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问寒倒是不介意那话中意味,一把扶了轮椅,“我来推。”
“一起吧。”孤问冰雅儒的道,“这门坎不低。”
孤问凌嘴角一棱,并不反对,只向靳无心这边扫了一下,淡道:“靳统领进来煮茶。”
不止是靳无心愣了,就连孤问冰三兄弟似乎也愣了一下,让一个统领来煮茶?
“是,臣下这就来。”靳无心淡漠的眉宇是峻然自信,不就煮茶么?想为难她?没那么容易。
她不知靳大哥会不会煮茶,但想这并无大碍,就算靳大哥以前不会煮茶,有了在飘渺谷的一个月“疗伤期”,靳无心有足够的理由把不会的说成会了。
各人各怀心思各自在殿内落了座,孤问凌在上首中间主座,孤问冰与孤问霜在右侧而坐,孤问寒在左侧与煮茶的靳无心并排而坐。
这光大殿说不上奢华,但是样样精致,彰显主人身份气度。
殿中焚了清神醒脑的檀香,靳无心说不上那个味,闻起来很舒心。
她净了手,落座,捻茶叶入壶,她一看便知是正宗的大红袍,熟练的摆好茶座上的上等紫砂茶具,取了一旁炉子上的长嘴水壶,洗茶,茶水过茶栈,顿时茶香袅袅……
如行云流水,她一身的紫衣官袍,垂眸素手翻飞,自己也沉静在煮茶的乐趣当中,并未留意这殿中四大帅哥都沉默不语,殿中极静,只有杯盏极轻的碰响声,殿外偶尔传来几声麻雀轻鸣,为这沉寂的大殿敲响一丝乐章。
待得她把茶煮好分倒在四个杯盏中,抬眸才发现四名大帅哥不约而同的把眸光移开,呃,都哑巴了?
她抿了唇起身,紫衣轻动,撒开飘逸弧影,浑身上下带着清利飒爽之气,她托了四杯淡香醉人的大红袍茶水,缓步向四人分发了这似乎很令人期盼的香茶。
孤问冰轻闻了一下茶,抿了一口,温文淡笑,“好茶,好功夫,没想靳统领还有这一手煮茶的好功夫,当真是好马配好鞍,好茶需好功夫来煮,也许只有靳统领这般清冷之人才煮得出茶之清香淡雅,不沾一丝俗气。”
靳无心侧立在孤问凌座边,面色淡然,眼底如清泉清凉,道:“五王过奖,是殿下的茶好而已。”
“不就一杯茶吗?还什么好功夫,五哥就是爱说些文绉绉的。”孤问霜冷道,眸中满满的不屑,举起杯盏一咕脑的往嘴里倒,可能是一时忘了那是热茶,刹时烫得他噗的把茶水喷了出来,脸红得似猪肝一样,在一旁侍候的小太监赶紧上前帮他擦了衣衫,倒了杯清凉的水给他。
“哈哈哈。”孤问寒乐得哈哈大笑,指着孤问霜道:“六哥,你往日说我粗鲁,你这不还更甚?你这叫做牛饮,这难得靳大哥煮一回茶,你还这般不会欣赏了。”
孤问霜冷着脸,妖冶的嘲笑,“欣赏?他要是个小娇娘,你六哥我铁定欣赏。”这靳无心长得一副清隽淡冷的样,确是招了很多宫女喜欢,要是女娇娘,那真会有一番不食人烟的风情。
“六弟,怎么越发口无遮拦了?”孤问冰把茶盏放了,皱了皱眉,本来和煦的眸多了一丝冷厉。
但眸光也不由得向一侧的靳无心看去,是呵,清明如水的容貌,透澈沉静的黑眸,淡冷不已,这人如一汪千古幽潭似的,沉静幽深,教人望不到底,气度一点儿都不输于他们这些皇子,甚至更胜于他们。
这靳无心十四岁入的神策军任父皇亲侍,早些年与他们这些皇子经常玩在一起,应该算得上知己知彼了,但是自己好像真的忽略了他,回想起来,对这位右神策军统领知之甚少,这一转眼,他已是父皇身边不可缺的一个人,身份地位似乎比皇子还矜贵了些,这免死金牌都给了他了,免死金牌,自己身为皇子都未曾得啊。
