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罗35年,春。
元无心在那密室终于见到了活死人一样的靳无心,诚然就一个药罐子,她静然的看他,脸上无波,心里却波涛汹涌。
“代替我,入宫为右神策军统领,保护皇上,替皇上分扰,替国分扰。”
……
靳大哥,我一定继承您的意愿,您一定要醒过来,活下去。
从今日起,我便是靳无心。
*
靳无心拖着疲惫的身体刚想躺上那张硬梆梆的床/榻,外面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大哥,东宫走水。”
靳无心眉心一皱,飞速看一眼身上的装束,上下摸了摸确认没有什么问题,朗声应,“好。”
伸手往衣架子一捞,火速的穿上紫色圆领长袍,腰间系上玉带钩。
打开门时已是衣衫整齐,滴水不漏。
靳无心抬头一看,东宫方向火光冲天,已染红了半边天,她手一挥手,“走。”
阔步向东宫方向去,澹台朱雀领着一队人二话不说便跟上。
这才回皇宫三天,刚刚熟悉了环境,就发生那么大的事儿?
不多一会儿,便到了东宫承乾殿前,这时的承乾殿已是一片凌乱,呼喊声乱作一团,宫婢太监瓢盆桶急窜忙着打水灭火,那殿门洞开,阵阵长风呼啸而入,熊熊的烈火随风霹啪直喧嚣,如发了怒的火神。
靳无心修眉一拧,大声喊,“云雀,带人救火去。”
“知道,大哥。”澹台朱雀那眸光在火光下闪着火红,豪壮哄亮的喊,“都跟我来。”
众人拥去拿大木桶加入灭火队伍,不一会儿,火势瞬时小了一些。
“有没有人在里面?”靳无心随手揪了一个太监吼问。
那太监哭丧着脸哗的流了眼泪,“统领大人,这儿不见太子殿下,可能……还在里面。”说完双腿一软跪了地。
“怎么才说?不想活了?”靳无心眸光一敛,凌厉的瞪他一眼。
再看那吐着火舌的殿门口,那儿就像火山一样,根本就看不清楚里面的状况,脑中不及多想,咬牙抓了一桶水往身上倒,闭着眼就往火里冲。
“殿下~”那些妃妾们及宫婢太监们这才反应过来,全慌了神,扯了嗓子大喊。
“统领大人~”
“大哥~”
靳无心已置身殿中,外面的声音如在遥远天边传来,身边浓烟滚滚,热浪逼人,大火围着她,后悔已来不及了。
靳无心快速的在身上衣袍撕下一块布,蒙了口鼻,伸手乱拨那浓烟。
“殿下~”她大吼,“你在哪?要是没死,发点儿声音来。”
她没有到过承乾殿,这会儿只能是像个瞎头苍蝇乱撞,向寝殿寻去。
顶梁上啪啪的有木梁砸下,还好她身手敏捷的躲开了。
“殿下,殿下,你在吗?没死应我一下,殿下。”
突然传来几声“砰砰”声,她大喜,快步向寝殿奔去。
一袭白衣的太子孤问凌瘫靠坐在榻边,本来惨白的脸在艳红的火光照射下氤氲着淡淡红光,削薄的唇抿成一线,轩眉紧锁,凤眸紧闭。
一根叠一根的木棍横压在小腿上,鲜红的血已染红那雪白衣袍。
“殿下。”
靳无心拧眉,上前三下两下把那几根粗木梁搬走,素手用力拍孤问凌那毫无血色的脸,“殿下醒醒,快醒醒。”
这下她犯难了,这高大的男人,她怎能背得动?
