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
电脑前,李森面对着郎天慎的留言:"还记得演唱会的后台,我最后对你说的那句话吗?"
当然记得,那天,在紧张的后台准备的间隙,郎天慎一共对自己说了十句话,每一句,都已经被回味得泛白了。
他唱最后一首歌时,自己却不得不走了,不忍心对他说出那句"我要走了",但更不忍心不告而别。
那天是怎么艰难的说出"我要走了"这几个字的,他当时又是怎样的心情。
"我现在很想抱抱你!"
这是他的最后一句话。
周围,是他的工作人员,来来往往。
台下,是他的五千粉丝,翘首期盼。
遐思迩想间,电话响了,是段子文。
"喂,我是李森,有事吗?"
"你的声音怎么了?你在哭吗?"
李森擦了擦眼泪:"有事吗?"
"我们去滑雪吧!嗯——带着裴义,他说他是滑雪高手,可以当我们的教练!"段子文的声音中有掩饰不住地兴奋。
"我不想去!"李森想挂掉电话。
"那么,我们就去攀岩,裴义说,他攀岩——"依然兴奋。
"不!不去!"
电话那边的那个人依旧不死心:"射击?骑马?击剑?"
"为什么都是剧烈运动?"
"嗯——因为——突然想运动嘛!"
"不去,我想一个人!"
"一个人?你一个人在哭吗?"
"挂了!"
兴奋的段子文终于消失了。
郎天慎的留言依然在电脑屏幕上闪烁:"还记得演唱会的后台,我最后对你说的那句话吗?"
李森给他回复:"下次见到我时,一定要让我看到你的笑容!"
当他看到这句话时,他,会懂的吧!
第二天。丽山。
一班工作人员带着一堆的摄影器械乘坐缆车上了山顶。
山风呼啸,郎天慎穿着飞行服、戴着安全帽、护目镜,登高远望,有种一览众山小的感觉。
同样装备齐全的池一心顶着风艰难的走到郎天慎身边,一把抱住了郎天慎,才没被风刮跑。
池一心从背后抱住郎天慎,双手紧扣在郎天慎的腰上,从远处望去,就像一对粘在一起的恋人。
郎天慎扳开她的双手,返身回来稳稳的抓住了她的胳膊:"以后不要减肥了,再减肥就弱不禁风了!"
"你如果喜欢胖子,我就不减了!"风太大,本该耳语的话,现在只能喊出来了。
郎天慎自动屏蔽了这一句情话:"你敢滑翔吗?你不恐高吗?"
"你如果和我一起滑,我就不怕!你和我一起吧!"
郎天慎又自动屏蔽了这句:"一会儿听教练的话,否则很危险!听到没有?"
池一心没回答,她摆脱了郎天慎抓着自己胳膊的手。
"滑翔很危险,你要听教练的,绝对不能自以为是!!"郎天慎感觉她情绪不对,有些担心。
"我十六岁就学会滑翔了,这个游戏我已经玩了十五年了!"池一心很不服气。
郎天慎从这句话里却听出了什么:"原来,你比我大?"
池一心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口,但已经晚了,自己的最高级别的军事机密这么轻易就泄漏了,曾经有综艺节目出巨资想要池一心在节目中公开自曝年龄,当时都没答应,现在——
池一心玉面飞红,杏目圆睁,说话都结巴了:"我——那是——那是虚岁,我的周岁比你小!"
然后转身悻悻的走了。
风依然很大,但她却走得很稳,哪里是弱不禁风呀,简直就是飒爽英姿五尺枪嘛!
但郎天慎望着池一心的背影,依然是担心的神色。
滑翔伞像两扇巨大的翅膀,在风中被展开。
摄影师将摄像机安装在滑翔伞的各个位置。
滑翔教练与郎天慎同乘一个滑翔伞,郎天慎背对教练,站在深不见底的崖边,把单薄的伞翼铺开。
而四百米开外,池一心选择借山体西面的巨大上升气流起伞,她单独一个滑翔伞,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在做着起伞前的准备。
郎天慎远远的冲着池一心做了一个胜利的手势,池一心淡淡的回应。
教练带领着郎天慎背对悬崖迎风起伞,然后转身助跑向崖下一跃的时候,郎天慎竟然并没有感到害怕。
饱满的伞翼带着他腾空而起,在动力上升气流中逐渐升高,视野豁然开朗,远山近水尽呈眼前,地平线收敛在眼目不能及的尽头。
高空的风毫无遮拦,凛冽强劲。
伞绳划破空气的啸音随着风声在耳畔呼呼作响;冷冷的空气进入鼻腔刺激鼻翼,急促的呼吸、紧张跳动的心脏,所有的一切汇集在一起,刺激着身体的每一个细胞和神经。
郎天慎如同一只倦鹰,盘桓在云天之间,他的翅膀下面两千公尺的地面,有火车在爬行,有草原在伸展,有芸芸众生,在蚂蚁一样的活着。
没有翅膀的人类是多么可怜,鸟儿们才是这个世界的幸运儿,在自由飞翔的时候,所有的烦恼和不快都会忘在脑后,快乐就这么简单。
滑翔伞螺旋下降,温柔地轻吻着地面,这是高速路边的隔离带,市井的喧嚣声骤起——郎天慎,带着他的绑着摄像机的翅膀,降落人间。
一千米之外,池一心的滑翔伞在山脊的西侧遇到涡流,池一心急忙抛附伞,但这时,由于气流太大,滑翔伞的左边折翼了!