孤问寒更是乐不可支,看向靳无心,捉黠的笑道:“哥哥们你们忘了吗?有一年,靳大哥比武输给我们几个,被我们抓去装扮了一回宫女,还,还挺像那么一回事的,那时靳大哥多大来着,好像是十五岁吧,刚来宫中没有多久。”
他这一言说得靳无心当下愣得如化石一般,吓,还有这档子事的呐?这靳大哥隐瞒得……实在是太多了点。
她斜眼偷看那东宫正主孤问凌,后者正悠然的把玩着杯盏,既不喝也不开那金口。
“老八,你还好意思说,那年都是你怂恿靳大哥与太子三哥、五哥比试,靳大哥哪能以一敌二?能不输吗?”一身淡蓝衣衫的七皇子凌问雨潇洒的从殿外入内,话音才落,人已至茶座,自个倒了一杯茶,嚷道:“哇,外头热死人,渴死了。”
靳无心脸上神情未动,讪笑道:“有这事吗?七王、八王可是记错了?”要是有这样的事,那当真是太糗了,想想以靳大哥那清风孤傲的样子,被强拉去装扮了女子,嘿嘿,想想都觉得好笑。
“有,真没记错。”七皇子孤问雨和八皇子孤问寒俩兄弟异口同声道。
孤问冰似乎也想起了似的,眸光含笑,道:“是有那么一件事,好像当时靳统领装扮了被老八拖了出殿,我没来得及瞧就和六弟出宫办事去了。”
“好像是有那么一回事。”孤问霜也笑得邪肆的看靳无心。
太子孤问凌那狭长凤眸轻扫一眼众兄弟,唇边噙着意味,幽幽道:“要不然今日再来打一场?小王如今双腿是废了,不如让靳统领与八弟打一场?七弟总是输给靳统领,今儿就当看客吧。”
那几兄弟正乐得欢,一听这提议自然是乐不可支的欢呼同意。
靳无心心一沉,当下手脚发凉,这帮青春刚发育的少年整日的想要打架,上回见孤问雨那家伙撩袖就要比试,这回又来?
还变成是那狐狸似的太子提议,看来这回难逃一劫了。
心念当下飞快的转,靳大哥是武将,还是右神策军统领,这打架比试日后自是免不了的,想着便颔首笑道:“殿下,这比试自然是可以,但是臣下前些日子受伤,身上余毒残留,不宜运内力,臣下便与八王比试近身博斗术可好?八王也请不使内力,点到即止。”
“好,许。”孤问凌眸光淡淡,勾唇轻笑。
孤问寒自是不作多想,不使内力就不使内力,在那摩拳擦掌,就等上去较量了。
靳无心看看身上的紫色长衫,轻蹙了眉,这倒不方便打斗了,想了想道:“殿下可容臣下换过衣衫?长衫不适合近身打斗。”
孤问凌一动不动看她,淡道:“许。”
“就随意比试还得换衣衫,真是麻烦。”孤问霜不满的低声嘀咕。
孤问冰轻扫他一眼,他便不再言语,拾了案几上的水果来吃。
待到一身雪白武服的靳无心一招把孤问寒撂倒在地的时候,除了太子,其余三兄弟均站了起来,张口结舌。
孤问寒躺在那淡黄的毡毯上,更是丈二摸不着头脑,自己怎么被放倒的还犹在梦中。
孤问凌静然的看靳无心,默然不语,唇边的笑邪肆得让靳无心全身起疙瘩。
终还是孤问雨哈哈指着孤问寒笑,“老八,你还好意思笑我输给靳大哥,你这还,还更不堪,一招便被放倒,丢人呐。”
“再来,我,我刚才还没准备好。”孤问寒一跃而起,摆好架势。
靳无心淡淡一笑,“好,那再来。”
这么做也是志在让他们折服。
这回几兄弟可是一动不动的看二人,连那一脸不屑的孤问霜也把手中的水果扔回盘里,定睛的看。
靳无心眸光一闪,一个连环劈腿踢出,这回是三招,孤问寒又躺倒在毡毯上,笑道:“哎哎,我服了服了,靳大哥,这是什么拳术,回头你可得教教我。”
