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城。回山顶别墅。车上。
郎天慎在杉木大厦好不容易突出重围,坐车回家,还没到家呢,路上就接到了几个电话,有网站的,有广告商的,纷纷询问今天是怎么回事,并没有什么话题可炒作的,也不需要这样大张旗鼓地炒作,怎么网络上铺天盖地全都是郎天慎的照片。
经纪人刘冲只好代郎天慎一一解释,说郎天慎在大厦里面与朋友吃饭,因看到粉丝在外面等待了三四个小时,所以,本来可以悄悄从秘密通道离开的,但考虑到粉丝会失望,于是就从正门出来,与粉丝见面,也算是粉丝福利。
这些电话一一答复好了之后,刘冲得意的对郎天慎说:“这些媒体在组稿时,就有话可写了,看吧,明天各媒体会纷纷报道郎天慎如何爱护粉丝,郎天慎的粉丝多么有福——我们平日里一直与媒体搞好关系,媒体会捧我们的场的!”
但郎天慎好像没听见,他眼睛望着车窗外:"刘冲,帮我查一下李森!"
"查李森?查她什么?"
"媒体今天为什么对她这么感兴趣?"
"好,我找人问问?"
刘冲翻出通讯录,找了几个消息灵通的商界熟人。
几通电话打出去,结果收获寥寥:第一个人只知道李恩厚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儿子的情况他很了解,是个浪荡子,却不知女儿的具体情况。
第二个一口咬定李恩厚只有一个儿子,叫李松,已经快三十岁了,绝对没有什么"小女儿"。
第三个人常和李恩厚的老婆打牌,几十年的牌友了:他老婆近二十年绝对没生过孩子,绝对没有。
刘冲摸着胖脑袋百思不得其解:"这不科学呀,港城首富李恩厚的女儿,又是这样的相貌,怎么就没人了解呢?李家把她藏得够深的呀!"
郎天慎眉头紧蹙,刘冲看到了,于是一双狡黠的小眼睛透过镜片直盯着郎天慎:"今天对她感兴趣的,好像不仅仅是媒体吧?"
郎天慎知道他想说什么了,于是下意识的躲了躲,没作声。
刘冲不识趣的又凑了过来:"你可很久没打听哪个女孩子了,我还一直担心来着——"
郎天慎一脸嫌恶地伸手把他的胖脸推到一边,但这并没阻止他继续唠叨:"现在看来,你的取向还算正常,我可以放心了!根据我的经验,越是完美的男人,越是容易在性取向上出问题,张德容就是例子。"
郎天慎把耳机插到耳朵里,把音量调大。
港城。鹿柴酒店。
李森坐在酒店3009号房间门外的沙发椅上睡着了,一个男人的身影走了过来,长发,清瘦。
他看到蜷缩在沙发椅里熟睡的李森,然后走过来盯着李森的脸端详了一会儿,又自顾自打开门进了房间,门砰的一声关上了,他的关门声惊醒了李森。
李森睁开眼睛,先辨别了一下自己是在哪里,然后回想了一下:刚才肯定是有关门声,看来是有人回来了!
她先活动了一下四肢——在这里等了这么久,四肢都僵硬了——然后去敲门。
李森轻敲了几下房门,但是没有人来应门,她又加大了一点儿力气,仍无反应,李森停了下来,歪头想了想:刚才分明是有关门声的,那么里面一定有人!
于是再加大力气去敲。她几乎是在用拳头砸门了,一拳一拳,直到门突然被拉开,她一拳砸在对方的胸口上,那人捂着胸口瞪着他,李森叫了一声:“哥!”
“哥,是我。”李森笑容灿烂。
虽然十年没见,但李森仍然一眼就能认出面前的这个蓄着长发,一脸的不耐烦的男人,正是自己的哥哥。
李松也上下打量着李森,然后将门一下子关上,将李森关在门外。
李森被关在门外,笑容僵在脸上。
李森在门外站了一会儿——阔别十年的见面,就这样收场?
记得十年前的最后一次见面,是在码头,自己刚刚被解救下来,是哥哥来接自己的,他掏出手帕,为自己包扎受伤的手,一边包一边数落:"你是傻瓜吗?陌生人你也敢跟着走?"
那时,他还是那个体贴的哥哥,他还发誓要找到那个绑架自己的人,然后将他扔到海里喂鱼,让所有人知道,这就是绑架李森的下场!
