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随即而来的却是更大程度的郁闷。
她本来是想要撮合陈子韶和崔晨的,可现在情况发展到这副模样,她再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想快点完成任务离开这里。有时候就是这样,你越想要完成某件事,上天就偏偏与你对着干,越着急就错的越多,错的越多就越慌乱,等到了最后,往往的下场就是面对着一团乱麻一事无成。
这样的困局她经历过,所以就算是身处其中也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来的清醒,可越是保持清醒,就越能感受到自己的无能为力,就算是些早已经消失在历史洪流中的人事,她也依旧无能为力。
她没搞懂崔晨的心思,也没搞懂崔晨和苏莺莺两人的关系,更加没明白陈子韶在这出剧本里到底扮演的是什么角色。她什么都没明白,却浑浑噩噩在这里生活了将近三个月。
想来,既可笑又可怕。
立夏已过,窗外早已不是刚来时的桃红柳绿,花期已过,粉蝶蛰伏,只剩下龙爪槐和香樟,还是一树的郁郁葱葱。
突然周围莫名其妙的喧闹起来,不知道是谁在廊下说了句什么,紧接着课室里的人便纷纷的往外涌。
桌椅移动拖曳碰撞的声音尖锐聒噪,显得尤为刺耳。
“怎么了这是——”夏叶瑾拉住同样也要往外走的崔晨,直到这时她才发现陈子韶从刚才开始出去后就没有回来。
“出事了。”
说话间又有几个人往外冲,崔晨伸手拉了夏叶瑾一下,避开了与那些人的肢体碰撞。
“王久河被人打瘸了腿。”
“天底下竟然还有这样的好心人,简直是替天行道啊这是。”夏叶瑾咧开嘴角感慨,才弯起微微的弧度就发现崔晨的表情不对,心下一沉,“该不会是牵涉到咱们吧?”
对方没有马上回答,似乎在想着什么,过了一会儿才重新将目光聚焦在夏叶瑾身上,说我屋里的床头有些钱,你带着先往后山走,去外面避一避风头。
“没必要吧,这跟咱们一点关系都没有不是么怕他做什么?”夏叶瑾站着不动,心说就算是去外面避风头,那也得你和陈子韶俩去,我一个外来的怕什么。
“他舅父原先是节度使,这一次刚被任命为淮南道的总督,新官上任三把火,咱们正好撞在火把上。”
“这也太小家子气了吧?欺负咱们仨还需要堂堂的淮南道总督出马?”夏叶瑾的三观再一次被刷新。
“或许这里面还有安陆陈家和我们崔家的缘故在。”崔晨顿了一下,“所以叶瑾你是最无辜的,没必要被这种事牵累。”
无辜么?
恍然中夏叶瑾有些想笑,这种词永远都不应该用在像她这样带着目的来完成任务的人身上。
所以她没有再给崔晨纠结的机会,丢下一句“有什么事情等出去探清楚情况后再说。”便快步随着人潮走了出去。
*
书院的山门前果然围着一大群穿着轻铠的兵丁,手握长枪,黑压压的一大片,像一大群蝗虫,让原本就不大的山门瞬间被挤得水泄不通。
李山长正满头大汗的同领头的那个军汉说着什么,那人面生横肉,似乎一点都不领情,讲了几句之后便扯着嗓子嚎,说跟我罗嗦这么多有什么意思,赶紧把我说的那三个人找出来。不过李山长您也别着急,找不到也没事最多就你们整个书院的人跟我们走就是了。
话音刚落,整个场面都乱了起来。众人义愤填膺,“我们又没犯法你凭什么带我们走!?”,“冤有头债有主,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难道是总督就可以藐视法纪为所欲为了吗?!”——
闹哄哄的,堵在山门外的兵丁作势又往前靠近了一点,与山门内的儒生成对峙之势,怒火一触即发。
难得的阴天。
夏叶瑾和崔晨站在人群里,不满与争执的声音交杂在一处,眼前人头攒动,灰蒙蒙的一片,闷热、狂躁、潮湿、压抑……所有的情绪在此刻集中,她叹了口气,刚要站出去,手臂被人抓住。
回头,发现崔晨正看着她,“我已经让人把这个消息传到家里了,他不敢把我怎么样,你先避一避风头。”说完后便往前走了几步,朝着那领头的军汉沉声道,“不知大人找在下有何要事?”
众人见目标人物出现,场面瞬间安静下来。
“有何要事?”军汉冷笑,“有人状告你们仨蓄意将人殴打致残,我这是奉总督大人之命带你回去查清楚案情。”
崔晨淡淡笑了一下,“将谁殴打致残?在下怎么都不知道?”
军汉见他如此态度怒气不由再一次往上涌,说你不要在这里装疯扮傻,王久河王少爷被你们三个蓄意殴打到双腿残废无法行走可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不要再给我狡辩——
说到这里他看向脸上依旧冒着瀑布汗的李山长,“其他两个,李山长如果执意不交出来的话那我们只好对不住自己进去搜了,若是因为如此耽误了时间让人跑了,总督大人追究下来我想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我不狡辩。”崔晨面上依旧带着笑,眼睛里却写满了寒意,“在下只是想请教一个问题,王久河王少爷与总督大人的关系是——”
“哼,说出来不怕你们吓死,总督大人是王久河少爷的亲亲舅父。”
“所以这算是总督大人的私事?为自己的外甥寻仇?”
轰的一声,人群再一次开始骚乱起来。
那个领头的军汉见状终于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便决定速战速决,不与这群酸丁耍嘴皮子,反正怎么说也不可能说得过。所以他赶紧下令,让围堵在山门外的兵丁冲进来直接抓人。
“这可是书院,我们都是有功名在身,你怎么敢——”有人在奋力挣扎。人群又再一次开始吵吵嚷嚷起来。
夏叶瑾终于看不下去,她站了出来,“不用费这番功夫了,我跟你们走就是。”
众人松了一口气,随即又用怜悯和同情的目光看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