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兰淡淡一笑,道:“你说的都对,不过他还有一个身份是大力无脑将军,这可是万岁在金殿亲口御封的。你暴打朝廷命官,又不经过三司会审,该当何罪”
杨钦虎又是一惊,这“大力无脑将军”虽然只是当初赵昺的一句戏言,但是万岁金口,岂能算不得数,别看陈一华有职无权,没兵没将,也没有俸禄,但是论官衔他和陆崖都在自己之上。自己打得高兴,一时竟把这件事给忘了。张世杰自然不会偏向陈一华,但若要是被陆秀夫追究起来,自己总归是麻烦,一时间倒不知如何应对,心中暗想尹兰好厉害的一张嘴。
尹兰见自己说到点上,便转身对身旁的宫女说道:“速把我爹、万岁、陆丞相还有文武百官都请来,看看他们怎么说,这件事杨统领好歹也得给个交代。”
杨钦虎闻听,忙道:“娘娘不必如此,末将放了他也就是了,只是把他带去哪里好呢?”他的意思也很明显了,你叫我放了他,但是他和陆崖在岛上都没有府邸,总不能带去宫里?去了其他的地方,还是一样要听我的摆布。
尹兰如何不知他的意思,笑道:“陆丞相如今已经回到岛上,我看就由我和将军一起把他带去陆丞相的住处,先养一养伤。”
杨钦虎道:“陆丞相是外臣,娘娘自己不便到访,我看还是由我送去好了。”
尹兰心想,你这家伙好不讨厌。跟我来讲什么规矩,假意对宫女道:“杨爱卿说的也在理,什么事都得按照规矩来办。我一人却也难见外臣,还是劳烦你去把皇上、陆丞相和文武百官都请到这来,就说我想请皇上一起去送陈将军到金亭馆驿休息。”
尹兰才刚当上几天的皇后?就学会拿大帽子压人了?杨钦虎心中气恼,却也不便发作,只好笑道:“不必惊动皇上了,规矩也是皇上说了算的,”转身对手下人道:“放陈将军下来。”
尹兰道:“陈将军身受重伤。不能行走,还请你们背着他去馆驿。要是杨爱卿亲自来背,说不定陈将军会不计前嫌。”
杨钦虎忿忿不平。咬着牙笑道:“好,我背。”
尹兰又道:“若是在你背上掉下来,或者弄疼了,我可会觉得你公报私仇啊。”
杨钦虎心想。这都被你看穿了。只得道:“我小心些就是了。”
尹兰知道虽然杨钦虎打了陈一华一顿,但她也确实不能把他怎么样,如今他肯这样低三下四的应允自己,已经算是给足了面子了。故此也就不再追究杨钦虎之错。
尹兰将陈一华安顿好,亲自检查了伤势,好在陈一华皮糙肉厚,虽然挨了一顿毒打,也只是皮外伤。尹兰吩咐宫女找来最好的金创药给陈一华敷上,又灌了一碗药汤。陈一华哼哼唧唧这才缓过来。躺在床上,道:“谢谢你救……救了我,那姓杨的真不是东……东西。”
尹兰笑问道:“你和杨钦虎究竟是怎么回事?”
陈一华结结巴巴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尹兰道:“这些人也真没规矩,若是说起来,这事他们也做的不对,但是毕竟那小头目是死了,你难逃其责,我看杨钦虎的事也不必放在心上了,你这顿打就当是给那小头目抵罪。”
陈一华听尹兰说得有道理,气也就消了大半,嘿嘿笑道:“还……还是大弟妹会……会说话。”
尹兰想起自己已经嫁人了,怎么还能叫我弟妹,而且前面还加了大字,自知与陆崖无缘,心中悲痛,便道:“崖哥哥呢?怎么没和你在一起?”
陈一华道:“在大都比武死了。”他这是按照陆崖的吩咐所说,只要不是陆秀夫问起,他都说在大都比武死了。
尹兰不知内情,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叫她顿时愣住,连哭也都忘了,一把抓住陈一华的手问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她本来心情就抑郁,说了两个不可能的,突然觉得眼前一黑,险些晕倒。
一旁宫女吓得赶紧搀扶,“娘娘,娘娘。”
尹兰幽幽转醒,这才伏案大哭起来,自己盼望陆崖到来,想不到竟然死了。
陈一华忽然哈哈大笑:“哭什么呀?这么大……大人了,还哭?”
尹兰怒道:“你师弟都死了,你却一点都不难过,亏你还笑得出声来。”
陈一华道:“我……我见你哭成这样,怎么能不……不笑?”
尹兰道:“早知你是这般狼心狗肺的,不如叫杨钦虎把你打死了还好。”
陈一华扑棱坐了起来,“打……打死我也不……不要紧,但是他……他叫我找……找他爹,他爹在……在哪?”
尹兰道:“谁叫你找他爹?”
“你……你丈夫啊?”
