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崖回到秀苑众人都已经睡下,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想着白天的事,怎么也睡不着,窗外风呼呼地刮着,吹得窗棂扑棱棱直响,叫他心烦,不知道兰儿现在怎么样了,爹爹为何对张伯伯信中所言只字不提呢,到底有什么任务这么机密,到现在还不说与我听,似乎忠义岛所有的上层人物都知道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唯独瞒着自己,究竟是什么事?
正胡思乱想间,一阵大风把窗子吹开,陆崖起身去把窗子关上,夜风吹得身上冷冰冰的。回过头来下刚想重新躺下,隐约间却看见贾步平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床上,手里拿着个酒葫芦,正在喝酒。
陆崖奇道:“大哥,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贾步平嘻嘻一笑,并没回答他的问话,却转而问道:“我刚才看你心神恍惚,是不是想媳妇了?”
陆崖摇着头说道:“你怎么知道的?”
贾步平喝了口酒,咂咂嘴,醉醺醺地说道:“你愁云盖顶,眼泛桃花,淫邪欺心,还傻不愣登,蒙在鼓里,我早说过你要有大祸。”
陆崖感觉贾步平的言语,话里有话,便问道:“大哥,你知道什么?”
贾步平招招手,神秘兮兮地说道:“你过来。”
陆崖把耳朵凑到他近前,贾步平低声说道:“我知道个屁。”说完哈哈大笑。
他满口酒气扑面而来,陆崖捏着鼻子说道:“早知道大哥要拿我开心。”心想,我怎么能信他的话?
贾步平道:“贤弟呀,你也知道你哥哥的本事,真的知晓阴阳我也不会落到这步田地,不过我倒有句话要奉劝于你……”
陆崖别过头去,颓然向枕头上一靠,闭着眼睛装睡,不想再听他说。
贾步平也不在意他的表情,继续说道:“做人不要那么执着,有些事你明白就好,有些事还是糊涂的好。”
陆崖道:“大哥,你指的是什么?”
贾步平道:“我的意思是,狐狸精吃人这件事,你能否不要插手?”
陆崖道:“那怎么行,我已经答应了陈掌柜了。”
贾步平冷笑一声,道:“什么陈掌柜,他乃是前朝丞相,你的父亲——陆秀夫。”
陆崖闻听,虎躯一震,“你……你如何得知?”
贾步平道:“我大罗金仙转世,什么事能瞒得过我吗?我只是劝你,你调查那件事可以,只是知道结果之后,不要和陆秀夫讲。”
陆崖低头不语,忽然一个转身,将金鞕抄在手中,抵着贾步平的下巴,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贾步平吓得双手撑着床,萎缩在床角,道:“贤弟,我好言相劝你怎么反倒要打我呢?我这脑袋可禁不起你这一下。”
陆崖虎目圆睁,瞪着贾步平道:“你怎么知道陈掌柜便是陆秀夫,谁告诉你的?”
贾步平道:“我就是知道,你若信我,便不要问,我未去报官,说明我不会害他的,你又何必知道那么多呢,之前我和你讲了,有些事难得糊涂,你如何逼问我我也不会说的。”
陆崖心想不错,他若是报官,陆秀夫纵然无碍也免不了有些麻烦,见他执意不说,便又问道:“之前在醉太白你就几次三番阻止我爹查探此事,究竟所谓何故?”
贾步平眼珠转转,说道:“我……我只是不想被砸了饭碗啊,有什么不对,你若说与你爹爹知道,我以后还怎么做法事?”
陆崖此时已经觉得这贾步平有什么事隐瞒着自己,可他是师父的好友,没可能对自己不利,至于他所说的话,陆崖半信半疑,再看他瑟瑟发抖的样子,也不像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最多是一个贪生怕死,唯利是图的小人而已。
陆崖收起金鞕,道:“你究竟知道些什么,为何隐瞒于我?”
贾步平这才惊魂稍定,道:“你要吓死哥哥?这事和你说了也无妨,你们说的那个狐狸精我认识的。”
陆崖道:“那是你说的他是狐狸精,我们可没说。”
贾步平连连点头,“好,好,好,我说的,狐狸精。不过他不是坏人啊,而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你若叫陆秀夫知道此事,不但砸了我的饭碗,对我的那位朋友也不利。你若想知道真相,明天晚上我带你去见他,到时候自然分晓。不过你得先答应我,不和陆秀夫说这件事,陆秀夫那边的瞎话由我去编。”
陆崖非常想知道事情的真相,不过要瞒着陆秀夫,陆崖不禁犹豫起来。他对贾步平所说将信将疑,与他相处这些日子,虽然他说话做事都颠三倒四,可陆崖相信贾步平绝对不是一个坏人,对自己也算诚恳,又是师父的老友,自己的结拜大哥,种种原因,陆崖决定相信他一次。便道:“如此明日你带我去见他,我答应不和我爹说也就是了。”
贾步平大喜,“既然如此,贫道也信你一次。不过我那朋友现在有点难处,明日需要你帮忙啊。”
陆崖道:“要我帮什么忙?搬尸体?”
