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柏的固执并不是无由,他的母亲固执起来便是撞上南墙也不回头。
顾建军好声好气劝了几回,她都听不进去,这次要去见的客户又重要,顾建军心有牵挂却还是一早便被司机接走。
“太太,您还是吃饭吧。”玉姐敲着顾尤离的房门,一脸焦急地劝说。
玉姐听着房内有轻微的声响,她将耳朵贴在门板上,好不容易听清了,是顾尤离在说话,声音有气无力的,很轻,“我说过我不吃,小柏吃的时候再叫我。”
“太太......”
玉姐还想说什么,房门却从里打开了,她还在惊愣之余,看到面露菜色的顾尤离眼色愠怒地看着她,“是不是我说话都不管用了?还是说我该听着你的话去做?顾家太太的位置我让你好不好?”
因为顾尤离刻薄的话,玉姐心中一惊,这又捅马蜂窝了,连忙道歉,“对不起太太!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同样的话不要再让我重复一遍,再有下次你就收拾东西走人!”顾尤离说完便关上房门,不再理会站在门外的玉姐。
自从到顾家当保姆,顾尤离的不好相处她是深刻了解的,也早就习以为常。但是看着他们都这么糟蹋自己的身体,玉姐还是真心着急。这一家子啊......
玉姐突然想到顾尤离绝食的因由,她走到顾柏房前,对门外的阿然说,“阿然,太太到现在都不肯吃东西,你把门打开,我进去劝劝少爷。”
阿然刚将门打开,玉姐就迫不及待往里冲,这一瞧,她心里更是哀嚎,这位主儿也是不成人形了,“哎呦,少爷,你就吃点东西吧,别再使性子了,你这样子太太看着心疼,她也跟着不吃饭,昨天就吃了那一点早餐,到现在都没吃东西,你去看看她现在那有气无力的样子,你别跟自己过不去啊。”
顾尤离虚弱,顾柏又何尝不是?他已经没有力气发脾气了,也没有力气生气了,甚至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但是玉姐不停在他耳边叨叨,实在是让他心烦,不得已,他才说,“你不用跟我说这些,又不是我让她不吃的,她吃不吃是她的事。别烦我。”
“可是......”
顾柏将头微微抬起,抽出枕头看也没看就往声音的方向砸过去,却因为力度不足,只丢到了床沿,“说了别烦我!出去!”说话稍微用力一点,头就发晕,这种不适迫使顾柏闭上眼睛。
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好心被当驴肝肺!
玉姐饶是好脾气,被这么不待见也是心生怨气。既然都不接受,那她一个做佣人的也不用多嘴。
这么想着,玉姐转身就走,走到门边却又想到他们母子间的矛盾,叹了口气,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看到阿然还站在门口看着她,她摇了摇头,“没办法。阿然你说怎么办?”
阿然低沉的嗓音,说出的话却凉薄,“太太只让我看住少爷别跑,其余的,不在我考虑范畴。”
“你也是个死心眼的。”玉姐越发无奈地走开了。
饭吃不吃,都得照做。热腾腾的饭菜端上桌,直到冷却撤掉,几餐下来,玉姐这阵子叹的气比她这些年加起来的都要多。
收拾着桌子,却听到客厅里电话铃响,玉姐连忙擦了擦手,小跑着去接电话。
“喂,是先生啊。”
“太太不在家吗?怎么打她手机没接?”
玉姐抬头看了一眼楼上,“太太在家,现在在房间里休息。”
“她吃饭了吗?”
听到这句话,玉姐差点老泪纵横,“先生,您快点回来吧!太太和少爷都不肯吃饭,两个人都要死......”察觉自己用词不当,玉姐连忙止住了嘴。
顾建军并没有跟她计较这点小事,“你再劝劝,我明天晚上可以赶回去。”
“我劝了,可是都太太跟少爷都不听我的。”玉姐说到这儿的时候,一阵委屈。
“麻烦你了玉姐,你再跟他们说说。”
玉姐挂了电话,又叹了口气,这不是为难我吗?
晚上,照旧将饭菜端上楼,她想着人饿了闻着饭菜香会更有食欲,说不定就忍不住就肯吃了,现实却不尽人意,她依旧被赶出来,此情此景,玉姐也无可奈何。
现在该庆幸的就是,两个人还肯喝水,没吃起码还有喝。
顾柏本来是连水都不肯喝,从昨天被顾建军逼着喝下水以后,他们端进房间的水倒也没拒绝。见母子俩犟得劲,玉姐也只能默默多给他们送水。
夏夜总是很短,玉姐一大早起来,烧好水纳凉,做好早餐后便出门买菜,回来看到餐桌上纹丝未动的早点,默不作声地收进厨房。
“妈!我回来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一声清脆的女声从门口传了进来,接着一个踩着高跟鞋穿着热裤的妙龄女子走了进来,身后还拉着个小型行李箱。
玉姐听到声音急忙从厨房里跑出来,见到来人她一脸惊讶,“大小姐,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去国外了吗?”