外殿的火舌猛扑进来,烟越来越浓,她不停的咳了起来。
孤问凌似乎轻微睁开了眼眸,复闭上又睁开,轻声道:“靳统领还真惦记着小王。”
靳无心怔了怔,“殿下,还好吗?腿能否动?得快些出去才行,火快烧到这来了。”
“你觉得小王还能动?”孤问凌唇边漾起一抹讽笑,眸光如火炉中锤炼出的晶石般闪亮。
靳无心没有理会他的冷嘲热讽,从怀中内袋摸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黑乎乎的小药丸,塞入那好看的唇线中。
“把这个吃了,保元气护心脉。”
她从飘渺谷出来的时候,順手摸走了神医华阡陌那所有能带着走的瓷瓶。
孤问凌也不拒绝,缓缓把药丸嚼着吞了,妖/娆一笑,“能得冷面君子靳统领赏的一粒药,哪怕是毒药小王也吃。”
靳无心面静如深湖,眼波不兴,“殿下,我来背您。”
说完手搭上他手臂就想扶他坐到榻上,现在这姿势可不好背。
“殿下~大哥~”外殿传来呼喊声。
“殿下~统领大人~”
是澹台朱雀,看来不止他一人。
“澹台,我在寝殿,殿下也在,快进来救殿下。”她大声回应。
孤问凌不语,只兴味的看她,眸光中似乎有万千的意味又似乎没有意味。
靳无心淡敛眉。
心里咯噔一下,他该不会是看穿了她吧?
正忐忑,澹台朱雀几人进了来。
“殿下,大哥,你们没事吧?”澹台朱雀冲过来,眸光忧切的看向太子,“殿下,您的腿?”
“少废话,要出去就赶紧的吧。”孤问凌垂了眸,冷声道。
靳无心退到一边,沉声道:“殿下伤得不轻,大家小心一点,快点,把那厚的锦被取来遮挡。”
“快。”澹台朱雀点头,向孤问凌道:“殿下,我大哥伤才好,让我来背您。”说完已背对着他弯腰弓身。
另外两名侍卫已快速上前扶起孤问凌,“殿下当心。”都小心翼翼的不敢碰他的腿。
孤问凌那眸光如冰刀扫一眼靳无心,轻勾唇冷哼一声,并未言语,任由他们扶他趴上澹台朱雀那宽厚的背。
靳无心淡眉轻掠,别了脸快步向外殿走去……
承乾殿外。
武帝孤澜峤黑沉着脸,端坐在太师椅上。
他身后是皇后水书琴,皇贵妃元清清,各有各神情。
水皇后忧心忡忡。
元皇贵妃一脸冷傲,面无表神。
太子的妃妾们哭成一团,一见人背了出来,轰的大呼小叫拥上去。
一旁在等候的两名太医也慌忙挤了上去。
靳无心汗水沁了一身,如虚脱般,阔步走到孤澜峤面前,行礼,道:“臣下见过皇上,见过皇后皇贵妃昭仪娘娘,回皇上,太子殿下生命无碍,只是腿受了伤,伤情不明。”
武帝脸色似乎有所缓和,眸光幽淡,道:“起吧。”略沉吟一下,“爱卿多次助朕化危为夷,如今又救太子有功,赐皇马褂一件,其余众人各赏黄金百两。”
“谢皇上。”靳无心心中大喜,面上无波淡声回道。
这可是好东西,一来就捡了根救命稻草,救那妖/孽太子还当真值得。
水皇后淡拧了拧眉,肃然道:“都散开,让太子喘口气儿。”
那围着的几名太子妃妾们慌忙起身退到一边。
水皇后上前一眼瞧到孤问凌那血淋淋的双腿,心中一痛,缓缓蹲下,轻声唤:“这怎么伤得那得那么重?凌儿,你可还好?”
孤问凌缓缓睁开眼,淡淡笑,“母后,儿臣没事,还好,没死。”
“你这孩子,都伤成这样了还说没事?”水皇后淡眉轻蹙,伸手抚了一下他的手。
转头问那正在忙活的太医,“刘太医,太子的腿伤得重吗?能否治好?”
刘太医停下忙活的手,跪了低头回道:“回皇后娘娘,太子的腿只怕,只怕这短期内不能恢复。”
这话一出,那几名妃妾重重的“啊”了一声,不敢胡乱说话,只有又抽抽噎噎的。
“短期内不能恢复?是什么意思?”武帝已站在众人身后,沉声道。
刘太医慌忙转了身,跪在武帝面前,冷汗冒了一脸,颤栗道:“回皇上,太子殿下的腿在短期恢复走路不太可能,得有个过程,慢慢调养着,兴许能快些恢复。”
那厢哭声更大了一些。
武帝深蹙了眉,厉声道:“好啦,人又没死,哭什么?”
