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当离去了。”万易心里暗道，深红苍穹若血，无际魔海似镜。
世事无常，让他走上完全不同之路，亦无法控制，杀意从他无比冰冷双眸射出，如刀似剑。
接着，他轻声笑了，恨意入骨，仇深似海：“姜家所有人，我都不会留下。”
他双手掐出怪异决印，轻声喃念古语。瞬息他现于魂洞寒潭，浮出水面，浑身已尽透湿，寒意入肺，冰冷透心。
他摊开手，手心置挂坠一枚，古老惊喜，奇异诡秘，目光微有复杂，手指略有轻颤。
“说到底，还是你救了我。”万易轻叹，双目转冷。
忽然间，他清新感受到一股异力，是隐匿遮盖之力，可扰乱天际，错杂真伪。
他心思回转，忽而心念一动，异力外分，环绕于身，任何改变波动皆模糊不可查，凌乱不可感。
只是他仍有疑惑未解，思量尚存。他打量探寻水潭，却见黑黝深沉，寒冷如冰，尝试寻觅不同，亦除森冷黑洞，不无别致。
终于，他摇头，或者不过巧合一场，意料外围，并未其他缘由，他般至理。
是你蒙尘了吗？他低头看着挂坠，心里问道。
他走向另外支洞，森寒愈盛，虽他已踏入修行，仍难以为继，无法坚持，却是没想到，不过曲折十余丈，他就走到尽头，无法再进。
他默默凝视石壁，心里却泛过一熟悉与悲哀，复杂亦模糊。
他指尖轻轻拂过，潮湿携带刺骨寒意，光滑却如万年擦拭，但再普通不过石壁，寒洞中的灰岩。
只是为何有熟悉感觉呢？如隔离一层纱膜，经历百世模糊。世间可真有轮回吗？
他立在石壁前良久，熟悉悄然离去，或只是错觉。空落离开，石壁表层轻悄碎裂……
他又下入寒潭，寻觅探查，找寻踪迹，只是冰寒潭水，非此时之力可以抵御，他亦未坚持强抗，最终一无所获。
“事疏事异世事空，几许轮回不识愁。”
恍惚朦胧，万易有所闻，有所聆听，透出一股怅然，一抹落寞，如隔岸观花落，对潭看月缺。
他似见字迹深藏，亦随石壁剥离，显露又破碎。
万易默默凝视，透过字迹，对视漫漫百万年时光前，黯淡疲惫双眼，修行之道漫漫，却不知可有一日，他亦如此落寞寂寥。
字迹迅速模糊风华，为灰为烬，那面石壁终为真石，而非寒冷落寞的载体。
这里可真的和那人无关联？万易自问。可惜，他不知，亦无人能解答。
魂洞颤动，岩石垮塌，他的到来仿佛带走此地神奇，从此刻起，它只是普通洞穴，不必载着虚无缥缈的轮回与等待苦苦守候。
万易怅然，他抬头，尽管看不到天空。但或许，只有夜空永恒不变。
他未多看了坍塌溶洞，更毫无留念，飞速向洞口掠去。唯有紧抓因果，寄于己身，或许才可避免有日这般空自嗟叹，痛苦伤悲。
亦是后来，他才得知魂洞本不属姜家。其历史久远，甚至远超过姜家崛起。
两万年前姜家先祖参与一场惨烈围杀。那一战，空间破碎，界位坍塌，众人惶惶，谈而色变。
魂洞便是姜家先祖无意寻得，惊喜之下，深入研究，只是虽说找到些珍奇异材，但终归失落。
那位姜家先祖支撑姜家两千百余年繁盛，亡故后随身空间融入姜家禁地。
魂洞寒气极重，却不知缘由。原本用以磨练家族弟子，但触动诡异后闲置，但被法殿用于惩治。
但继而追溯，却查不到缘，找不到由，无人知，无人晓，亦无从查证。
若定要追究，唯有说自有天机。无论因果何期而知，世态变化复杂，最后归于轨迹，即为宿命。
不同时空，一道模糊身影立于万界苍穹，他的面前是一条河，他站在河上游，看下游浪花飞溅。
如果有大能看到，会沉默，默默离开，不愿染上因果，因那条河，名时光。
他渐渐消失，时光不可逆。
万易静静站立，忽而心里刺痛，抬起头，他看向苍穹方向，目光却被洞顶岩壁阻隔。
那个方向，曾有一条河，一个人。
※※※※
石门外，姜家弟子向看守门老者请求开启石门，老者眼里的精光一闪而过，显然修行有成。
那姜家弟子肃然起敬：“前辈，我奉命带一位至此的族人离开，同时奉长老之命协查魂洞异变。”
“你说的，可是那个毫无灵力的小家伙？”
“正是，他犯了大过，有当面顶撞殿主，被罚至此反思。”
“犯了大过？”守门老者微微冷哼，略有不屑，“这太乱来了，把一个寻常人罚入罪魂洞还不如直接处死来得干净。”
姜家弟子苦笑不言，不敢接嘴。
守门老者默默摇头，打开石门。石门后缩着一名少年，面目苍白无色，眉间凝冰覆霜。
他把少年抓起，习惯一搭脉搏，面露奇异。
“命真大，还没死，”守门老者不由惊讶，接着惋惜，“估计是魂洞异变，寒气锐减，才留一线生机，可惜了，九死一生。”
守门老者连连摇头。
那姜家弟子不言不语，只是忽而他一笑：“让寻常人如魂洞却是强人所难，不过也不算不公，前辈您可记得几年前的叛徒，姜添夫妇？”
守门老者脸色一凝。
“这是他们子嗣，有无修行资质，这样结果不冤，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罢了。”那姜家弟子摇头道。
守门老者点头，看向少年再无惋惜怜悯，反多了理所当然，杂一丝冷漠厌恶。
“丢回去吧，此人不值多废心思，”守门老者淡淡地嘱咐，“准备好，一会要去尽头看看，若被寒气侵体日后会影响修行进益。”
※※※※
简陋石室，万易双目毫无温度，面容淡漠无情。幽芒流转，有异样冰冷。
已是傍晚时分，残阳如血，染红天际。
他咳嗽两声，扶着冰冷石墙缓缓盘坐。他脸色苍白，微微寒噤。引寒入体，自散气血，他自有些难以消受，无法承担。
心神沉入挂坠，引得魔意流转，身上寒冷逐渐消失，褪走不存。
自魂洞出来，他被姜家下人扔回石室，如若抛弃尸骸，丢弃残体。
万易毫不怀疑，若非受到姜悎沢的特别关注，怕被问罪，担上麻烦，他已被直接葬了，抛尸荒野，亦无人问津，置之不理。
他望向窗外，遥看天边，静观而无言，沉寂而无话。夕阳沉寂，红霞熄灭，再至后来月华洒落，星辰当空。
不远处姜家，灯火通明，阑珊如画，亦温馨繁华，往来人群，笑语欢声，热闹而喧嚣。
怅然亦痛恨，冰冷更漠然，看漫天星辰如幕，观屋后山影迷胧，他思绪不经意回溯过往，此夜，与十年前于溪镇，很像。
亦是热闹星夜，凡俗节日，全家坐于姜府院落，谈笑风声，语笑喧阗，他也抬头，望向满天星辰。
相隔时空，两道目光碰撞。一道是好奇探寻，一道是落寞回忆。
世事无常，转眼即是昔时零落，翩飞如絮，抓不住昨日，看不到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