啪啪啪,那几兄弟毫不吝啬的拍手鼓起掌。
“靳统领的武艺真是越来越越出众了,可喜啊。”孤问冰眸光带笑,道。
“谢五王夸张。”靳无心施礼道,上前伸手拉了孤问寒,“这叫做跆拳,八王不嫌弃如想学,臣下自是可以传授。”
孤问寒握了靳无心的手,起身开心道,“那敢情好,哪能嫌弃呢,能得靳大哥传授这些珍藏的武功,自是求之不得呢。”
“我也要学。”一旁的孤问雨急吼吼。
靳无心笑,“两位王不嫌弃,臣下受惊若宠。”
“七哥,待学好了咱们就用这拳比试比试,省得你再拿你那些乱七八糟的功夫来唬我。”孤问寒马上下战书。
孤问雨靠在茶桌边上,扬唇一笑,“怕你啊。好,接招。”
“怎么小王从未见靳统领有这样一套拳术?”在高座上的孤问凌幽冷的开口。
孤问冰也淡笑着道:“太子说得倒是,我也没见过靳统领的这拳术呢。”
“莫不是去哪偷学来的吧?”孤问霜嘲讽道。
靳无心洒然一笑,眸中秋水似的明净,“月前重伤回飘渺谷,这是家师遗留下的拳术,被我无意中找到,本只当强身健体恢复身体而练,一练了才知这拳术的厉害。”
“哦,靳统领倒是学得神速,一月便有如此威力,当真是武学天才。”孤问凌冷蔑的笑笑。
“谢殿下夸奖。”靳无心弯唇,几分嘲讽几分意味,对于这狐狸太子的话,她一概淡然处之。
孤问凌冷哼,“靳统领倒是不谦虚。”
靳无心那如浸了一汪清泉的眸不动,寂然望着孤问凌,“臣下一介武夫,别的优处或许没有,但习武这一方面,有自己的方法,成绩还尚可。”
过度的谦虚就是虚伪,总比他这个虚伪的狐狸要来得好。
孤问凌再次冷哼,脸色淡冷。
这时一旁的黄芪上前回道:“殿下,该换药了。”
孤问凌轻拧一下轩眉,扫一眼那几兄弟,孤问雨在悠然煮茶,孤问寒乐哈哈的在一旁帮忙,孤问冰与孤问霜在品偿果盘里的果子,看来都没有要走的意思。
他勾唇冷笑,道:“靳统领来帮小王换药。”
靳无心愕然,这虚伪的神仙狐狸要干嘛?真存心跟她过不去吗?
一会儿要她比试武功,一会儿要她帮换药,葫芦里打的什么算盘?
把她当枪使?立威风给她看还是给那来访的三位看?
那几位皇子权当没听到,只自顾自的吃喝。
“殿下,臣下未学过伤口包扎术,只怕弄伤了殿下,不如还是请太医来换吧?”靳无心可不想干这吃力不讨好的事。
“靳统领不是天才么?居然还拒绝小王?”孤问凌眸光冷肆,言语沉厉。
孤问雨托了茶到孤问凌案几前,道:“三哥,不如我来帮你换,都是男人,一样的啦。”
孤问凌取过茶喝了一口,冷道:“一边去,茶水温度不够,茶汤失了味道。”
“是吗?我再煮一壶。”孤问雨眸光轻闪闪,撇嘴道。
转身无奈的向靳无心挤挤眼,表示帮不上了。
靳无心神情未动,眸底淡然,“臣下不敢。”说完便去净了手上前。
黄芪已把需要换药用的药、棉纱布之类的东西送上,靳无心一身洁白清爽的立在孤问凌面前,眸光看去,眼前的男子一双明锐潜定的眼睛浅浅带着叫人不敢逼视的光泽,如同阳光下璀璨的黑翟石,刺目又刺心。
她敛了眸,蹲下,一股药香味直扑鼻尖,她伸手轻轻卷起他那宽大的裤腿,拆开那块夹板,一圈一圈的棉布释放开,那健壮修长的小腿便露了出来,取下药,那伤口有些狰狞,一块块肉翻了出来,幽幽的泛着白。
靳无心细微的蹙眉,这伤看起来是很重,但其实并没有伤及筋骨,可那夜刘太医说会致残?
