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叔推着徐老爷子走了很远,纪唯宁还站在原地,呆若木鸡。
耳侧有谁在连连抽气,细声说着:“想不到纪医生看起来清高,原来竟是这么不简单,藏的好深啊!”
然而,还没等她有任何的反应,来自何湘芸病房接连的几道玻璃碎裂声,惊的纪唯宁回神,拔腿就冲了进去。
眼前的一幕,让纪唯宁头痛欲裂。
满地的水杯碎片,玻璃碎片,还有从床上丢下来的枕头,扯乱的床单,狼藉一片,何湘芸发丝散乱,面无血色,坐在床上,无声落泪菟。
这番憔悴,这番狼狈,哪里还有昔日里的高雅端庄。
纪唯宁怕这些玻璃碎片伤到何湘芸,忙转身看着刚刚进来的玉姐,想让她看着何湘芸,而她则去叫人把这里收拾一下逖。
结果,却只是她那么一转身的瞬间,何湘芸竟是拔掉了手上的点滴,赤脚踩在那些碎玻璃渣上,鲜血顷刻流出。
“夫人!”玉姐面向着何湘芸,看见她如此的动作,惊喊着冲上前,想要拉开她,阻止她这番与自残无异的举动。
可是,玉姐怎么用力,却都拉不开她。
“纪医生。”玉姐求助的眼光看纪唯宁,心急如焚。
纪唯宁眉头蹙的死紧,却是没有急着上前去拉,满地的玻璃渣,她若不自己避开,她们蛮力拖拉,只会让她更伤。
纪唯宁抬眸,对视着何湘芸空洞流泪的眼,冷声道:“你疯了吗?才刚刚大出血,输过血做过手术,你这样折腾自己,血尽人亡怎么办?”
“不过是自己的丈夫背着自己在外面生过一个儿子,至于让你这么寻死觅活吗?你丈夫已经过世了,哪怕你再如何折腾,他也看不到。你这样做,对得起徐暮川吗?你还什么都没有给过他!”
纪唯宁仿似忽然明白,这几天何湘芸没有失语,更没有失忆,她只是悲伤过度,封闭自己。
“呵……太可笑了。”
时隔四五天,何湘芸第一次开口说话,声音无力沙哑,带着浓浓的自嘲:“怎么会有这么可笑的人生,怎么会有这么可笑的我,两个最信任的男人……”
随着她的喃喃低语,身子也是开始发软无力,幸得玉姐及时扶住,而纪唯宁也在第一时间过去,配合着玉姐将何湘芸整个人搬到床上。
门口围着刚刚在旁观的两个护士,她们手里还端着医用托盘,上面有些碘酒纱布。纪唯宁回头,也顾不得刚刚她们对她的议论,只是吩咐:“马上给她做伤口清创。”
玻璃渣碎,踩在脚下,血没至于流的太多,但碎渣镶嵌在脚底,疼也能疼死。何湘芸又是哭又是笑,却没喊一声疼。
纪唯宁看着护士一粒一粒的拔下碎渣,已是觉得不忍心。索性,出了门,去叫人打扫何湘芸的病室。
玉姐也跟着抹着眼泪出来:“先生那么爱夫人,怎么可能背着夫人在外面生小孩呢?纪医生你是不是搞错了?”
纪唯宁眨了眨酸涩的眼眶,她也希望不是,她也不想把她和徐暮川江承郗之间的关系搞的那么复杂,可是,何湘芸的反应,她还能说什么?
她说两个最信任的男人,指的不就是徐炜元和叶泽添么?