尹兰一惊,难道是赵昺,转瞬明白他是指的陆崖,赶紧对宫女说道:“你们都退下,没我的吩咐不准进来。”
宫女却道:“太傅要我们保护娘娘千岁,不许我们离开娘娘半步的。”
尹兰道怒:“我爹的话就听,我的话就不听了吗?”
有个年长的宫女跪倒在地道:“你别为难我们这些奴才了,上次偷偷放了你的女官你都知道是什么下场了。”
原来尹兰上次逃脱,全赖一位心腹女官帮忙,她与女官偷偷调换了衣服,连夜偷偷离开忠义岛。闺房内被赵昺撕碎的画也未来得及收拾。等到了岸上见了黄太郎,黄太郎与陆崖交情深厚,便借了一匹快马给她,尹兰这才千里迢迢赶奔大都与陆崖相会。
后来为了不牵连陆崖和父亲,只好又回来。却想不到赵昺已经将那女官处死,为了防止她再次逃走,张世杰还把她身边的宫女也全都换了。名为保护,实则是为了监视。如今尹兰稍微有些动静张世杰也是一清二楚,实在与坐牢没什么两样。
听宫女这么说,尹兰也没办法了,便道:“若是出去胡说,我也一样能要你们的命。”
宫女唯唯诺诺点头称是。实际上早暗地有人将此事飞报张世杰。就算没人报讯,杨钦虎也是要向张世杰报告的。
尹兰料想其中定有内情。陆崖或许并不像陈一华所说已然死了,但周围眼线甚多,又恐陈一华说出什么不利自己的话来。就对陈一华说道:“你好好在此养伤,再莫去招惹杨钦虎等人。”
陈一华急道:“我得找……找他爹。”
尹兰道:“我去请他来就是了。”说罢转身离去。陈一华无奈,只好在馆驿等着。
尹兰前脚刚走,杨钦虎便带着张世杰来了。推门喊道:“陈一华。太傅来了。你还不快来见礼?”
陈一华4张世杰却道:“罢了,山野粗人,不必见怪。”然后看了看陈一华的伤情,见无大碍,便放下心来,问道:“一华,不要紧?”
陈一华对张世杰没什么好感,便闭口不言。张世杰又问:“崖儿可曾和你一同回来?”
陈一华没好气地说道:“死……死了!”
这下张世杰和杨钦虎倒是同时大吃一惊,杨钦虎虽然与陆崖不和。但还不至于就希望他死了,张世杰定计要他和尹兰分开,同时也不希望折损一员猛将,陆崖若死,对将来复兴大宋非常不利,他虽然专横跋扈,但是对大宋却是一片赤胆忠心,闻言顿时觉得眼前一花,问道:“崖儿是怎么死的?”
怎么死的,陆崖可没教给陈一华说,陈一华本来就有些痴,张世杰一问顿时目瞪口呆,“这个我……我……我也不知道。”
杨钦虎道:“你怎么会不知道?谢三安又去了哪里?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回来?”
陈一华急得从床上站了起来,在房里踱着步子,自言自语道:“糟糕,我……我不会啊……我不会呀……”他的意思是我不会回答这么多的问题。
张世杰见状心中疑惑,“贤侄,你什么不会?告诉伯伯。”
陈一华看了一眼张世杰,道:“他没告……告诉我,我怎么回……回答,我要见他……他爹。”
杨钦虎看出有些不对头,便又问道:“谁告诉你他死了?”
陈一华怒道:“老……老四说他……他死了,这……这还有假?”
杨钦虎哈哈大笑,看了看张世杰道:“太傅,如何?”
张世杰也忍俊不禁,“那崖儿现在在何处,为什么不和你一起来?”
这时,闫宝龙、邹天际二人突然闯入,道:“太傅,我们找的你好苦,大事不好啦。”
张世杰奇道:“什么事慌慌张张?”
邹天际道:“北方有数百艘小船,绕过水上迷宫,直奔忠义岛而来。”
张世杰惊问道:“什么?难道是官兵?为什么黄太郎未发信号?”
杨钦虎一拍大腿,道:“恐怕忠义岛有难,现在船到了何处?”
邹天际道:“探马还未得到消息,但是发现那批船的时候已经离岛只有十里,眼看就要到了朝天荡了。”
朝天荡是忠义岛在太湖上的最后一道屏障,却也最是难行,四周芦苇丛生,水道比前面的迷宫更加复杂,浅滩乱石不计其数,不熟悉路的船就算侥幸能绕过迷宫但是到了朝天荡也势必搁浅。
张世杰道:“马上调派人手,务必在朝天荡将来船阻截,必要之时,杀无赦!”
杨钦虎看了陈一华一眼,低声在张世杰耳畔说道:“太傅,这伙人会不会陆崖带来的?”
张世杰心中一凛,莫非陆崖知晓了兰儿嫁给赵昺之事聚众谋反了?若真是如此,那可就不太妙了,此事怎么这般蹊跷?一把拉住杨钦虎走出门去,急急说道:“速约陆丞相到议事厅。”杨钦虎点头称是,走了几步,张世杰又把他叫住,道:“一定要查清楚,若是陆崖真的叛变了,务必要将他生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