她心中一凛,感到头顶上两道锐利的寒芒正灼灼的射向她,心脏与此同时漏了一拍,硬着头皮鼓缓缓抬头,对上那冷绝的光芒,瞬时一种透骨的冰凉蔓延到四肢百骸。
太子的伤有假,他不会致残。
她中圈套了。
怪不得进出的太医只有刘太医,怪不得他不让人来探视,也不让他那些妃妾近身,除了刘太医,只有黄芪帮他清理伤口换药。
今日那三兄弟实也是来探究他的伤势,这狐狸太子便借她之手,让他那些兄弟以为他伤得很重。
她斜眼望殿内几人,这个角度,他们刚好可以看到那斑驳丑陋的伤口。
可实际太子上受的伤不算太重,更不会致残。
她脑子飞快的转动,那夜火场中……如果他是有意造成这个局面,把自己弄伤,给人一个假像,那说明那场火……极有可能是他自己弄的……
而武帝还让她查纵火贼……
靳无心心里一颤,手忍不住轻抖。
浓重的药香袭着她鼻尖,提醒她清醒,一定不能乱,她淡淡的与孤问凌对视,眸光不动,从他那绝冷的黑瞳中,她看到自己那如清风流云般冷淡无波的眸,幽幽淡淡,没入那幽深之处,直到了无痕迹。
“靳统领,明日小王派人至飘渺谷,把华神医接来给小王治腿吧,这般拖下去,你当真希望小王终身坐轮椅吗?”咫尺之间,孤问凌唇边勾起噬血冷肆的笑,眸光穿心,幽幽道。
“好,臣下一会儿便修书一封,只是我这师弟在不在谷,臣下便不得而知了,还请殿下见谅。”靳无心铮然不怕,清如水的眸沉冷不动。
她知他要拿华阡陌来要胁她,可华阡陌要是来京,靳大哥怎么办?还有靳念之,看来她也会被牵连。
她后背冷汗涔湿了一片,但手上的动作并未停,细心的替他敷药,素手轻触那结实的肌肉,不知是疼的原因还是因秘密被人识破的原因,那小腿轻颤了一下。
“殿下疼么?忍着点,很快便好。”她垂眸清冷道。
“嗯,疼,你就不能轻一点?”男人还真无耻的应了。
她真想五爪金龙一巴掌拍他,淡声道:“已经很轻了,殿下忍忍。”现在在忍的是她。
“你就不会怜香惜玉?真粗鲁。”男人声音带着邪肆。
“忍忍,快好了。”
……
等靳无心包扎好站起身时,便发现殿内的氛围不太对,怎么那么安静?人都走了吗?
转头看去,只见那四兄弟都一瞬不瞬的看着她与孤问凌,那眼神……
她突然想起刚才与孤问凌的那几句话,怪不得孤问凌会一句一句的那么好气的接下来,原来,在吃她豆腐,瞧这几兄弟那模样。
“靳统领送客,小王累了。”孤问凌突然冷冷道。
孤问冰温润的笑笑,道:“太子先歇着,我弟兄几人便先行告退。”他想看的东西已看到,自然也不想多留。
“太子三哥,你好生歇着,过阵子五哥迎娶侧妃,你可得来,咱们兄弟俩好久没有好好聚着喝酒了。”孤问寒放下手中的茶盏起身道。
“自然会去。”孤问凌面无表情,淡道。
孤问霜也起身施一礼,“太子保重身子,六弟告退。”
三人快步出了光大殿。
“三哥,我也走了,我去向母后请安。”孤问雨缓缓起身。
孤问凌轻应一声,“代我向母后问安。”
“好。”孤问雨阔步而出。
瞬时殿中便剩下孤问凌与靳无心,那黄芪早早不知跑哪去了,若大的大殿一时间显得空荡荡,殿门洞开,一阵热风扑面而来,吹得殿内金帷乱舞,风是热得让人流汗,但这殿内却弥漫着叫人窒息的冰冷和死寂。
靳无心微微垂了眸,心里巨浪般的情绪渐渐平息下来,风息云退,看着足下那上好的黑锦靴,靳大哥挣来的这份荣誉及生活的充足,看来是万分的不容易。
她不知道现在坐在高座上的男人与靳大哥先前有何过节,但这一刻她很清楚的明白,这个男人不会放过她,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她已如那下了锅的青蛙,正被水煮着。
静,殿中死一般的寂静。
她可以感到那两束冰川上的冰棱正如箭一样射向她,直插心底。
“陪小王出去走走。”男人冷冷开口。
靳无心暗呼一口气,挺直脊背,眸光静若水般,缓缓向他走去。
自从孤问凌坐上轮椅,这殿中很多地方都设置了可移动的垫板,以方便轮椅通过,靳无心取来垫板,将他缓缓从高座上推下,向殿外走去。
到了殿门,因着门坎高,殿外当值的太监们帮着把整个轮椅给抬了出来,轮椅在殿门外停留,孤问凌遣退所有人,如此一来,殿内外只有他与靳无心二人。
白衣飒飒,殿前两人一立一坐,静谧无声。
他这是要做什么?