当年的信誓旦旦,仿佛还在耳边。
于是李森继续敲门,门终于打开了,李松依然一脸的不耐烦:“吵死了,进来吧。”
李森走进房间,四处环顾了一下,李松指了指沙发说:“不要乱看,坐在这里。有事就说吧,说完就走。”
“不给杯水喝吗?”李森老老实实坐下。
“你要说很久吗?”依然不耐烦的语气。
“我等了你一下午了,没喝水。”
李松指了指咖啡台,意思是你自己去倒。
李森于是自己起身去倒了两杯水,在李松的面前放了一杯。
“你刚才是怎么认出我的?十年没见过我了吧?”李松看都不看李森,手里在摆弄着一个相机。
“你没什么变化,而且,我一直在看你的新闻,新闻上有照片。”
李松冷笑了一下:“看我的新闻?是在看我的笑话吧?看我怎样被李恩厚嫌弃?”
李森决定避开这个话题:“哥,你刚才是怎么认出我的呢?你也有十年没见过我了。我这十年变化是不是更大?”
“你今天来有什么要说的就赶快说,说完快走,我还有事!”
然后真的向门口走去。
李森于是只好直说:“我昨天回来的,一直没看见你!为什么不回家住,爸爸那里也有你的房间,住你自己的公寓也可以。”
“还有要说的吗?”李松拿着相机仍然是要出门的样子。
“我昨天回来的……”
“这个我知道,还有什么?”
李森顿了顿,咬了一下嘴唇,终于鼓气勇气:“我今天被人跟踪了,是有人指使报社的记者跟踪我……”
果然,李松突然发火了:“有人指使?你的意思是我妈妈指使的?那么,你今天是来找我兴师问罪吗?"
李松瞪着李森,眼睛几乎要冒火了。
李森面无表情的看着李松,静静的看着李松继续发飙:"我已经发声明放弃家族的经营权了,你不是天天在报纸上看我的笑话吗,这个也看到了吧?李恩厚不是已经把你不想见的人赶跑了吗?我妈妈现在一步都不能踏入李家,但是李家有什么公开活动我妈妈还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去给他李恩厚撑面子,她受了这么多委屈,表示一点不满都不行吗?我也让出了位置不去妨碍你,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李松越说越气,但李森却异常的平静,李森的平静让李松更加生气,他干脆走过来,将李森手中的杯子夺下来放在茶几上,然后拎着李森的胳膊,像拎着一只小鸡一样将她给扔了出来。
李森被推到走廊里,差点儿摔在地上,身后的门被砰的一下子关上了。
港城。李恩厚宅。
李森回到房间,薛姐姐忙端了杯水跟了进来:“森,怎么样,今天去彡木大厦陪爸爸吃饭,开心吧?”
薛姐姐是李森的乳母兼管家,一直跟在李森的身边服侍着,从千叶岛到英国到美国,始终跟在李森的身边。
她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李森的人了,所以,她说完这句话,立刻就后悔了,因为,她看到李森一脸的落寞,完全不是出门时的表情。
李森接过水,水是暖的,李森再抬头望着薛姐姐,然后一下子抱住了薛姐姐,就这样抱着一动不动,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薛姐姐不用问,心中已经明白个七七八八了。
薛姐姐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问:“你哭了吗?”
李森松开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我们明天离开这里!”
“可——我们昨天才回来呀,只住一天就要走?”薛姐姐虽然已经有所预料,但还是有些吃惊.
“一天足够了,这次回来,见到李恩厚了,陪他吃了午饭,这就够了。”
“那,其他人——”
“其他人——不与他们见面,这是最好的结局!至少,这次回来,没有争吵,没有绑架。我不能有太多的奢望,能够得到这些,我就应该满足了——今天还去了彡木大厦,这是李恩厚以我的名字建造的,而且,在彡木,还——”
“还——什么?”
还——什么?就这样毫无来由的,那个人的样子浮现在李森眼前:
——电梯门缓缓滑开时,他对着自己暖暖的笑着;
——自己故意滑倒时,他被拍进手机里的焦急表情;
——自己“删掉照片”时,他眼中流露出的片刻的释然;
——自己遇到麻烦不知所措时,他的果断与从容!
今天从早晨满怀喜悦的出门到现在满身创伤的回来,惊吓,冷遇,闭门羹,被驱赶,只有这个人,是这不堪的一天中的唯一的暖意,李森想到这里,也暖暖的笑了。
她拿出手机,调出那张照片,薛姐姐问:“这人是谁?”
“一个'救'了我两次的人!”
“救你?你今天遇到什么麻烦了?”
李森不想再说这件事:"没什么,已经解决了。"
但薛姐姐有些困惑:“你刚才说,这个人——救了你两次?”
“嗯,也许,没机会报答他了,因为,从此不会再见了!"李森把照片收起,"好了,收拾行李吧,通知郑秘书准备飞机,我们明早出发!”
“森,我们去哪儿呢?你的假期才刚刚开始,学校还没开学。”
“回千叶岛,我本来就是属于那里的,我本不该离开那里。”
李森将口袋里的彡木大厦入门卡拿出来,放在桌子上,对薛姐姐说:"把这个送回去吧,它——本来就不属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