那哭呀呀声顿止。
“你说说最坏的结果。”武帝转向问刘太医。
“最坏,最坏结果是一辈子坐轮椅。”刘太医头皮发麻,硬撑着也得说出来,哪怕他不说,自会有别的太医说,他可不想落得个庸医的下场。
武帝只觉眼前一抹黑掠过,努力的定了定神才站立稳当,道:“好了,先给太子处理伤口。”
水皇后可真是腿软了,差点儿就倒地,还好身后的婢女扶住了她,眼中泪水悄然而下,扑扑簌簌,“凌儿这如何是好?皇上,求您撤查这纵火元凶,还凌儿一个公道。”
说完眼角扫一扫元皇贵妃。
元皇贵妃一脸的傲气,冷笑,“哎,皇后娘娘,您别把那眼神往本宫这儿瞄,就好像是我放的火似的,本宫没那个兴趣也没那闲功夫。”
水皇后纤眉一拧,泪水涟涟的往武帝面前一跪,“请皇上可怜我们母子,还凌儿一个公道。”
“皇后何须如此,吾又没说不查,但没有真凭真据,怎么可下定论?你先起来。”武帝皱了皱眉,示意皇后身后那婢女扶人。
婢女极机灵的上前,轻扶水皇后,“皇后娘娘。”
水皇后轻抹脸上的泪,无奈起身。
靳无心冷眼看这一切,皇帝不喜太子,没有只言片语的关心。
武帝也不喜水皇后,任哭死也不扶一下。
武帝对元皇贵妃的放肆言语冲撞皇后并不责怪,说起这元贵妃,可不得了,皇太后的亲侄女,元无心的表姨妈。
“靳爱卿。”武帝低沉的声音唤回了靳无心开小差的心神,“这承乾殿走水一事就由你来查,务必要查个水落石出。”
靳无心脑中飞逝一丝愣神,这归她管吗?
当下跪下领旨,“臣领旨。”
“皇上,如今这东宫怕是不安全,能否请皇帝指派得力之人加强对东宫的巡视及防卫?”水皇后道,唇边带着几分隐现的涩楚。
武帝浓眉淡拧,利剑一样的眸射向孤问凌,轻启唇,“加强防卫是自然需要的,凌儿这东宫你是管辖之地,自个该警醒点儿才好。也罢,你的双腿如今弄成这样,吾就给你指派人吧。”
孤问凌坐在一团锦被垫铺着的地上,脸色刹白,却清明如水,淡静的眸光如一波深幽古潭,风神翩然,一笼清光傲洁,一抹秋水入神,让人有些掉不开眼。
靳无心暗锁眉,平静中无垠的看他,当真是个妖/孽类型的男人,她所认识的几个男子当中,靳大哥算不上极美男子,但五官线条很清晰,气质清冷。
华阡陌算得上美男子,像一团火红山茶那样的俊美,让人窒息的美,时间一长,会让人有种腻味的感觉。
而眼前这位当今太子爷,五官完美自是不用说,既有妖娆的风神,更多的是傲洁神韵,似桀骜又似风华高洁,如娆艳的牡丹又似高亮的雪山清莲,用妖/孽来形容最不为过。
太子的母妃得有多少的美,才造就这位妖美的男子?
“父皇,儿臣想向您讨要一个人,他,靳无心。”
孤问凌一句话如同平地一声雷,把正在天马行空乱开小差的靳无心炸得里焦外黄。
啥?要我?我是男人吔?太子有没有吃错药?
她回神缓缓抬头,突然一种强烈的存在感令她浑身紧绷了起来,那眼前的妖孽正极平静的看她,一双眼睛越发幽深,如同星夜,平静中无垠、无声、无喜、无怒。
这样似是无一丝神韵的眼神,怎会让她不安呢?
难道真让他看穿了她是个假货?
不,不太可能,她才入宫三日。
正当她还在七上八下的胡乱猜测,武帝开口了,“哦?怎地想要他?他可是右神策军统领,给你做贴身侍卫,你就不怕伤了靳统领的心?”
孤问凌一笑,笑得花儿失色,月儿暗淡,淡冷道:“全天下臣民皆是父皇的子民,右神策军统领也好兵马大将军也罢,还不是父皇您的一句话,要生要死,亦不是您的一句话?”
“放肆。”武帝冷厉的怒斥,脸色如这夜空的墨色,黑而发沉。
水皇后脸色微变,眸光中一丝忧切,扑的跪地,慌忙道:“皇上息怒,凌儿这是一时无法接受这双腿……皇上您就可怜可怜凌儿,他年纪还那么小,如何能受得了一辈子坐那轮椅?”
