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色朱门,辉宏大开。
年轻男子快步往门口迈去,身后跟随一名黑衣少年,目光游转,四面打量,似弟子,似后辈。
“原来是抵兄,”守卫的姜家门人认识年轻男子,赶忙恭敬道,“您又来看望长老了?”
年轻男子微皱眉头,还是点了点头,目光焦虑,似有要紧事情。他把腰间身份刻牌扔出,一滴血甩落上面,刻牌泛起血光。
守卫门人更无怀疑:“例行公事,您请见谅。”
年轻男子点头,只是眉头皱得更深,守卫门人内心一跳,忙打开阵法,抱拳退开。
年轻男子迅速走入赤色朱门,黑衣少年紧随其后。
守卫门人面色一变,拦下黑衣少年,可年轻男子忽然回头,目光冰冷,守卫门人苦笑一声,不敢阻拦。
阵法在二人走入后闭合,恢复原样。
“罢了,这里虽是重地,却从未出事,否则也不会轮我这个小人物守卫。”
“那少年看来也是姜世抵晚辈,出了问题也非我担责,姜世抵此人心量不大,犯不着为这种小事得罪他。”
守卫门人嘀咕两句,又恢复宁静,不起波澜。
门后阵法里面,流光涌动,耀眼明亮,更无边无际,如天地间光的初始之地,是光的世界,光的海洋。
年轻男子和黑衣少年行走光径间,每一步扭曲出一片光影,莫约三十来步,年轻男子身形消失。
黑衣少年不惊,踏在先前年轻男子走过方位,身形也消失在光影里。
前后光暗,反差极大。晦暗厅堂如深埋地底,唯有两点臂粗蜡烛火光摇曳,多了些许阴森可怖,添了几分冷暗寒冷。
“姜世抵,求见叔父!”年轻男子恭谨向厅堂正中的屏风行礼,出声言道。
良久寂静,唯有烛影晃荡,但年轻男子极致耐心,毫无浮躁。
终于,黑暗里传来一声叹息,带着沧桑垂暮。
“说吧,你又闯什么祸了?”黑暗里的声音无奈问道,但接着一严厉,“胡闹!姜家重地,你私自往来便罢了,还带他人进出!”
话落,风声一起,向黑衣少年头顶抓下,黑衣少年眼里现出慌乱恐惧,惊呼一声,手脚忙乱,不知所措。
“叔父手下留情!此次之事便是与他大有关联!”年轻男子喊道,更无停顿,生怕话晚,少年已先行被击毙。
风声停滞,年轻男子长舒一口气,黑衣少年惊魂未定,面无血色。
“也罢,下不为例,”片刻,黑暗里的声音一缓,转而柔和,“像你般惹是生非,叔父在还能帮你盯着,若是你叔父我死了……”
黑暗里的声音落寞萧瑟,年轻男子身体一颤,赶忙道:“叔父修为高深,怎么会死呢?我看叔父还能再活几千年,上万年!”
“修为高深?我不过刚刚起步罢了。就算修为通天之人,又有几人能够永垂不朽呢?”那人自问自言。
“你进来吧,”那声音进而道,接着对黑衣少年亦道,“你也进来。”
年轻男子点头,转过屏风,黑衣少年亦低头跟随,似性子极腼腆。
屏风后亦是一片黑暗,但地上如星阵,明暗线条构成唯一光亮。禁制在阵法间游动,错杂交替,繁复玄奥,赫然是姜家法阵四道中枢之一。
阵法与禁制中心,坐了一名四十来岁,身材魁梧的男子。他盘坐着,仿佛属于阵法一部分,与之融为一体,如峰厚重,亦如风轻灵;如岩坚韧,亦如水柔和。
这是阵法变幻,因为他坐镇中枢而成为阵法一部分,故变幻被也引到他的身上。
男子面容俊朗,只是浑身上下被死气缭绕,黑衣少年目光微不可察闪烁一下。
地上密麻繁复的禁制游开,露出一条路径,年轻男子走在前面,黑衣少年似乎犹豫了一下,终还是跟在年轻男子身后,只是面容怯怯,身形颤抖,低头不敢看阵法中那人。
年轻男子走到那人面前,低声叫了声:“叔父!”
