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聂齿叹了口气,“我就是觉得它很可怜。它明明没有做错什么,却要平白无故的被杀,还要被人吃掉,我想救它,可却没有办法,我想……想拿着它的头,把它藏起来,不叫别人吃了它。”
小女孩听了,心中很是感动,忽然走过去拉住聂齿的手,急匆匆向外赶,低声道:“别说话,走,咱们俩把黑子的头埋到后院去。”
聂齿的脸红的好似二月的桃花,想不到人生中第一次和女孩子拉手,竟然是因为一条狗。
二人出了厨房,匆匆忙忙绕开了长廊,来至后院。所谓的后院,其实也就是一些摆放杂物的地方,有两间草棚,草棚外面有一个圆形的花坛,周围堆了些干柴,里面种了几株玫瑰。
这种带刺的玫瑰极容易打理,既不用浇水,也不用施肥。纵使冬季凋零,一到了春暖花开,它也能自动复苏,并且花期较长,从春天抽枝发芽开始后,便陆陆续续的开花。
旧花未尽,新花又盛,直至秋霜袭来,叶落归根。
那女孩站在花坛外面,四处张望,口中喃喃道:“埋哪儿好呢?”
聂齿道:“要不埋花坛里面吧!”
此时玫瑰正盛,小女孩拍了拍手,道:“好,就埋花坛里面,你去挖坑。”
“嗯!”聂齿痛快的答应了一声,可花坛中长满了带刺的玫瑰,根本无处下手,只稍不留神,更要被扎成刺猬。
聂齿小心的掰开两束玫瑰,想要伸手挖土,却被刺了四五下,手上顿时流出血来。那女孩见状,忙道:“这儿不行,别埋这儿了。”
聂齿应了一声,把手从花束中拿了出来,拔掉已插入手中很深的两根刺。
小女孩问道:“怎么样?还疼吗?”
聂齿点了点头,忽见花坛外面有一块儿空地,土壤松软,像是被翻动过。他想着自己用手挖坑,土实必然挖着费力,时间耽搁久了,被师父师娘瞧见,势必惹来麻烦,当下用手一指,“要不就埋那儿吧!土松软,好下手。”
那女孩点了点头,“快点,一会儿被我爹他们瞧见可就坏了。”
“嗯。”聂齿凑过去挖土,只挖了两捧,便在土中翻出数根白骨,“唉!这里有东西!”
那女孩一见骨头,吓得一激灵,险些叫出声来,低声道:“天呐!这是什么啊?”
“我也不知道!”聂齿接着挖土,挖出的骨头越来越多,最后摆在一起,竟摆成了一个狗的形状。
聂齿一挠脑袋,如梦初醒,惊道:“哎呀!我知道了,想是师父把黑子的肉割完,骨头都埋这儿了。”
小女孩道:“那正好,把它的头和身子埋一起吧!”
“嗯!”聂齿答应的很快,三下五除二的将黑狗的遗骨埋好,转回身来看着女孩傻笑。
小女孩拍了下聂齿的肩膀,“还不快回去,傻愣着干什么?”
聂齿答应了一声,走向前院,回到厨房见师父正在箩筐里翻找,边找边嘀咕:“唉?这狗头哪儿去了?莫不是闹鬼,自己飞走了?”见聂齿一进门,便问:“傻小子,你瞧见狗头了没有?”
聂齿“啊”的一声,既没答知道,也没说不知道,好似没听清楚。
高仕又问了一遍,聂齿有些心慌,正不知如何作答的时候,那小女孩站了出来,道:“爹,你找狗头干什么?又没有用,又不好吃,这儿不是还有肉吗?”
高仕叹了一声,“那倒也是。”说着一转身,又去洗菜去了。聂齿望着师父的背影,心中忐忑不安,正暗自推想是不是该回家去,却听见高仕叫道:“傻小子,快帮为师烧火劈柴!”
聂齿哼了一声,正待弯腰拾柴,却听那小女孩又道:“爹,你让人家烧火干什么嘛?”
高仕扭头看着女儿,见她背靠着箩筐,满脸坏笑,问道:“怎么?不叫他烧叫你烧啊?”
