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体本来就受到这个世界诸多的制约,这接二连三发生的状况,更是让他原本就堪虞的状态雪上加霜。
有些事情,他本来可以置之不理的,可是因为安若,他一次次地突破自己的底线,而身体的状况也就越加负累重重了。
可这都无所谓,因为他甘之如饴。
“穆渊……”安若的声音,和平常不太一样,缺失了些应有的底气。
刚刚,就在她发愣的时候,那只守护兽强劲的攻击余波,险些击中她。
若不是穆渊为她挡住了……
看着对方苍白到近乎透明的脸色,安若的心里,慢慢生出些苦涩,伴随着润润的感觉,仿佛淋了雨一般。
“你没事吧?”他的状态,真的看上去很不好了,安若的心里也渐渐生出些不安来。
“无碍。”
他轻轻摇头,见她双目清透,已无走神的可能,这才将注意力再次拉回交战的众人里。
“你停手。”眼见穆渊又要加入战局,鬼使神差的,安若忽然拦住了他。
后者微微一愣,两眼具是诧异地看向她,只见她双目决绝,面容清冷如霜雪般:“不要逞强。”
她是察觉到他的身体状况了么?
心中,没来由生出一声长叹。
来到这个世界,他体会到了太多次的无能为力,也太多次感慨实力的重要性。
可是他别无他法。
法则大于天,任凭他们如何的绝强抗争,依旧受制于天。
人定胜天,挑战天道?
不是不可能,只是那并非一件容易的事情,更不是如今的他们可以妄言的。
甚至于想……
想还是可以想的。
“这个世界没了你,地球依然会转,你若是旁观,我独自一人也并非解决不了。”冷傲的姿态,毫不掩饰她瓜子里的那股狠劲儿,这样的她就像寒霜一把冰冷尖锐的冰刀般,强势坚决的同时,也总是令人眼前一亮,肃然起敬。
他忽然松了一口气。
是啊,他何必做这么多呢?
当初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会注意到她,从而选择她,并不是因为她唤醒了自己啊。
她本就是疆场上叱咤风云的烈马,他一味将她护在身后,反而不美。
谁说女子就该是用来保护的,谁说女子就该是用来怜惜和疼爱的?
她的确值得被怜惜,被保护。
可她更值得尊重,更值得被相信。
他只要努力的变强,成为她身后依傍的那棵大树就好了。
他不需要事事挡在她的前面,也不需要事事为她出头,更不需要将她可能面临的一切危险扼杀在摇篮里。
她需要刺激,需要锻炼。
因为她是蔷薇,是罂粟,是雄鹰,更是恶毒的财狼。
有人欺负她的时候,她知道自己数以万倍地欺负回去,并且她也极度热衷于这个报复的过程。
她生来就该是张狂恣意,展翅翱翔的。
而他只需要在身后看着,默默地跟着,在她真的支撑不住的时候,出手照拂一把就好了……
想到这里,穆渊不禁掩面失笑。
是啊,关心则乱,他已经忘记一开始的初衷了。
有这个强悍的女人在,他还出什么头呢,他只要好好的,躲在她身后捡现成,吃软饭就好了。
笑容,由浅入深,刚刚绽放就忽然僵硬在嘴角。
因为安若将他想到的那些事儿,分毫不差地说了出来,“所以,你老老实实呆着吃软饭吧。”
说完,她就转身开战去了。
至于他……
这种事儿,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啊!
吃软饭是件光荣的事情么?
穆渊有些郁闷地看了一眼安若的背影。
其实,如果被一个人这么护着,关心着,就算是吃软饭也没有关系的吧?
笑容,比起之前更甚的,如花绽放。
交战的人群,笼罩着五彩的光波,凌乱繁绕中里面的场景反倒有些看不清了。
只有许多无形的罡气,如飓风利刃般,在地上切出一条条细微的裂痕。
穆渊轻轻锁眉,看着安若在罡气中,凭着本能而灵活躲闪的身体,终于还是忍不住出声提醒了。
“若若,闭上眼,集中精神,想着你那本书……”
本来不想这么早就让她用的,可是现在,似乎不能再等下去了。
书?
交战群里的安若闻言,抽空迅速地往了一眼穆渊,了然的眼神交汇中,她终于确定对方嘴里的意思。
那本通灵宝鉴么?
闭上眼,将身心放空。
安若还来不及进行下一步,一声厉呵,她刚觉得有些熟悉,然后眼前一道红光闪过,交战的场面顿时就发生了迥异的变化。
“大哥?”
“安昙?”