那人露出笑容,接着异变陡生,他忽然一掌击出,整道阵法尽数亮起,如举阵之威袭击一人。
只是那一掌并非向年轻男子,而是年轻男子身后的黑衣少年。
年轻男子眼里诡异光芒流转,竟是身体直接扑到掌前,要生生拦下此掌,那人心神大震,掌至半空强自缩回,顿时整道阵法一暗,与之连接断裂些许。
但年轻男子邪异一笑,径直自爆肉身灵泫。
那人面寒如铁,手指飞动,地面上禁制、阵法涌出,爬上年轻男子身体,把年轻男子封禁,一丝七彩色泽亦从男子身上悄然融入阵法。
只是这样一来,禁制阵法要压制男子,却是不能对敌了。
那人背后受到狠狠一击,指甲近乎扣入心脏。那人口中鲜血狂喷,落到他划出的符文上,符文完整,落到年轻男子的神魂上,一团幽光被逼出,立刻散逸。
接着他迅速铺开一道光幕,背后的伤口,似有幽蓝碎丝沁入,连带流出的血都变得妖异。
“魔界生灵!”那人迅速封闭窍穴,转过头,看着黑衣少年,黑衣少年早就没有了先前慌乱怯弱,他目光幽冷飘渺。
“你是怎么发觉的?”黑衣少年,亦或者,万易,他看了那年轻男子一眼,又转而看向那人。
“从你踏入前堂的一刻,我便知道与我讲话的不是我那侄儿,”那人冷哼一声,却不继续解释,“倒也惟妙惟肖,想必你已经搜过他记忆了。”
万易头微微一侧,点了点头,道:“姜绝心,姜家长老,主修阵道,曾经有第三境初期修为,若非与阵法融合,命元早尽,对吗?”
那人,姜绝心眼茫一利,死气有驱散迹象。
万易看一眼被禁封的年轻男子,似笑非笑道:“你若不禁封他,我只有四成把握,但现在有了七成,何必呢?”
“世抵虽是我侄儿,但他待我如父,我视他如字,你这魔物如何省的,”姜绝心冷笑一声,一挥手,“何必多说,老夫便接阁下手段!”
这时他身边死气涌动,但从死气内竟诞生一缕生机,径直将死气压下,万易面容一凝,这已经是生死境神通。
他生机如潮涌,尽数涌入阵法,被一百零八颗石珠吞噬。那石珠透明中空,内封灰绿漩涡。石珠一起,万易眼前一变,出现于灰蒙空旷地界。
“老夫修道至今五百七十余年,不修神通,只钻研阵道,”四周传来姜绝心声音,却看不见人身影,“当初老夫炼此界,五十年寻觅材料,以古墟界碎片为载体,从虚空抽取阴风风源为阵心,融入天雷劫风,魔域悬风,祭炼为本命之器,伴老夫两百年有余。”
“八十年前,老夫坐镇此地,舍弃一身灵器阵盘,唯把这风界融入阵法禁制。你若能破此界,让老夫束手就擒又何妨!”
姜绝心声音回荡,万易站在风界风暴里,黑衣飘逸,长发飞舞。
但他面色凝重,搜魂下他知晓姜绝心有此厉害一界,全盛之际第三境中期也未必能讨到好处。
而姜绝心对于此阵界也极度自信,就是知道万易定是有备而来也敢出此豪言。
万易静静站者,风界之风还略胜过阴风,更有几分虚空,灵力魔源迅速流失的感觉。
只是虚空万易也呆得习惯,这风界自也算不得什么,姜绝心对风界如此信心必有其他手段。
“第一变,八面来风,开。”
顿时,空茫上八道风柱,滔天而起,上承荒天,下顶辰地,各封一方,向中心绞杀而来。
“真,假。”万易轻声低语,竟缓缓闭上眼睛,陷入静止。风径直从他体内穿过,却舞动不了他的长发,飘荡不起他的衣衫。
他仍然闭着双眼,足下却踏着风的轨迹行进,手印禁制幻化,每一道都落在阵法结点上。
“回溯禁!你居然还通晓阵法禁制之道,”姜绝心声音最先震惊,随后平缓如初,“不过你之造诣可能即老夫五百余年之久?”
“第二变,风起云涌,开。”
“第三变,风雨如晦,开。”
风柱顿时溃散,风柱里涌起流云,云中蕴兽,千百成群,向万易铺来。同时第三变起,风界黯淡,黑云压城,云兽尽数仰天咆哮,双目血红,暴戾狂躁。
单凭真假法则,万易已经不足以压制疯狂云兽,他眼里一寒,幽气显露指尖,丝丝溃散,化作百千涌入流云,云兽成片死伤。
暴戾疯狂亦是死前念想,让幽气微有壮大,虽并不明显,却也是意外之喜。
万易负手而立,抬首望天。蓦然天上巨响,一把光剑把风界照得明如白昼,带山河之志,碎天之念,向万易刺来,来势汹汹,不可阻拦。
万易双瞳微敛。
外界,姜绝心心神分散,大多主持阵法,剩余压制魔毒溃散,但幽蓝碎丝仍不拥质疑散开侵蚀,姜绝心面容灰白,他目光恨恨,却下定决心,喃喃自语:“也唯有提前了。”
他眼里奇芒闪烁,亦皱眉向阵中看去:“先得解决这个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