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风这几日不知去了哪儿,一直不曾瞧见他。我心里想着,他最好永永远远不出现。按说是他救了我一命,照我的家教,我至少应该心存感激。只是……我却怎么也感激不起来。这就比如老虎从狼口里救下了小白兔,不是因为老虎善良,而是它想自己来吃小白兔。任何危害小白兔的动物都会被它视为仇敌!
我一个趔趄差点从秋千上摔下来,平少爷赶忙拉住秋千的一根绳子,一脸关切地问:“漂亮姐姐,你没事吧?”
我忙说:“没事,是姐姐刚刚走神了。”
平平微蹙起两撇浓眉,黑葡萄一般水灵灵的眼睛里漾起几分疑惑和忧虑,“姐姐你要走了吗?”
我心里突然涌出几分悲戚,走或不走都不是我所能决断的。一旦我身子好转,离开的日子也就到了。
“姐姐,你嫁给平平做媳妇儿好不好,这样我们俩就可以天天在一起玩啦!平平会对姐姐很好,好吃的、好玩的都让给姐姐好不好?”平平仰着头,一派天真又满怀期待地望着我。
我“噗嗤”一笑,这算是求婚吗?我生平第二次被男子求婚,第一个是当朝天子,第二个是个小孩子,都是顶顶特别的人。
平平有些恼,“姐姐你笑什么?是不是觉得平平不够好,不想嫁给我?”
我忙摆手,“不是,当然不是,平平是姐姐见过最乖的孩子。只是……呃,只有大人才能娶媳妇儿。等平平长大了,姐姐再嫁给你好不好……”
“嗯!”小少爷很用力地点点头,傻呵呵地咧开嘴笑了。我放下心来,小孩子真是好哄。
正说着,有脚步声由远及近。是平夫人,一手扶着小丫头胳膊,穿花扶柳袅娜而来。人未至,声先闻。
“我当是谁,原来是姑娘,身子可大好了?”平夫人甜笑着,当真软糯糯一副好嗓子。
“妈妈。”平少爷起身,走近他母亲,恭恭敬敬作了一揖。平儿见了他母亲,孩子气倒收了不少。
“平儿,先生说你这几日不肯好好念书,可是真的?”平夫人正色道。
“妈妈,平儿压根不喜欢那个老先生,他教的东西平儿不爱学,这几日一直跟着姐姐学呢,已经学了好些东西啦……”平少爷扑上前,拖了母亲的袖子微微晃着,撒娇道。
我掩嘴偷笑,真是个狡猾的孩子。
平夫人冲儿子温柔一笑:“平儿,妈妈的话你现在不肯听了?”
平平悻悻垂低了头,嘟囔道:“平儿不敢。”
平夫人舒开微皱的柳眉,带甜笑的声音不怒自威:“那还愣在这儿干嘛,还不去书房?”
平少爷十分不舍地看了我一眼,知道不能违背母亲的命令,向着书房的方向慢吞吞去了。
直到平少爷走远,平夫人才开口道:“姑娘见谅,平儿这些日子常常去叨扰,扰了姑娘清静,病中不宜喧闹,我回头就好好说说他。”
我不知为何,听平夫人讲起话来全身就有些僵硬,许是她有一双太美丽又似乎能洞穿人心的眼睛,被这样的一双眼睛瞧上一会,心里就有些毛毛的。
“夫人客气了,病中无聊,平少爷能常来看望我,应该说感谢的人是我。”我赶忙道。
“赵公子曾救过先夫,救命之恩无以为报,绾绾也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报答,”平夫人微微叹息一声,“姑娘你……能理解吧?”
我点头,却不知道该理解到哪一层。以平夫人的精明强干,恐怕不可能不知道我是谁、所谓的赵公子又是谁?夫人可以为了报恩,置身家性命于不顾,这种义气实在难得,更何况她还有一个“母亲”的身份,而保护自己的孩子免受危害大约是任何一个母亲的天性。
一阵秋风起,带飞几片金黄的落叶,黄蝶一般飘飘摇摇地落下来。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就立秋了。我一时怔忪,轻叹了一口气,犹记得离家之时还是王都梅雨时节,连绵阴雨、器物生霉。
“平儿这么喜欢你,我真希望姑娘能永远留在平府,以后若是有机会经过黎城,请一定上门坐坐!”
我但笑不语。
“赵公子这几日也该回来了,不知道他事情办好了没有?”平夫人拈了一瓣快要凋谢的大波斯菊,闲闲说道。我淡淡“唔”一声,表示不感兴趣。
平夫人若有所感地幽幽叹息一声:“哎……你们这又是何苦……”
“我不懂夫人所指。”我道。
“罢了,”温绾绾转而轻快一笑,“年轻人的事情,自然由得你们做主!”
我淡然一哂:“叨扰了这么久,小雪也该告辞了,虽然何时告辞也不由小雪自己做主。”
“姑娘个性刚强,在女儿家中倒是少见的,难得我与姑娘投缘,倒真有些不舍。”温绾绾柔声道。
经她一提醒,我脑子里冒出一个念头。“能得夫人教诲,小雪感激不尽,我也舍不得平儿……”
“那不如再多留些日子,赵公子那里我去跟他说?”平夫人向前一步拉起我的一只手,蓦地热切起来,多少让我有些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