靳无心细微的蹙了一下眉。
夕阳近晚,落日余辉云光洒在金碧辉的宫殿上,明闪闪的金光笼罩,丹陛煊彩,明瓦飞檐此时看来格外的恢弘气派。
此时殿前远处一角的栀子花开得正盛,朵朵洁白,枝枝争艳,蜂飞蝶舞,殿前正前面小湖中的荷花静静绽放,玲珑高洁,娴雅里透着几分清傲。
“好看吗?”孤问凌漠然开口,幽冷的声音打破了这一切美好的宁静。
“好看。”靳无心神思遂远,眸内是一片清冷。
是的,这大明宫内景色缤纷,让人迷了双眼,更会让人迷失方向。
孤问凌冷眸望向远处红霞,薄唇一棱,“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世事漫随流水,算来一梦浮生。”靳无心静静开口。
孤问凌弯起冷唇,“怕黄昏忽地又黄昏,不销魂怎地以销魂。”
“君子担荡荡,小人长戚戚。”靳无心淡定沉静。
孤问凌眸光从远处轻轻一收,不咸不淡道:“靳念之,年芳十六。”
靳无心心底一凛,脖颈似被掐了一样,噎了噎气,香气四溢的空气,在她眼里竟是缺氧缺得厉害,一股头晕目旋的感觉袭来。
一切来得是那么的快,转瞬间自己不单止是到了悬崖边上,更是把靳念之给搭上,她怎能连累靳念之?
“在村野田间,不谙世事。”她淡道。
“立为小王的侧妃可好?”孤问凌捻了那随风散来的栀子花,轻轻的揉碎,淡淡的香气更是散落开来。
靳无心脑子轰地一下,一片空白,晕旋几乎让她站立不稳,一阵怒意涌上,淡眉紧蹙,眼底锋棱暗肆,轻轻一闪,极力在压抑那狂怒的情绪。
他就这样不着痕迹的胁迫她到了他这一阵中,何苦要为难她这替身统领呢?放她一条生活不行吗?
她缓缓的跪下,两手叉拳,道:“殿下,舍妹还小,臣下愿意在东宫效劳,直至殿下觉得不需要为止。”
孤问凌“嗤”的笑开,光华灼灼,直让得满庭纷芳没了颜色,“十六还小?女子终需一个归宿,侧妃,你认为委屈了她?至于你,靳统领,从那夜进了火场开始,你就已经是小王的人,你认为你还能离开东宫?还能回到父皇身边?”
“可舍妹是无辜的。”她抬了眸,熠熠与他对视,清隽的眸中第一次显露出请求与隐忍。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就认为她不愿意当这个侧妃?你就笃定她不会喜欢上小王?”孤问凌深瞳层层叠叠,唇边是一抹蛊惑迷醉的笑。
靳无心淡敛清眉,道:“殿下,那是两码事。”真是自大加自恋狂了,真以为全天下的女人都喜欢他吗?
呸呸,送给我都不希罕。
一阵暖风微起,飘来片片栀子花瓣,孤问凌伸出修长的大手接了,一口气轻轻吹散,淡冷道:“爱花惜花之心小王均有,只看那花儿当值不值得?”
靳无心心里一动,道:“殿下可知这栀子花的花语?”
“哦?什么花语?是何意?”孤问凌深眸转向她,幽深之处没有半丝波澜。
“永恒的爱,一生守候。”靳无心脸上肌肉轻抖动,眸光幽远的越过孤问凌,望向那空洞的殿内,喃喃而语。
孤问凌心中一愣,考究的看她,深沉的眸似乎要射穿她,黑瞳如黑宝石般晶亮,片刻,道:“靳统领可有爱人?”
