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一年秋深七夕夜,观得漫天天灯点点如星,眯眼细瞧,便知其皆书着周郎。
山下人家皆是喜聚一堂,热闹非凡,却见山上一人身着单衣,正手抱暖衾,扬眉轻笑独观天灯,连着眉梢亦染了喜。
“公瑾。”诸葛亮自后环上他腰,与他齐看漫天天灯漾笑意。
周瑜忽摇首,只做噤声动作,那人自是陪他不作声,忽似自山下而传铜锣喜声,虽未见其景,却听得其声已便知定喜庆热闹得很。
“可不知是哪家姑娘嫁人了。”周瑜倚入那人怀中,思绪自是回到初时迎娶小乔为妻那日,他不禁叹气。
“公瑾想嫁人了?”诸葛亮于他耳畔轻笑挑眉问道。
“……”周瑜闻言而后手肘一撞向后面那人,那人只闷哼一声,却也不肯松手。
相处已久,自知那人总爱道这些话气自己。周瑜无奈望天,天灯未散完,还余几盏,依是如星耀眼。
诸葛亮忽的松开周瑜,行至跟前,便将周瑜臂中那暖衾执起,只见暖衾为大红艳色很是喜庆模样。
他轻抖开暖衾来,随后为周瑜披上,伸手为他拢好衣衫,便自悦道:“你穿着好看得紧。”复于他唇上轻啄。
“此债未还,都督便休想着去寻孙将军。”诸葛亮将他拥入怀中。
“我便要都督你留下伴亮至老。”
周瑜虽不知如何回应,却已展笑,自凑近些许,随而吻上那人的唇。
允你可又如何?这本便是不得离你了啊……
诸葛啊诸葛,此生亦惟得你一人了……
漫天天灯忽全无。
建安十九年,诸葛亮任军师将军,署左将军府事。
蜀建兴元年,刘禅即位,封诸葛亮为武乡侯,领益州牧。
蜀建兴三年,诸葛亮率军南征,平定南蛮。
蜀建兴五年,诸葛亮奉《出师表》,屯兵汉中,即日北伐。
蜀建兴九年,诸葛亮北伐攻祁山,大败魏军。
今已五十有余,那人已鬓微霜,手执木梳,为着周瑜细梳着墨发,眼已微浊,倒是昏花起来,手一颤,竟是木梳落地。
“亮已是老了啊……”诸葛亮轻挼起周瑜一缕墨发,于鼻下轻嗅着。
“都督可愿伴亮至死?”
闻言半晌,周瑜闭眼颔首而轻应:“愿。”
蜀建兴十二年八月。
他只于榻上轻咳出血,周瑜于旁依不语,却是为他掖好了被褥,腕间相思豆似已快断,那亮字早已模糊不清。
“你可怨伴我如此之久?”他举袖拭去唇边血迹。
“先生此话何意?已如此,瑜已不怨不悔,”周瑜苦笑,似那人曾待自己一般,俯低了身子,眸如含水,“先生,我喜欢你。”
亮又何尝不是呢?
只见榻上之人惟留唇边笑意,那眸却是渐渐翕起,终是再无知觉。
他亦将双眸翕,良久耳似闻一阵高山流水,他不禁回首顾之,只见那人落指轻拂,抬首向他一笑。
“不知此曲可有误?”那人依是如往般扬起狡黠笑意,笑得奸诈笑得得意。
“公瑾,亮许你下世。”他起身,只将周瑜拥入怀中。
“好。”只一应,泪沾裳。腕间相思豆断落于地。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