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暖的阳光让这个冬季的早晨不那么寒冷,可随即吹来的北风,还是让行色匆匆的过往行人不自觉地拉紧臃肿的衣服,阻挡这无孔不钻的刺骨寒风寻着缝隙钻进衣物内。
M市最繁华的地段,人来人往,穿梭不息,每个人为着不同的方向不同的目的地前进着,矫健急速的脚步透露着他们的匆忙,大家都为着各样的目的奔波着。当他们走到那个十字路口的时候,或停下脚步,或踮脚伸头张望。他们好奇着是什么事让这个流通的街头有一个停滞不前的人群?
人太多了,探望无果的人,张望一会儿看到的只是彼此拥挤的身体和脑袋,便看了看时间,继续朝着自己奋斗的方向离去。
越过人群,中心点是一个疑是遭到虐待的男孩。
男孩被贴着冰一般的路灯绑着,纤瘦的身子仅有一件平角底裤裹身,暴露在外的肌肤或青或紫,那是被虐打过的痕迹,没有衣物为他抵挡寒风,冷空气让这副瘦弱的身子打颤,那青紫参差的面容因为寒冷已经苍白,原本应殷红的双唇也已呈暗紫瑟瑟发抖。
他的头低垂,双眼紧闭。他想以这种方式逃避他现在面对的一切。闭上双眼,他不用去面对,可避不开的是那大大小小的声音灌进他的双耳。所有人都在打量他、议论他,他知道。那些言语里满是鄙夷、不屑、唾弃,还有――可怜。他那毫无血色的身体,被用油性记号笔写着几个大字――我是个喜欢男人的同性恋!即使看不到,他也知道,他们都的手机摄像头都对着他。
被冻得麻木,已经感觉不到身上这两天被狠狠殴打的痛楚,这种屈辱,一生难忘!
苏煜咬着牙,旁观者的恶言冷语,每一句都在他的心头上扎针,他在心里告诉自己:没事,他们都是无关的人,无关紧要的,何必在乎他们说什么呢?不要紧的。
周围的好事者围观了一会儿,觉得无趣了,也就渐渐散去,脚步或急或缓地离开。今天茶余饭后的谈资已经有了,这件事可以说上好几天呢。
没有人上前为那个可怜的男孩松绑,没有人伸手为他披上一件衣裳。
人性淡漠,冷暖自知。
怪不得谁,怪自己。
苏煜甚至松了口气,他们终于不再当他是只猴子观赏着。
人流还在继续着,苏煜没有去看过往的行人,他一点力气都没有,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
每个从他身边经过的人都会用各种眼光看着他,偶尔还有几个人停下来观摩着他,好事之人从来就不缺乏,却也不像早前那么热闹。
熙熙攘攘的街道渐渐冷清下来,苏煜一直昏昏沉沉,一直在强迫自己清醒,这时候他已经撑不下去了,意识开始涣散。苏煜心想着,或许就这么冻死了吧?会不会有人来给自己收尸?应该没有吧?然后自己也许会被放在太平间里,这算不算死得其所?这么自嘲的想着,最终昏了过去。
“你们看着办,尽量将损失降到最低,我现在赶回去,回去的时候,我希望他出现在我面前。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凌天挂断电话,看着车窗外空寂的街道。卷款私逃,刘旭明,你胆子不小。
正想着,车子毫无预兆的刹车让没准备的凌天身体前倾,差点撞上副驾驶座的椅背。
凌天黑着脸坐正,司机回头一脸歉意地看着凌天,“凌总,您没事吧?”
“没事,怎么了?”
还没等司机回答,只见一个穿着毛衣的男子冲到驾驶座的窗边,一阵敲击声让司机摇下了车窗。
“不好意思啊大叔,你能不能帮我把那边那个人送到医院?”男子指着车子的另一边,司机跟凌天都望了过去,一个人躺在地上,旁边,好像还杂乱地扔着一捆绳子,“他晕过去了。”
司机为难地看着凌天,凌天点了点头。
男子道了谢就跑过去把地上的人抱了过来,司机下车打开车门让他把他放上车。
男子把人放上车以后退出车内,对司机说,“我还要赶着去上班,他就麻烦你们了。”男子说完正要离开,刚转身又退了回来,“那个,我的衣服。”
见男子伸手拿起披在那个不省人事的人身上的羽绒服,凌天看着那铁青的脸色,还有赤.裸的躯体,心里很不舒服,“你就这么放下他不管了?”
“啊?”男子看着凌天,好一会儿才明白他的意思,连忙解释,“你别误会,我只是个路人,我们不认识。我上班的时候看到他被绑在那里,看他好像没知觉了,所以才帮忙的。总之你们赶紧送他去医院,拜托你们了,我快迟到了,先走了。”
凌天看着身边的人,没再去理会跑开的男子,“走吧。”
车子行驶着,凌天不经意间触碰到苏煜的身体,眉头便紧蹙起来,碰到之处一片冰冷,没有丝微体温,如果不是那微弱的呼吸,只怕让人误会男子是恶意丢了一具尸体给自己了,只是这情形离死也不远了。
脱下身上的大衣包裹住那瘦弱的身子,男生原本是上半身躺着座椅上的,凌天将他扶起来,除却他身上一圈一圈的勒痕、伤痕,还看清他身上那黑色的笔迹,眼神一下变得锐利起来。
凌天拍着男生的脸,“喂,你醒醒!喂!”人如果被冻晕,那死去是件很容易的事。
车很快到了医院,一停下来,凌天就抱起他急步走进医院,看着人被送进急诊室,凌天站在诊室外等待,德叔走了过来,“凌总,我已经把费用交了。”
“嗯。”凌天的外套在病人进急诊室前拿了起来,衣袋里传来阵阵铃声,凌天掏出手机,接听起来听着对方讲了几句话便挂断电话,想了想又拨了个电话出去,对着那头说了自己的位置后便将手机放回去。
白晋善赶到医院,找到了顾柏,只见人好好的站在急诊室门口,不禁有些纳闷,“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刘旭明找到了,我现在要赶回去,里面的小孩你帮我照顾一下。”
白晋善奇怪地问了一句,“小孩?你撞到人?”
凌天摇摇头,显然白晋善误会了,“不是,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你可以等他醒了问他。”
白晋善不乐意了,“你当我这里收容所还是慈善机构?”
凌天静静看着眼前不淡定的青年,“你不愿意?”
白晋善叹了口气,认命道,“没有。”
“那你照顾着,我先走了。”
白晋善打着哈欠坐到椅子上,好好的美梦就这么被打断了。他将头靠在墙上,眯着眼看着急诊室亮着的灯,猜想着是什么样的人让凌天又大发善心。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打开门走了出来,白晋善起身迎了上去。
“病人长时间处于低温环境下,已经出现失温症。”
白晋善对这个词语很是陌生,“失温症?很严重吗?”
“现在医生在给他复温。你再等等吧。”
“好的,谢谢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