贾步平道:“你到时候听我的指挥就好,对了,我还给你带来一件法器。”说着贾步平从腰间取出一物,上边一圈一圈地盘着东西,金光灿灿,陆崖这才看清,那物竟是自己的金鞕,不知道何时到了他的手中。
陆崖顿觉惊奇,贾步平说道:“这是蓬莱玄丝制作而成的兵器,你看可和用?”
陆崖拿在手中,觉得改造后的金鞕比之前沉了不少的,再看整个兵器用蓬莱玄丝交错而成,这费力之功也不知用了多少时间,金鞕外面套着九十多个小环,也是纵横交错的玄丝扭绞而成。其中一条金鞕头上竟然被磨成了锋利尖锥形状。两条金鞕尾部各镶嵌上了金环,金环可以相互扣锁,严丝合缝,合在一处却又成了一条黄金枪,当真是巧夺天工之作。陆崖道:“你为何改动我师父的兵器?”
贾步平看了看陆崖,道:“陆崖,这其实是你师父叫我改的,你感觉怎么样啊?”他此刻也不叫贤弟了,而是直呼其名。
陆崖一听是师父叫改的,便道:“怎么是我师父叫改的?可我师父教我的是双鞭,不会用使枪,要来无用啊。”
贾步平道:“辛老鬼叫你拿给我看金鞕秘籍,正是要我替你改良金鞕,这早在当年就约好了,当年我答应你师父,若他拿秘籍给我看,我便用蓬莱玄丝帮他打造神兵,辛老鬼如今没来,叫你把金鞕和图谱带给我,那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你才是揽月金鞕真正的传人。所以今天我就把它给你了,至于怎么用就看你的造化了。我只送你六个字,形有形,意无意。你可明白?”
陆崖闻听是师父之意,也就不再怀疑,摇摇头道:“大哥,我不明白,我不会用枪,这件神兵在我身上似乎用处……不大啊。”
贾步平微微一笑,“我没有枪法可传,我只是个道士罢了。你把从辛老鬼那所学的武功融于枪法之上,自然大有成就。”
说完贾步平嘿嘿一笑,迈步出了房间,只留陆崖坐在床头发愣。
师父叫自己来找贾步平定有深意,但这人行事古怪,平日里只会喝点小酒,念两句歪诗,怎么看也不是个武林高手。
陆崖手里拿着金鞕,满腹疑虑,今日之事叫他心中烦闷,似乎所有人都在瞒着他什么事情一般,邓剡、陆秀夫皆是如此,就连大哥也是这样,究竟兰儿发生了什么事,每个人都不告诉自己,他一时忧闷,见贾步平的酒葫芦放在床上,索性喝光了残酒,渐觉醉意上涌,便沉沉睡下。梦中尽是与尹兰相会的情景,这正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只盼着此间事了,尽快与尹兰相见。
而尹兰此刻在绣楼之上,轻依栏杆,手中拿着一幅画,正遥望着北方,难以入睡,陆崖离开已经快一个月了,这些日子她每日被锁在楼内,半步也不准离开,她唯一可以慰藉的便是辛不平所赠的那幅陆崖的画,她每晚都拿出它,在灯下观看陆崖的肖像,心中企盼爱郎早日归来,可她又害怕,她怕陆崖知道二人无奈的结局,她怕陆崖接受不了她即将嫁给赵昺的事实。
此事如今只瞒着陆崖一个人,唯有他还在期待与自己白头偕老,其他的人有谁会在乎二人的感情归宿呢?身边的丫鬟即便是同情自己,可怜自己,但是她们能做些什么呢?张世杰已经定好了日子,便在下个月就要与赵昺大婚,可陆崖却还在千里之外的大都毫不知情,若是他回来,我怎么去面对他?想起在熊家村的海誓山盟终将化为泡影,尹兰心如刀绞,也许我本来就不该从熊家村活着回来,谁又能想到被那鬼面和尚救了,陆崖这个傻瓜却冒死去鱼柳帮盗解药,又对自己情意绵绵,叫人再也无法自拔。
她暗自流泪,怨恨命运如此的安排,为什么义父一早便把自己许配给赵昺,为什么无法选择所爱的人,既然一切都安排好了,为什么偏偏又叫我遇到了他?她用手抚摸着陆崖的肖像,眼泪打湿了画卷角落里的那首诗。“天涯远去伴孤星”,这莫非就是暗示着自己和陆崖的无缘?
忽然身后的门开了,赵昺手中拿着个酒壶,带着浓浓酒意走了进来,尹兰大惊,道:“你……你来干什么?”说着把手中画卷收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