加冷清,万籁俱寂,连风的声音也听不到,华美的宫门大开,翩然走进一个袅姿之人,再入熟悉又陌生的房间,阗窬已不记得自己从前几时来过这儿了。
优软的床榻上,沉睡着那个他一直念念不忘的人儿,在一盏晃悠烛灯下,那张沉睡的容颜映入眼帘之中,是那样的安详与静美,人世间最美的画景莫过于此了。
阗窬整个人失了神般的朝她走去,完全没有看到趴在桌子上睡得半醒半梦的咕咕。
哐啷!一声脆响,扰得咕咕醒来,阗窬衣角不小心磕碰到了桌沿,吟起的噶音把他都给吓了一跳,回过神来时见咕咕正惊愕地盯向他,吓得说不出一句话,乖乖,她完全没想到魔君会到来,天啊!她的小心脏都快被吓出病了。
然而咕咕还没来得及给他磕头礼拜,阗窬袖一挥,她整个人昏了过去。
阗窬继续朝床榻走去,坐在床沿前,双眼脉脉含情凝视着榻上沉睡中的苏珈珈。
明明说要忘记的,但他还是那样喜欢她,还是一直对她恋恋不舍。
说到底,到了最后,他似乎也分不清自己喜欢的是滇儿还是她,或者说,他还一直还把她当成滇儿。
明明知道是假的,他却仍然舍不得放手,宁愿自欺欺人,自讨苦吃。
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抚摸她那张与滇儿极其相似的脸,不仔细一看,她们俩长得真的好像,如同是一个人,可她不是,他知道。
“苏珈珈,原来我至始至终都没有真正放下过你,我还是那样的想念你。”说什么不爱了,最后一世了,通通都是骗人的,他什么时候学会了说谎,还说得那么真切。连他都不知道。
“苏珈珈,为什么命运如此残忍呢?这一世你爱的人为什么不是我?”明明他可以没有包袱地去拥有她了,可她爱的人却不是他,他们之间终于没有血缘关系了,明明可以在一起的,可她爱的人为什么就不是他了?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他想不通,他甚至不甘,可他又不得不放手,不得不去成全,因为,他只想看到一个开心快乐的妹妹。
当清凉的指尖触碰到稚嫩的肌肤时,清凉的触感潜入骨层,冰肌玉骨上传来的异样之感扰醒了半梦中的人儿,当那双乌黑发漆的瞳眸再次睁开时,入目的仍是一片幽黑。她什么也看不见,只隐隐察觉到有人坐在她身前。
“师父,是你来了吗?”苏珈珈轻轻地出声,伸出手想要去抚摸那个人的脸。
阗窬却被她的这个举动给吓到了,愣愣的看着她的动作,瞥过眼去看那一盏搁在桌子上明晃晃的烛灯,光线虽然有些晃悠,但是并不影响人能看得清屋子里的一切物体。
但,眼前的人儿似乎什么也看不到,像个瞎子一样的到处摸索。
阗窬似乎明白了什么,整个人都被震住了,愣得半天缓不过神来,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更不敢接受自己心中所想。
她——瞎了。
怎——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到底发生了什么?一切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阗窬猛摇着头,愣愣地后退,心中压抑感排山倒海般地袭来,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胸口猛然一窒,疼得无以复加。
苏珈珈糊摸了半天,依旧触碰不到那个人的脸,她沮丧地停下了手,也许刚才是错觉。
刚要躺下,身子却不知被什么东西猛然抱住了,那个人抱得好紧,紧得她都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师父,是你吗?是你来了吗?”
没有人回答她,黑暗中她仍被那个人紧紧抱着,虽然什么也看不见,但她察觉到了那个人紊乱的呼吸和不安的情绪。她能隐约地感应到那个人此刻很痛苦,很压郁。
她心莫名地疼,忍不住伸出手去回应那个人的拥抱,她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但她知道那个人不会伤害她。
良久,那个人放开了她,依旧温柔地抚摸着她柔嫩的脸庞。同时,手背上传来一股滴漉般的冰凉,她知道,那个人,哭了。
可是,她什么也看不到,她拼命地睁大眼睛,仍是什么也看不见,她很懊恼,一时间那种深深的怍疚感漫上她的心田,她却不知该任何表达出来。
“对,对不起,你别伤心了,是我不好。”苏珈珈试着安慰他,除此之外,她也不知道该说啥了。
“苏珈珈,你怎么会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你的眼睛,为什麽会看不见?”明明是之前他送她回来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就会看不见了呢?
“我,是我不小心弄瞎的,怪不得别人。”苏珈珈声音越来越低。她似乎不愿回忆起那段往事,那段令人懊苦的往事。
是她太傻了,不听凯奀的劝,硬要一意孤行。
“为什么?褰彝为什么不照顾好你,当初他明明答应过会好好照顾你的,他就是这么照顾的吗?”阗窬越想越悲愤,恨不得将褰彝千刀万剐,当初,他之所以舍得送她回到他的身边,就是相信他会照顾好她,而现在,褰彝实在是太令他失望了。
那个,不守信用的家伙,他要杀了他。
阗窬忿然拂袖离开了房间,临去之际,苏珈珈亦感应到了他身上那股怒气冲冲的怨气,浑身都爆满了腾腾的瘆人杀气,她暗叫不好,想要阻止他,可她抓不住他的手。
苏珈珈踉跄地跑下床,因为看不见,她撞到了桌子,摔了一跤,桌子撞出的柯柯声搅醒了昏睡中的咕咕。
咕咕一睁开眼就看见她倒在地上,她慌忙地将她扶起来。“天天,你怎么跑下床了,你身子还那么弱,元尊说你要多休息的。”
然而,苏珈珈哪里还管什么休不休息,她满脑子都是方才那个全身杀气腾腾离去的人。
“咕咕,刚才有谁来过这儿?”她狂抓着咕咕的衣角问。
被这么一问,咕咕才猛然想起刚才魔君来过。“天天,刚才是魔君来看你了,但是,他好像走了。”咕咕环扫四周,看不见他的人影,想来他应该是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