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宁十二年十月初一,圣人还是宣布了,明年册立耀棣为太子,同时圣人也宣布了四位太子妃的人选,让天下臣工和士子议论,这四人是否合适。
大家都知道这不过是走一个过场,自然没有什么议论,倒是耀棣自己对于其他两人有些异议。
顺国公和贤国公的女儿耀棣都没有见过,他觉得自己的四妃一定要出众才行。
文妃告诉耀棣,这两位国公千金,冬月就会到了,让他稍安勿躁,不要记在一时。
十月二十三,贤国公的千金潘灵雨进入京城,这个女子性格淑娴,不好言语,最开始让耀棣不是很喜欢。
不过几天过后,耀棣发现潘灵雨一个优点,就是擅长填词作曲,这样耀棣又喜欢了,缠着潘灵雨填词,然后让赵猗房唱着。
冬月初五,水君昭进入宫中,耀棣第一眼就喜欢了水君昭,因为水君昭穿着戎装,腰间佩戴长剑,英姿飒爽,让耀棣有一种莫名的好感。
水君昭到了宫中,和耀棣常做的就是在沙盘上推演战争,耀棣基本没有读过兵书,哪里是水君昭的对手,每次都是大败之后佩服的五体投地。
昭宁十三年正月初一,先是册封耀棣,初四册立四位太子妃。过了十五,太子协同四妃前去南都监国。
当然这次前去的,还有太子的四位舅子,这是耀棣的亲信了,这次前去,就是为了协助耀棣处理政务。
昭宁十三年三月初七,太子和四妃在南都祭告祖宗,告庙礼成。
三月二十五日,邙山上,白车晋等人也到了山上。段克邪等人迎了上去,对着他们行礼说:“三师伯,四师伯,五师伯,五师娘。”
“哈哈,你们就是师妹的弟子吧,看样子,你们内功倒是有一定根基了,看来我门就要光大在你们身上了。”白车晋看着段克邪步履沉着,江海天眼中已有精光,史若梅行止无声,明白这三人在江湖上,也算是二流高手了,假以时日的话,成为一流高手也不是问题。
“还请诸位师伯赐教。”史若梅说完,邀请他们到了议事厅。
双方坐下之后,李凤先开口说:“二师兄,你来信说是给师太办十二周年的祭礼的事情,师弟我想还是和你商量一下比较好。”
曹寅感叹地说:“本来应该是前年十周年时候办的,但是掌门师妹她要去复仇,只好耽误下来。现在总算有个合适的机会,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办上一场。”
曹寅说到这里,看着众人说:“这些年来,说实话,我们邙山一脉,除了掌门师妹之外,大家都愧对师太,怎么说也得给师太办上一场法事。这一则尽尽我们的心意,二来,也应该和江湖朋友走动一下,让他们知道这江湖上还有邙山一派。”
白车晋点点头,对着曹寅说:“好在师太忌日在十月,如今还有半年,我们可要好生谋划,这件事一定要办的风风光光,不能丢了师太的面子。”
白车丰这时候说:“不知道掌门师妹现在如何?有没有消息传来邙山。”
这时候在京城打探消息的李凤说:“据我所知,掌门师妹进宫之后,帮着这昭宁皇帝办了不少军政大计,现在江湖上的人,对着的掌门师妹也没有那么多偏见了。掌门师妹和我们倒是有联系,我来之前,她还说,十八月之期已经快到了,宫里不久之后就会传来消息,到时候这天下老百姓,又要带白帕子了。”
白车丰拍手叫好,对着众人说:“如今时间不多了,我们就等着这位大儒之后,为书院那些冤死的弟子报仇了。”
同时,在京城之中,魏思思也允许了圣人前去看自己的万年吉壌,圣人和四妃一起到了万年吉壌,看着雄伟的皇陵,圣人意气风发,到处看看,不时指点沈广森如何改进。
一群人从皇陵回来的时候,正好是四月初一。
当天晚上,原本要陪同的贤妃和雅妃都被圣人谢绝了,圣人让太监前去请来魏思思,魏思思进去之后,圣人端坐在蒲团上,对着一旁伺候的人说:“你们都下去吧,没有朕的吩咐,谁都不准进来。”
魏思思走了进来,手中托着一个内臣交给自己盒子。
圣人闭上眼睛,捏着佛珠,对着魏思思说:“你知道今晚朕会找你,其实就算朕不来找你,你也会找到朕这里来。”
“圣人说的没有错,有些事情,必须要处理。”
“放下你手中的盒子吧,能放下便是福。我们现在应该谈正经事了。朕几次吵着想要去万年吉壌看看,都被你止住了。你说,此身不知何处在,坟头何曾见草青,这万年吉壌修不修的好,都和朕无关。”
“然而这几天你让朕去了,见到朕的陵寝,朕真的感动极了,朕感觉自己和山同高,与地同大。”
“今天是圣人的好日子。”魏思思平静地说着,没有理会圣人的夸耀。
圣人睁开眼,对着魏思思说:“是呀,十八个月真是过的好快,这不到眨眼的功夫,就已经到了十八个月的最后一天,这也可能是朕在世上的最后一天。你以皇陵之壮为朕送终,意有多雅,情有多深!”