滑翔伞失去了一扇翅膀,附伞又没有及时抛出,于是滑翔伞进入单边螺旋,在空中旋转三圈后急速坠落,以每秒二三十米的速度撞向地面。
五秒之后,伞挂在山脚的树上,然后树枝断裂,池一心,坠落地面。
三十分钟后,头发凌乱,衣冠不整,痛苦不堪的池一心被焦急的助理找到,她的助理抱着昏迷的池一心在树林中狂奔三公里跑到公路边,这才在公路上拦到车,把池一心送到医院,助理的脸和手都被树枝划伤了.
港城。医院。
郎天慎带着刘冲飞车赶到医院时,池一心还在手术室里。
手术室的门外,是池一心的家人和她的圈中密友,大家都面有忧色,而她的助理一直低头蹲在角落里,郎天慎走过去,助理抬头,脸上都是伤。
郎天慎把池一心的助理拉到一边:"医生怎么说?"
"肋骨骨折,脾破裂,肝脏的情况还不知道,"助理擦了一下眼睛,"不知以后还能不能拍戏!"
郎天慎右拳打在左掌上,沉闷有声,在场的人不免错愕。
刘冲忙把郎天慎拉到一边,郎天慎看到旁边是消防楼道,于是顺着楼梯,走到楼顶。
推开楼顶逃生门,傍晚的凉风迎面吹来,郎天慎感觉终于可以喘口气了。
刘冲紧张兮兮的跟了过来,他先四处张望,没发现什么情况,这才附在郎天慎的耳边,小声地说:"现在外面的媒体越来越多。刚才我们进来时,他们已经拍到你了,这个很正常,因为池一心是和你一起拍广告时受的伤,你来探望,这是人之常情,你如果不来,他们倒要做文章了——"
郎天慎皱着眉头:"你啰哩啰嗦的,到底想说什么?"
刘冲推了推眼镜:"我是想说,刚才,你进来时的表情,太焦急了,我怕记者拿你的表情说事。那些记者都非常敏感,而且想像力丰富,你戴个戒指,就说你恋爱了;你打个哈欠,就说你吸毒了;你摸一下肚子,就说你怀孕了;看到你撅一下屁股,他们就能想象出你拉什么——屎。"
郎天慎白了他一眼,刘冲自觉这话有点糙,于是忙住嘴。
远处,天边,流云卷雨,暮色寥寥。
现在站在高处,才终于发现,港城的夜色,居然这样美。
这样的美景,原来,都被钢筋水泥搭建的城市森林遮住了,只有站在高处,才得一见。
郎天慎转过头来:"刘冲,你刚才在车上说的,都是真的?"
"嗯,广告商亲口说的,绝对没错!"
"她怎么做这么愚蠢的事?"郎天慎像是自语。
但刘冲不会让这句话落到地上的:"是呀,谁说不是呢?本来,根据脚本设计,这个广告所有的镜头都是在摄影棚里拍的,结果,池一心突然找到广告公司,非要修改广告创意,提出什么'风中的秀发'。广告公司开始不同意,因为拍摄滑翔的场面需要专门的摄影师,拍摄费用翻了几番。但池一心坚持这个创意,并自掏腰包承担多出的费用,这在广告拍摄历史上都是没有先例的。她几乎把自己的代言费全都赔了进去,现在,自己又摔成这样,你说,正常人谁会做这种事,你说——"
郎天慎的眉间纹都快皱出来了:"好了,别啰嗦了,你去看一下,手术有没有结束。"
刘冲忙答应着,刚回身,他又想起了什么,于是又过来凑到郎天慎的耳边:"一会儿离开医院时,注意表情,如果池一心没什么大问题,你就带着平静的表情离开,如果池一心——"
"闭嘴!"郎天慎的耐心都被磨没了。
美国。
王又跑到李森的窗前探头探脑,李森打开窗,王在宽大的窗台上跳来跳去。
春天似乎真的来了,风柔和了,湿润了地上的积雪。
李森向下望去,院子里,裴义在打拳,这时电话响了,是段子文。
段子文这几天几乎一天一个电话,希望和李森见面,但都被李森拒绝了,现在,他该焦虑了吧?
果然,刚一接通,段子文第一句话就是:"我们见面吧!"
“太频繁的约会,也会引起怀疑的。”李森用一根羽毛逗弄着王。
“我说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电话那边却沉默了,半天无声。
“Hello?"李森呼唤一声。
"我想谈的是——我的睡莲!"
"你的睡莲怎么了?"
"它要死了!"
李森明白了。
这,似乎也正是李森想要的。
段子文的声音急切中带着哀求:"我们谈谈,好吗?现在!立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