“我老板放我假,我就回来了呗,早上刚下的飞机。”顾暖很开心地笑着说,然后她又摸摸肚子,“玉姐有没有吃的?我饿了。”
“有有!在厨房里。”
一听到有吃的,顾暖将手中的包包和行李箱都丢给玉姐,跑进厨房吃了起来,最后她拿起一片吐司,边吃边走了出来,舒坦地坐在柔软的沙发上,“诶,玉姐,我妈他们还没起来吗?前阵子的时候我妈说我弟也在家里,还在吗?”
“可能是吧。”顾暖回来,玉姐松了口气,“小姐,你去劝劝太太跟少爷吧。”
“我妈跟我弟怎么了?”顾暖奇怪地问。
“太太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少爷也得有三四天了。”
“什么?!”顾暖一下子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我爸呢?他也不管管?”
“先生出差去了,不在家。他也劝了,但是没用。”
不用问,她也大概知道他们为什么不吃饭,她转身就走,嘴里还骂道,“什么毛病?!还不吃饭!”
顾暖冲进顾尤离的房间,“妈!”
顾尤离本来正睡得沉,被顾暖这一声中气十足的叫喊,一下子给惊醒了,她睁开眼睛看着一脸着急的顾暖,“小暖?你怎么回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
“我怎么回来了?我要是不回来是不是以后就等着给你们收尸了?”顾暖气他们不爱惜自己,竟口不择言。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咒你妈呢?”顾尤离抬起手想打顾暖一下,却虚弱地手也抬不起来。
顾暖看到顾尤离的动作,心疼得不行,“妈,你说你这是干嘛呢?你把自己弄成这样。你吃点东西,我刚刚在厨房里看到玉姐做的早餐,我让玉姐给你送上来!”
顾暖说完正想起身出去,顾尤离却阻止了她,“小暖,不用了,我不会吃的,我说过,小柏什么时候吃,我就什么时候吃。”
“妈!”顾暖看到妈妈闭上眼睛不愿理会她的样子,她气得直跺脚,寻思着跑出了房间。
“顾柏!”顾暖喊着边伸手去开门,却发现门锁死着,她用力去拧门把手,“顾柏!你给我开门!”
玉姐从楼下望了上来,提醒到,“小姐,没用的,门是从外面锁死的,要用钥匙才能打开。”
闻言,顾暖一愣,“谁让锁着的?!钥匙呢?!”
“在阿然那里。”
阿然正好从洗手间里走出来,“小姐。”
顾暖将手伸到阿然面前,“把钥匙给我。”拿到钥匙后,顾暖马上打开门,即使外面阳光明媚,顾柏房里却阴暗一片,就像与这一切格格不入一般。
顾暖走进去,“唰”的一声拉开窗帘,阳光照进来的一刻,刺眼的光线让还在睡眠的顾柏皱紧眉头,悠悠转醒。
阳光照进来的时候,顾暖这才看到顾柏的脸,眼前这个面黄肌瘦,脸颊深陷的人,她无法跟他那阳光健康的弟弟联想到一起。
顾暖忍住几乎要夺眶而出的眼泪,哽咽着对着门外的人说,“阿然,去给我拿着吃的上来。”
“姐……”
听到顾柏沙哑着叫她,顾暖瞬间红了,她吸了吸鼻子,坐到顾柏床边,“你先别说话,吃点东西再说。”
顾柏轻轻地摇摇头,“再没有见到小煜之前,我不吃。”
“要是妈不让你们见面,你就打算这么活活把自己饿死吗?!”顾暖看他都这时候了还在使性子,不禁破口大骂,“你逼自己逼妈,妈现在就剩一口气了,你就这么闹?非把人都逼死吗?!”
顾柏听到顾暖的话,撑着从床上坐起来,“你们一个个都说我在逼着她,可从不想为什么我会成现在这样?到底谁逼谁?眼见我都成这样了,她还不放过我,我要真死了,她也就如愿了,难道不好吗?”
顾暖从顾柏房间出来,其实她知道问题还是在自己母亲身上,她并不觉得顾柏有什么不对,只能说他跟普通人不一样,性取向不同并不是罪过。
“妈,你起来吃点吧。”顾暖坐到顾尤离身边。
“小柏肯吃饭了吗?”顾尤离闭着眼躺在床上。
顾暖沉默了一会儿,开口为顾柏说起话来,“妈,要不你让顾柏见见苏煜吧。”
顾尤离听到顾暖的话,气极,猛地就坐了起来!谁知,刚坐起来头就一阵眩晕,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顾暖看着妈妈失去意识倒回床上,心里一惊直呼出声,“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