“我还想让傻小子陪我玩呢!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比我更丑的……”
高仕一笑,“你娘不是和你说了嘛!你不丑……”
“反正我不叫他帮你!”
“好吧!”高仕略感无奈,“可别往远走,一会儿饭就做好了。”
“嗯!”小女孩见父亲转过身去,一口气拉着聂齿奔了出来。等离了厨房,聂齿方才发现,原来这小丫头的手里竟抓着一块生肉,想也是从箩筐里拿出来的。
聂齿下的一跌,忙道:“你拿这个干什么?”
小女孩笑道:“不叫他们吃,咱们俩去给埋了。”
聂齿挠挠脑袋,表情有些僵硬,“这样不好吧?万一被发现了……”
“没事没事,悄悄的去埋不会被发现的……”
一句话还没说完,只听见有人“嘿”的一声,小女孩想是做贼心虚,“哇”的一声尖叫,扑进聂齿怀里,回头一看,竟是自己的母亲。
那妇人笑道:“丫头,要埋什么好东西呀?还不给我们吃!让娘看看呗!”
小女孩颤抖的手再也抓不住那块狗肉,一下子掉在地上,她恐母亲责备,当即嚎啕大哭起来。
一番审问过后,小女孩将她和聂齿埋狗头的事,如实招了,聂齿满面通红,心中更是极度恐惧,暗叫:“不好,不挨打也难逃一顿批评。”
没想到那妇人竟微微一笑,道:“这俩小孩儿,还挺有趣!”拿着掉落在地上的狗肉回了厨房。
那小女孩却趴在聂齿的怀里,哭个没完没了。
聂齿憋了半天,总算想出一句安慰的话来,低声道:“好像没事了。”
小女孩道:“没事了么?”
聂齿道:“好像是……”
小女孩又道:“那万一有事呢?”
聂齿鼓足勇气,答道:“那就让他们打我好了。”
这下她总算止住了哭声,却埋怨道:“且,都怨你,要是快点走的话,不就不会撞见我娘了?”
聂齿微微点点头,“是”。
那小女孩又责备起来,只嘀嘀咕咕的说个没完没了,过了半响,高仕已做好了饭菜,叫他们前去吃饭。
聂齿羞着脸,猜想师父早已从师娘口中得知自己和师妹偷偷埋狗头的事了。没想到上了饭桌,高仕却只字不提,一场风雨好像就此过去,不过他好歹还是埋了人家的肉,总不好意思在伸筷子。
好在那小女孩帮他挑了不少的肉,当下心中疑惑不解,心想:“她明明嫌我害了她的好事,却为何还要对我这么好?”
吃过午饭,那妇人才开始逗聂齿二人,“唉!你们两个小东西,不是想把咱们的肉都埋了吗?吃的时候还挺欢,有能耐别吃啊!”
小女孩眼圈一红,差点哭了出来,急急忙忙的把头伸进母亲的怀里。
那妇人笑的倒是很开心,聂齿则一副无处可藏的样子,从头一直红到脚后跟,一直想要解释,但半天还停留在那个“我”字上面。
那妇人只说了他两句,便岔开话题,不再纠结于此事。问过聂齿家人如何,又问聂齿学习怎样,爱不爱学,聊到最后,又开始夸赞自己的姑娘如何懂事,如何有爱心。
聂齿则心中暗下决心,偷埋狗头的事,下次绝对说什么也不能再做了。
又过了片刻,那小女孩忽然问道:“你还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吧?”
聂齿点点头,迟疑了一会儿,“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高如意,我娘叫陶氏,小名叫陶美人儿,我外公叫陶文远,外号陶半仙儿,我舅舅叫……”她一口气说了十几个名字,差不多把娘家的族谱都背了一遍。
聂齿也不过是记住了“高如意”这三个字,至于后面的,他只有个大概的印象,想到半仙时,能记起有一个陶半仙。
陶氏摸着女儿的脑袋,笑道:“你说了那么多的名字,人家哪儿记得住啊?”
高如意却道:“我就是要故意说的多一点,看他能不能记住我的名字。”过了一阵,她又问聂齿:“我叫什么名字?”
好在聂齿还没忘,不等她问完就已抢答,“你叫高如意。”
高如意满意的笑着,“这傻小子还满聪明的,一次就记住了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