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米在这座小小的城里,生活了将近五年,她不愿意出去,外面的世界很可怕,程烨是这样告诉她的,至于可怕到了什么样的程度,他从不说,她也从不问。
这座城,叫做夏安,是程烨带她来这里的,他告诉她,能来到这座城的人,都是被上天眷顾的人,只要他一辈子呆在这座城里,他的所有愿望就会实现。然后陆小米问程烨,那我想要嫁给你,这个愿望能实现吗?那时他只是笑笑没有说话,眼里的忧伤如烟雾弥漫。
陆小米看不懂他这样的眼神,可是她喜欢夏安,喜欢和程烨呆在这座名叫夏安的城里。这是一座用古老的砖块一块一块的砌起来的城池,城里的一草一木无不透露着古典优雅的气息,就连她穿的衣服也是轻纱长裙,飘渺朦胧的感觉,她也很喜欢。
夏安城里的白天总是人声鼎沸的,可是到了夜晚,却静得有些吓人,陆小米不敢出去,她常常将自己缩在床角,裹在黑暗里,害怕得瑟瑟发抖,直到在不安与恐慌中睡去。
夏安城的天空很蓝,白云很白,雨天也很浪漫,但是陆小米看看她的身边,发现除了花草树木,假山流水,亭台楼阁,她看不到一个人,也许应该这样说,在这夏安城里,除了程烨,她没有见过任何人。
程烨从来不带她出门,在这个大大的院落里,他们的身影显得那样孤独寂寥,而程烨也常常不在这座城里,陆小米的惶惶不安是那样的明显。可是每当程烨风尘仆仆的赶来这个大大的院落里时,陆小米又是那么的开心。
她喜欢抱住他,将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反反复复地问他:
“烨,这里是哪里?”
“夏安城。”
“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傻瓜,因为我在这里。”
然后她就不再问,抱着他,咯咯的笑声如百灵鸟般欢快。
程烨唤她小米,但是陆小米却说:“我叫陆无双,!”
然后他就笑着问,“陆无双是谁?”
每当此时,陆小米就会龇牙咧嘴地回他,“程烨是笨蛋,连陆无双都不晓得,她是金庸《神雕侠侣》里的那个心狠手辣的瘸腿子啊。”说完陆小米就开始头痛,然后无休无止抓了狂的去踢他咬他,她咬着他,却哭得满脸是泪含糊不清的问他。“金庸是谁?《神雕侠侣》又是什么?”
程烨抱住她说。
“夏安城里没有金庸,没有《神雕侠侣》,只有程烨和陆小米。”
【陆小米】
天空很灰,灰蒙蒙的,是下雾了还是灰尘扬帆起航,陆小米并不知道,也不打算将它去研究明白。
今天陆小米被班主任点名批评了,因为打架惹事,他让她叫家长来,可是陆小米没有家长,她的家长是谁?她不知道。
陆小米的爸爸被她的妈妈推下楼,摔死了。然后她的妈妈后来嫁给了她现在的继父,但是她妈妈杀了她爸爸被抓进牢里枪毙了,她的继父后来又娶了她的继母,他们各人都带着一个孩子,而陆小米是多余的那一个。
陆小米就是这样和班主任说的。在班主任很震惊的注视下,陆小米很潇洒的走了。在学校的大门口,她看到了她的继父和继母。陆小米的继父很照顾她,他常常跟陆小米说,他爱极了她的妈妈,可是陆小米并不信任他,因为他在爱着她妈妈的同时,他又娶了别的女人。
陆小米的继父让她回家,别再惹事生非,他对她说:“小米,你这样,我怎么对得起你的妈妈!”
而她的继母在一旁冷冷的看着陆小米,半句话也没有,陆小米能看出来,她讨厌她,甚至是厌恶她。陆小米是个没父没母的叛逆的孩子,她总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值得她喜欢,所有人都是别有目的,所有人都想要将她弄死,让她从此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所以,陆小米讨厌他们的虚情假意,他们明明不爱她,却又要在别人面前假装爱她,这一点让她很受不了。但是当陆小米管她继父要钱的时候,继母就会暴跳如雷。
她说:“陆小米,你这个没良心的死丫头,你妈死得倒干净,留下你这个讨债的小杂种——”
她话没说完,陆小米拾起地上的砖头就向她的脑门上砸去,她头一偏,砸到了身后穿着白衬衫的男孩子身上,于是,他白净的脑门子很快就被血覆盖满了,他看着她,来不及说一句话,就晕倒在了马路边。
他就是程烨。路小米和他相遇的时候,差点一砖头拍得他去见阎王。是继父把他送到医院的,花光了他身上所有的钱,等到程烨醒来的时候,他就不停地在那里鞠躬道歉,那个时候,陆小米突然想,也许,他真的是爱她妈妈。
程烨醒来的时候,没有责怪任何人,只是看着陆小米笑,笑得阳光又好看。陆小米凑近他些,以为他被这一砖头拍傻了,摸摸他缠着绷带跟个猫星人似的脑袋,然后又朝着他的伤口呼呼吹着气。
他有些愣,收了笑,问她在做什么。
陆小米说:“这样吹,你就不疼了,以前爸爸喝醉酒打哥哥的时候,我就是这样替他吹伤口的。”
程烨看着她,没有说话。
继父临走前嘱咐陆小米好好照顾程烨。
在程烨的病床边坐好,陆小米看着他的眼睛,笑着对她道:“喂,帅哥,你看刚刚走的那个人像不像我爸爸?”
“……”程烨没有说话。
然后陆小米又将她对班主任说过的话对他重复了一遍,说完后,程烨一直沉默不语,而陆小米继续说道:
“小时候,我最喜欢的就是哥哥了,因为我们有相同的骨血,相同的痛苦,但是后来,我恨极了他,因为他丢下了被爸爸打得遍体鳞伤的妈妈和我,逃跑了,那时候,我希望,他会在逃跑的路上死掉了,然后尸体被野狼叼走了!”
程烨还是没有说话,只是突然搂住她,搂得很紧很紧,紧的喘不过来气的那种,然后她感觉到后脖颈温温的,湿湿的,陆小米想程烨一定是被她的故事感动得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