靳无心嘲弄地笑,敛了神思,清冷道:“殿下可有爱?娶了她们,便是爱吗?”
孤问凌眸光一闪,眼底飞快掠过一丝难明的意味,转头看向庭院,冷道:“你认为你还能跟小王谈条件?你就安心等着做小王的妹夫吧。”
话至此,靳无心知道无力再扭转乾坤,总不能跑到皇帝面前去抗婚,她心中一阵难过及悲哀,她对不起靳大哥和靳念之,都怪她太大意,防范意识太低,中了这狐狸太子的圈套。
又多了一笔账,她会记下的。
“臣下领命,谢殿下厚爱。”
“起来吧,明日便派人去接她,还有你那神医师弟,一并接入东宫,替小王治腿。”孤问凌道。
靳无心起了身,纤眉又蹙了一下,华阡陌得守着靳大哥呐,这可如何是好?“殿下,我师弟性子散漫,待他诊过您的腿,且让他回谷中吧,舍妹也懂一些医理,师弟把治疗的方法交给她便好。”她怎能把华阡陌给搭了进来。
孤问凌嘲讽一笑,“依你。”
靳无心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突然一只纸鸢随风吹来,在空中打了个转,飘飘落在殿门的瓦檐上。
随着一阵咯咯的笑声,一抹粉红的身影入到庭院中。
女子眉目如画,只是装浓了些,带来一股浓郁的胭脂味,混浊了这满庭的芳菲清香。
“殿下,我的纸鸢。”来人正是太子的良娣云良娣。
孤问凌眸光淡淡的看她,唇边是意味的笑,“云儿可是想小王了?”
云良娣脸上一红,垂了眸不敢看他,低声道:“云儿想殿下。”
孤问凌哈哈一笑,“靳统领,帮云良娣把纸鸢取下来吧。”
靳无心心里冷笑,这些女人,对于玩这种把戏是乐此不彼的,前日又有个什么良娣弄了什么炖汤送来,今儿又来个拾纸鸢的,当真是令人无语。
她堂堂神策军统领合着就是给他这些女人拾纸鸢的?
无声的抗争是无用的,上去捡吧。
她轻轻一跃,借着栏杆便跃上了殿顶,那只花蝴蝶纸鸢便在眼前的,花蝴蝶,真俗,她撇嘴伸手去拾了。
“呀,殿下,您看,那两只鸟儿好可爱。”云良娣尖声喊。
不知是让她这尖声吓的还是靳无心心神有些不在焉,在她刚想站立起的时候,足下一滑,身体重心一斜,哗的一声直向下坠。
“啊,殿下。”那麻雀似的女人又喊开了,这回是惊骇的喊声。
一阵哗啦砰砰声音后,靳无心抚了一下额,咦,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怎么不疼?
“你说小王该认为你是报复?还是有意接近小王呢?可惜小王没有喜好男风的嗜好。”幽冷戏谑的声音自头顶响起,如晴空一声雷,炸得靳无心睁开眼一看,一万个不好从她脑中闪出,用力推开他,蹭的站起身,后退了几步。
“殿下恕罪,臣下无心之失。”她脸上微热,手心全是汗,缓了心神,镇定道。
刚才这搂抱的姿势有点儿……他该不会发现些什么吧?
孤问凌抚了双腿,轩眉紧皱,冷笑,“很好,无心,还不来拉我起来。”
靳无心刚想上前,那云良娣冲了上来,扑到孤问凌身上,娇声欲哭,“殿下,你没事吧?吓死我了,都怪云儿不好,不应该要那纸鸢的。”
“小王没事。”孤问凌长臂轻搂了她,淡声道。
看着那搂在一起的人,靳无心止住脚步,垂眸后退了两步。
搂吧,好好的趁此机会搂个够吧。
“殿下,您的腿?要不云儿帮您查看一下?”云良娣伏在孤问凌怀中,没有动。
孤问凌斜眼看到那后退的靳无心,眸光轻闪,一抹邪肆的冷光一掠而过,他轻声道:“无碍,云儿能拉得小王起来么?”
云良娣脸一红,依依不舍的从他身上爬起,不好意思道:“殿下,云儿拉不动。”
“靳统领,你成佛了吗?”孤问凌幽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