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画像中人的身份可查实了?”关新妍忽然问。
小莲这才想起自己奔忙了一天,原本是去查那三人底细,却因这偶获的两则消息太过震撼而忘了述说那三人身份之事,当下急忙回应道:
“查实了,那三人确是与金国军队有牵连,他们当中,有一人是专营宋金买卖的牙行属;有一人是金国虎贲军将领;还有一人,是金国商人,名冠皇姓。”
关新妍望向窗外即将暗沉的天色淡声道:
“这么说来,那批粮食确是流向了金国军队,金人若取了我们宋民的粮食更有力气攻打宋军了。”
小莲恨声道:
“只恨我年龄太小入不了伍,否则,定要上前沿阵地痛打那帮胡作非为的蛮子!想那被侵占的三座县城里的百姓们此刻定是生不如死。”
虽然未曾亲眼见过占地屠戮劫掠的场景,但历史长河中不乏战争场面,不乏文字描述,那画面完全可以想像得出来,想想就心绪难平更不忍萃睹。关新妍抛开杂念,看着义愤的小莲沉声道:
“做个阵前杀敌将士固然痛快,但决定战局的并非只有将士,倘若,朝廷之中有顾命大臣肯为靖王发声,或许可以免去边城战事;倘若,靖王身边有得力干将和谋士,或许不会失去那三座县城。倘若,边城的百姓合力抗金,或许可以阻挡金人的铁骑继续南下。
作为边城芸芸百姓中的一份子,我们或许可以想办法截住严员外供给金兵的那些粮食,让金兵少些战略物资,弱化他们的战斗力。”
小莲惊奇地大睁双眼,诧异道:
“可我们手里有没兵马、没多少可供调配的资源,如何吞得下那许多粮食?如今,严员外的押礼队已经出了边城,在边城之外,咱们更是鞭长莫及。
还有,他们再行三、五日就抵达京城了,如此短时间内,咱们来得及行动吗?而且,此刻,还不知道那批粮运到了何处,不知是否已到达金人手中。”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不管最后能不能截获到那批粮食,咱们且试试。我们手中有严员外府上的两个内应、有富田山庄的运输线,最重要的是,我们此举合乎道义公理,会有人挺身而出积极响应咱们的。”
小莲眸光瞬亮,激动道:“哥是不是已经想好计策了?”
“我琢磨了一下午,确想出了一个尚不十分成熟的计策,但如今时间紧迫,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可能,办完此事之后,咱们就得挪窝了,须得离开边城。”
小莲热切声道:“只要咱们一家人在一起,去哪里都成,大宋那么大,正好可以四处走走看看呢。”
“说的也是!”关新妍莞尔。
“有件事须让哥知晓,”小莲忽一脸正色说道,“师傅走之前,给了我一张符牌,凭这张符牌可以在关键时刻请绿营军封畿将军帮忙,师傅担心哥不愿受他的人情,所以嘱咐我若非必要无需将此事告诉你。”
“既如此,你将那符牌收好,幸许将来有用得着它的时候。”关新妍淡声回应,稍顿片刻,即又补充道:
“若有朝一日,你我身涉险境必须分开,你便凭此符让封将军保你出城,他日,我们在京城会面。”
听闻此言,小莲心头骤然一沉,明白前路将是与风险相伴,不由得有些惶然。
“希望不至于到动用符牌的地步。”关新妍幽然慨叹。
……
翌日,一则不知从哪里发布出来的消息传遍边城,消息经口口相传,迅速传向边城周边城市,且不住向远处传播。
消息称大豪绅严员外借着回京省亲悄然押运大批粮食沿途振灾,金国虎贲军将领夹谷罕意欲劫粮,另外,印有夹谷罕画像的纸张贴在边城各个道口。
此消息一出,严员外的押礼队备受关注,其所到之处的百姓们和地方官自发夹道相迎并护送。
遇此突发变故,严员外断不能再在众目睽睽之下将粮食交与金人,也不甘心将粮食施予沿途地方百姓,只好以边城战事紧促为由将粮食召回,准备将粮食以低价卖与边城军方。
与此同时,严员外与金人双方多宗生意遭挫,双方相互猜忌,关系渐趋僵化。严员外得到消息,金人故借授粮违约一事,要求其奉出一半家资,否则破城之日,便是他亡命之时。
而且,金人通过外交使臣照会吴太师对其施压。
金人得到消息,严员外与边城军、官往来密切,意欲联合边城军、官铲除边城里的金人势力。
遭遇了几次或明或暗的刺杀,严员外与金人关系几同决裂。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在严员外正穷忙应对吴太师的责难和金人的频频进犯之际,又传来消息,回城的运粮队遭劫。
在万众瞩目下,粮食被劫,边城的军、官、商界皆无比震惊。
……
残阳下,一片怪石林立的山林间,横七竖八地躺着千余具无声无息的冰冷躯体,随处溅洒的殷红鲜血诉说着此前战事的激烈与残酷,各色铠甲以及四处倒置的的兵器吸收了阳光的热量比躯体尚多一丝热度,预示着生命止歇,战事犹未了。
百余名士兵穿走其间,有的负责收走兵器、铠甲,有的负责收走遗体,有的负责清扫路面,很快,山林恢复安详宁静,仿佛这里未曾发生任何事。
在山林南边一处隐秘山涧旁,支着数顶帐篷,其中一间传出或激昂、或冗缓的嘈杂人语声。
“够了!”突然一声嘹响,接下来一句不容置疑的号令:“都出去吧!”
帐篷里的人陆续退了出来,与此同时,一名白衣男子未经通传径直步入帐篷。
萧让入进帐篷,见帐篷中只余赵谦一人,其一身戎装,威武不凡,但此刻,那显贵的人正低头弯腰,双手撑着石桌一动不动。
“都走了!不用再摆臭架子了!”萧让出声,原本以为接下来会看到一张略带惊喜的脸,不料却看到一张苍白隐忍的脸。
“王爷?”萧让惊讶出声。
赵谦竣厉的目光在萧让脸上一扫,随即缓缓直起身,面无表情走向旁边一面桌子,执壶倒水,同时冷淡道:
“这个时候来这里有何紧要事?”
萧让未立刻回话,而是紧盯着赵谦那只执壶略颤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