她的丈夫徐炜元,她这辈子始终爱着的男人,曾经在外面跟别的女人生过孩子。而且,一瞒,就瞒了她三十多年。
而叶泽添,那个一辈子对他深情浓意的男人,却是间接害死了自己丈夫的凶手,并且她是迟了三年才发现。
是叶泽添,让她背负了三年的心理包袱,也是叶泽添,让她的良心时刻遭受着谴责。
究竟是何湘芸太好骗,还是男人的心,太难捉。这样的人生,谁说不可笑,谁能不悲痛?因为心里太痛,所以想借着这般自残的方式,来转移心尖的疼痛。
兜里的手机嗡嗡震动,纪唯宁机械性的伸手掏出,见是乔洵,她微微惊讶。
乔洵去了B市,世腾跟恒信的合作,在B市有个记者见面会,乔洵做为媒体人,这样有价值的新闻,不可能缺席。即便,那里是箫晋墨的地盘。
她从来就是这么敢闯敢冲,不像她,总会有太多不安,总会有太多顾虑。
“阿宁,你没有看我给你发的微信吗?”电话一接通,乔洵先在那边出声,她所处的环境,很安静。
“没有。”
刚回国的时候,乔洵给她的手机安装了微信软件,里面的好友,只有乔洵一个。之前,偶尔空了会翻一翻,因为乔洵那人经常四处出差,遇到她认为很特别的东西,或什么事情,便会在微信上跟她分享。
只是,这么几天,她哪里还记得这些。她混乱的甚至是网都没上过。
“偷偷跟你透个内幕消息。穗城市里的一把手,就是那个姓林的,昨天来B市出公差,结果晚上就被发现在夜总会干些有伤风化的事,并且还在嗑药,昨夜里被带走了。”
乔洵的这个内幕消息,信息量有些大
tang。可能是因为直觉下的敏感,一说起姓林的,她很快就想到了林琪的父亲,那个压住徐暮川项目的头头。
“……确定吗?”纪唯宁颤颤的问。
“千真万确,我亲眼所见的。这事情,影响太坏,可能不会一下子曝光出来,但这个姓林的,停职查办应该是免不了的。你应该知道,他们那个圈的人,不查,一辈子出不了事。一查,指定坏事。”
“这么说,很快就会有人来接替他原本的职位上的工作?”
纪唯宁虽然在国外呆了很多年,但毕竟还是在这个城市长大的,乔洵说的那些,她不难明白。
“那么个美差,垂涎的人大把,说不定,就是他属下那些人瞎搞的局,想篡位。不过,也要他好那口,不然,哪能轻易上钩是不?”
“说起来,这个姓林的出了事,整个穗城最大的得利者,可是你们家徐总哦!世腾跟贺氏的那个项目,万事皆备,却是死在了这个姓林的手里。”
“这会儿,姓林的一撤位,顶上来的人,谁不想做点成绩出来给上头的人看。据闻,你们家徐总的这个项目如果成功的话,可以拉升穗城经济收入的十个百分点呢。我是死不明白,这个姓林的是脑袋撞邪了,之前竟然会把这个项目给卡下来。”
乔洵的话说了一箩筐,听在纪唯宁心里,更是真真实实的松了一大口气。
林琪的父亲撤位,徐暮川的项目不会再被卡,这算是这段时间来,听到的最好的一个消息。
纪唯宁平日里医院的工作本身忙碌,加上自己私事也繁杂,甚少关心市里的新闻,也自然对林琪的父亲,如何为人,不是太了解。他会出事,不管是人为的,还是他自己作的,这些都不是她所关心的。
她唯一关心的是,徐暮川是不是终于化解了自己的危机。
“就昨夜里的事吗?”纪唯宁屏息,再次确认着问。
“对啊。我还看到徐总哦,他当时也在旁观,身边还倚着个夜总会小妹。”乔洵口快,一下子又是爆出徐暮川的踪影。
话说出来,又觉得话不妥,呵呵笑:“呃……应该是在那谈生意吧,你知道,男人的生意场合,难免会有这些女人的存在。不过,我相信徐总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他身边虽然有性感小妹倚着,可是他始终都是眉目清淡,双手规矩帅气的抄着裤袋。”
“我昨晚拍了好些照片传你微信上的,你可以自己看看。我要整理稿子了,先这样,拜拜亲爱的。”
未免自己越描越黑,乔洵索性挂了电话,让她自己看着照片去琢磨。
她昨夜里也是出于媒体人的本能,看见姓林的被带走,肯定是要拍下照片来。拍着拍着,徐暮川那张清俊的面孔就入了她的镜头,还有他身边的女人。
她当时是惊讶的,自从徐暮川的专访过后,她认定了徐暮川对阿宁的真心,这会儿突然看到他在这样的场合,跟着一个不入流的女人站在一起,甚觉烦心碍眼。
随手抓拍了几张,便给阿宁发了过去。当时没想那么多,只觉得,作为好朋友,发现这样的事情,不该隐瞒。
后来,连夜接到通知,关于姓林的新闻还有任何的照片,通通不能发表,乔洵不得不重新整理自己拍下来的照片,将不能发的,全部挑了出来。
处理完那些事情,又是细细看了几张徐暮川和那女人的照片,看着看着,似是发现一些端睨。觉得自己似乎搞错了什么,这才火急火燎的给纪唯宁打了这通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