魏思思听到这话,心中不是滋味,她深一口气,对着圣人说:“不知道圣人对于这个万年吉壌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可以告诉臣,臣会被您的遗诏转告给沈大人的。”
“朕没有什么不满,朕只希望在皇陵之中增加一座石像,一位抱着古琴的美女,与朕的墓碑遥遥相对,把她的脸刻的和你一模一样,乍然一望,我醉欲眠卿且去,今朝有意抱起琴来。”
圣人说到这里,似笑似苦,魏思思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说:“圣人好兴致,只可惜,真是这样,四妃会不愿意的。”
“她们自然会陪葬在我身边,生生世世和朕在一起,有什么好吃醋的。不过不说这些感伤的了。这十八个月来,几个大的纲目都立下了条陈,只要他们按部就班地做,事无不成,功无不就。唯一遗憾的,就是耀棣现在还在南都监国,最迟要等到过了高皇帝诞辰才回来,朕还有很多事情不能跟他面对面地一一交代,殊为可惜。”
“现在和圣人面对面的,只有海宁魏氏家族的孤女魏思思,不知道圣人有什么交代的。”
圣人听到这话,拿出一副对联说:“交代没有什么好交代的,朕只有这一副对联等着送你,你看,世无不可过去之事,有自然相知之人。”
魏思思见着这个不工整的对联,想要笑,但是却笑不出声来,她只能静静地等着,等着圣人继续说:“如果朕死之后,你能顺利走出宫外,希望你时时刻刻以这两句话自勉自励。红尘滚滚,世上有什么过不去的事呢?任何苦难残忍的祸端,都可以在宽容和慈悲之中化解掉。”
“所谓物以类聚,这聚便是缘,有缘千里来相聚,是不?你做任何事,说任何话,写任何文章,大千世界之中,总会有人与你相知的。即便今世之人,一人人都不能知牛,后世之人也许知你者比比皆是。”
“朕一身是罪,卿亦一身是冤,然后世无不可过去之事。朕相知于卿,卿相知于朕,互有自然相知之人,则此生足矣,夫复何求?朕为你日后打算,替你留下一个终生之伴,那便是刘歆……”
圣人说到这里,魏思思眼泪知止不住留了下来,而圣人继续说:“在朕的教导磨砺之下,他不肯出仕,至少可以做一名精明的买卖人,或者执教严谨的大儒。他的成就,便是朕对你的尊重,以及朕为你留下的保障。朕万岁之后,你要及早早点好刘歆,白头偕老,免朕九泉相念。”
圣人说到这里,对着魏思思说:“盒子里面的东西,你打开吧。”
魏思思打开一看,竟然是那把断思匕首,魏思思看着匕首,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杀了朕之后,托你告诉耀棣,铜匕非铜,它是朕的刑具。它饮血于朕,较于熔火铸钱更有本色,更有黄铜味……”
圣人说完,再次闭上双目,念着往生咒,神情恬静淡泊,丝毫不把生死放在心中。
魏思思拿着匕首,眼泪如同断线珍珠,怎么也不能收拾。
魏思思想到了很多,这十四年的事情,如同走马观花一样在她眼前闪过,她忘不了血海深仇,也忘不了眼前这个梅相公。
她小心地靠近,她知道这一刀下去,一切恩怨都会从此了断了,自己可以和家人交代了,和天下交代了,就算到了九泉之下,先人垂问也不会再对应难了。
可是这一匕首下去,她无法对自己有个交代,她拿着匕首,这每次靠近一步,她都如同在自己心中挖了一刀。
这路再长也有一个头,魏思思终于靠近了圣人,看着近在咫尺的圣人,她双手颤抖着举起断思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