语气,几乎是异口同声的,不止是安若和安先生这对血缘上的父女,就连那只守护神兽,此刻也不由得愣住了。
面前的安昙,额心一朵红色印记,耳朵尖尖的。
剑眉斜飞入鬓,眼角近乎妖孽地上扬着,他的唇色和脸色都苍白如雪,但越并不显得虚弱,而是透着一股逼人的妖艳。
如瀑的长发在风中轻轻地浮动着,那洁白的发丝从发根直垂到脚底,仿佛一场细密至极的暴风雪堆叠般。
和先前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子哥儿完全截然相反。
他真的是安昙么?
还是说,只是一只和安昙有着同样皮囊的妖孽?
诧异,在所有人的心里滋生。
可那只守护兽可没有诧异的时间,它只知道自己迎来了一个强敌,一个不知深浅的对手。
反正守界石已经在刚刚的打斗中竞夺到手,这些人收不收拾益处也真的不大了,还是少招惹麻烦的好。
所以,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想法冒出来的时候,只一瞬,它就坚决努力地实施并贯彻了。
双翅展翼,急剧勃发,身形如电般迅速钻往地面的孔洞,可是就在他的脑袋要进入那孔洞的时候,原本深不见底的大洞口,顿时结上了一层厚厚的冰霜。
强势的力道难以收回,拼进全力的撞击下,它巨大的鸟喙不仅没有撞碎冰面,反而将自己的鸟喙险些撞碎了。
脑袋巨疼,而与此同时,那个家伙雷霆般的攻击,也一丝不落地朝自己劈了过来。
洁白的冰刃,凄厉的寒气,随着空气中开始莫名降低的温度,对方的武力值却像是完全没有上限的一般,越挫越勇,越战越强。
它所有的绝招和攻击,他都不闪不避,被打中了也只是身体微微一晃罢了。
然后他又开始攻击它。
不惜不怒,孜孜不倦地攻击,他的眼睛一眨不眨,视线里好像只锁定了它一个目标般。
不死不休,浑身就像是有用不完的力气似的。
不怕横的,就怕不要命的,它虽贵为守护神兽,但在这个世界也是受着法则制约的,面对对方越挫越勇的战力值,它终于不得不开始认输。
所以,它将惦记已久,好不容易到手的守界石拿了出来。
“石头给你,让我走,我保证以后不再骚扰你们。”先保住命再说,而且有这个家伙在,他确实不能在随意地骚扰这些人了。
然而对方却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挥手,将守界石打落,无神的瞳孔还是紧锁着它这个唯一的目标。
他不要命地朝它攻击,并不防守,只为了他这一个目标。
守护兽终于明白,对方是要自己的命了,而并非什么守界石,可是为什么呢?
他和他有什么仇怨呢?
难道说……
护体的光罩杯击碎,身体被对方穿透的时候,守护兽在最后一丝意志的支撑下,终于将目光移到了不远处那具狼狈万分的尸体上。
那本来是他打算以人类方式去生存,从而强行占据的身体。
难道,就是因为他这个想要做人的贪恋,才让自己付出生命的么?
灰飞烟灭前,守护兽两眼望天,无声地呐喊:天道,这就是所谓的天道么?
万物固守平衡,坚持本道,如有踩界,便注定深思魂灭。
不,不,总会有意外的,总会有人叫你好看的。
守护兽的独白,没人明白,众人的注意力依旧在魔化了的安昙身上。
在守护兽死掉之后,他的眼神忽然变得哀伤起来,压抑而又沉默,无声地将所有人弄在一片凄寒之中。
他还是安昙吗?
当诧异的人,还在诧异中难以自拔的时候,于浩一行人却猛地跪下了。
整齐而又虔诚的,情绪高亢而勃发,几近热泪盈眶的模样,就如同是信徒亲眼见到了信仰的真主一般。
“主人,我等世代奉命守护在此,您终于出现了。”
“尔等是翼人一族?”安昙,或者说已经不能称是安昙的男子,长眸微阖,语义凉薄中透着些说不出的感慨与轻蔑。
“是。”
话音才落,那男子胳膊一抬,原本跪在地上的几人,顿时如同断线的风筝般被丢了出去。
“主人?”喷出一口心头血,于浩死死捂着翻腾的的胸口,一般单膝跪下道。
“叛者,绝不姑息,你翼人一族,早已叛逃我部麾下,我自然也就不再是你们的主人。”
“主……”
“慎言。”
冷面,打断于浩等人套近乎的话语,魔化后的安昙,眼神开始慢慢地锁定地上那具僵透了的尸体。
然后,疏地看向远处嘴巴几乎可以塞下一个鸡蛋的小红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