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记得我吗?
王楷先是不解,仰头看向林婴,青紫交错烙印的脸僵住了。
她的容貌出众,但自己却不曾......
他正努力回忆着,脑中倏得闪过一道画面,这澄澈的双眼,脸上诡诈的表情,深埋在脑海里面,不愿回想的记忆终于被发掘出来。
少时的阴影再度萦绕在身边,来自林婴带给他的可怕阴影。
自己本是这雁门的本地人,土生土长,天赋异禀,早早被选入军中重点栽培。
一夜之间,他便成为了所有人瞩目的对象,被收为义子,接任雁门军的未来,前途一片光明。
不过这只是在那之前,自从军中时不时多出一个抛头露面的小丫头后,军中的议论也随之多起来。
“王楷尚不抵一介女子,日后如何执掌军中要职?”
那女孩不仅在修行上已然超过自己,而且比自己要小上许多,好像是在无声地宣判,王楷永远不可能超越她。
所以自己讨厌她,每逢有女孩在的场所,他总会退避。
可即便如此,自己好像也逃脱不了如来佛的五指山。
不,不对,准确来说,应该是魔女的魔掌,女孩总将自己当作取闹的对象,甚至骑在自己的脑袋上面,于大庭广众之下羞辱。
可恨的是,王楷还不是对手,反抗的话,只会被打得鼻青脸肿,和现在的自己一样,向她跪地求饶。
那段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光,和魔女那幽幽的笑声,犹如黑夜的游魂常伴自己左右。
为此,他甚至靠着欺辱寻常的女子来寻找一丝报仇的愉悦感,以此来麻痹自己,忘掉那不堪回首的记忆,久而久之变成了骄横跋扈的王楷。
不过有些东西,他忘不了,那魔女的名字。
“林婴。”
王楷呐呐地说道,双瞳如冰封般定格。
试图抹去的记忆又强行塞到了自己的脑子里,多年前自己同样跪在林婴面前求饶,挨打的人一样,动手的人却不一样。
他或许早应该知道了,从念星晨出手的那一刻,就应该猜到。
天才本来就是相互吸引的。
随之脸色一变,恐惧之意袭来,全身跟着颤抖起来,本能地抱住后脑勺,将头埋到地上。
林婴傻眼了,苦笑着解释道:“认出来就行,没想到小时候顽皮倒是把你吓到了。”
她其实在王楷走过来的时候就认出来了,毕竟自己以前的光荣事迹,记得还是蛮牢的,不过没想到的是,这家伙竟然变成了好色之徒,故而借念星晨好好教训一顿。
“不敢,不敢,少将军大驾,小的,小的不敢。”王楷算是认栽了,今日换了个人,肯定得生,算是造孽,遭到报应,才会遇到这位姑奶奶啊。
念星晨瞧了王楷一眼,顺手过来扶着林婴道:“你早知道他是谁?”
林婴微笑着答道:“认出来了,不过一开始不想认。”
念星晨盯着她的俏脸,眉头一紧,甚至不解。
“他既然好色,被打一顿怎么了,长长记性,免得日后胡作非为!”林婴故意放大了音量,好让埋头的王楷听见。
念星晨道:“那我打他是不是不太好,毕竟是你的故人。”
林婴扑哧一笑道:“哎呀,打就打呗,欠打,再说你不是打得很欢吗?”
早知道是你认识的人,我就不出手了,念星晨心里想着,不过罢了,这种人的确要教训一下才行。
“王楷,我爹呢?”
林婴直奔主题的发问让王楷愣了楞神,还在想着会被如何处置,没想到人家直接转移了话题。
“大将军说是私事,已出城去了,若有要事,不妨同我去见义父?”
“你,你先起来吧,既然他不在,带路就是了,我们去见哥叔叔。”众目睽睽之下,也不能让王楷一直跪着,那样怕是他之后难以立足。
王楷踉踉跄跄的起来,两腿酥麻,眼光甚至都不敢抬起来看向对面,念星晨那如剑刃寒芒般的眼神,他再也不想见到。
“稍等,我差人去取快马,即刻出发。”
“守备大人准备一辆马车吧,少将军身子不太好。”
林婴听念星晨说罢,朝王楷点头道:“路上出了状况,早些准备,速速上路。”
王楷稍打量了两人,莫名的感觉契合,也不多说什么,按照要求去准备了。
他平日里看上去孟浪了些,但身居雁门守备之位,自然是有自己的本事,片刻时间就安排妥当了。
北地多产良马。尤其是临近塞北的雁门,翻过山就是天然的冰原跑马场。
故而马匹大多四肢长而强健,感官敏锐,毛色鲜活,雪白鬃毛迎着猎猎的风飘扬,威风凛凛。
车厢之中,念星晨甚至都不觉路上颠簸,可算是让人大开眼界了。
并州气候与幽州相仿,而且依靠着山脉,仿佛车帘之外那连绵起伏的山峰在翻滚的云层中若隐若现,如画卷之中的景色。
白马饰金羁,连翩西北驰,这一番壮阔的雄伟山脉之后曾是边关男儿浴血奋战之地。
二十余年前,雁门关关口大开,大唐男子举国之力北上驱逐塞北游贼,血染龙脊山,马蹄冰原,兵至瀚河,其间数以千计的人命丧于箭矢之下,魂留外土。
正因他们捐躯赴国,视死如归,才有如今唐人翻过龙脊山,去冰原牧马的盛况
林婴肃然,望着窗外疾驰的几匹飞马,她瞧见了千幡旌旗飘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