武帝厉声道:“你起来罢,为他跪来跪去值得吗?他还小?小还能整日忤逆吾?整日气吾?”
“是呀,皇后姐姐,太子如今可还有子嗣,这腿一伤,倒不知还能不能有子嗣?”一旁的元皇贵妃眸光轻闪的看皇后,一脸的蔑笑。
水皇后深拧了眉,缓缓起身,眸光向她扫去,眉色多了些恼意,“妹妹这话有些过了。”
“清清,你少说两句。”武帝向元皇贵妃轻喝一声,但眸光并不严厉。
元皇贵妃撇嘴应,“是,皇上恕罪,清清多嘴了。”
孤问凌冷笑,声音如同从遥远的星空而来,遂远空洞,“这不正好合你们意了吗?不正好换掉我这个无用的太子吗?”
“放肆,凌儿,你……别的没长进,倒是长胆儿了,呵,吾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个刺心的儿子?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你怎么对得起……悉心教导你的母后?”
“刺心?那就换掉。”孤问凌眉目淡淡,仍笼在那股平静中,没有丝毫的退却。
孤问凌一语如炸雷,周遭瞬时寂静万分,那渐渐熄灭的大火,令夜幕暗陈了下来,不时传来几声火苗的霹啪声,不时的惊吓着每个人的心。
武帝一瞬不瞬的与孤问凌对视,一个威武站立,目光如松,一个散懒而坐,眸光如水。
众人似乎觉得周遭的空气在变冷,如从夏日到了三九严寒,阵阵夜风吹过,苍穹中月亮掩映在薄薄的冷雾之后,清冷的清辉穿透云雾斑驳的洒向大地。
靳无心低眉垂眸,手心不禁沁了汗,这个妖孽太子,胆儿不是一般的大,更不是一般的忤逆,是大大的忤逆。
当真不愿意当这个太子?
靳无心不信,试问这众多的皇子哪个不想当太子?这可是储君呐。孤问凌这又是用的哪一招?置于死地而后生?
武帝不再发怒,眸子未离孤问凌,眸光幽幽,似乎有万千情绪,又似乎无情绪,“换你是个理,不换你亦是个理。”
转身向靳无心,声音转而如桃木般沉稳,“无心,你可愿意随太子?”
众人的眼光齐刷刷的甩向靳无心。
靳无心心底一凛,眼波不敢有一丝变化,脑子如电闪,飞速的转。
皇帝父子的纠纷,如今抛到她身上来了,一个明摆强要,一个本不愿给,但又似乎另有想法,是考验她?还是考验太子?
这会儿不容她再多想,把心一横,淡声道:“回皇上,无心,臣下但凭皇上吩咐。”
靳无心从眼角偷眼看去,那孤问凌的嘴角极轻微的一弯,那是一抹冷讽加嘲笑。
她把眸光瞄向武帝,武帝脸色一如的沉寂,似是轻叹,“无心,这一段日子你便随太子身边吧,你统领位置自是不变,日常一些事务,就澹台朱雀多担待一些吧。太子腿伤,你多留心一些。”
“臣下遵旨,必不负皇上重望。”靳无心不急不徐的应道,缓缓抬头,静如止水。
这次要他跟随太子,太子是何意?皇帝又是何意?想来也只有他父子俩才知道了。
“风寒料峭,都散了吧,李全,这里着人善后吧,摆驾甘露殿。
“是,皇上。”立于武帝身后一侧的大内总管李全低头应了,忙向太子身后的那眉清目秀的年轻太监黄芪吩咐了几句。
“恭送皇上。”众人乌泱泱跪一地高呼。
武帝前腿一走,那元皇贵妃拢了身上的霞披,高贵冷傲的轻哼一声,向皇帝走的方向追去。
“恭送皇贵妃。”众人跪着不动,又一高呼。
水皇后躬身轻抚抚孤问凌的脸,轻声道:“好生养着身子,母后明儿再过来看你,别再和你父皇置气了。今儿承乾殿已毁,先到光大殿去歇着吧。”
“多谢母后关心,母后无需操心,儿臣自会处理,请母后放心,儿臣恭送母后。”孤问凌依然清清淡淡,但声音多了一丝恭敬。
“恭送皇后。”众人高呼。
水皇后立起身,冷声道:“刘太医,太子的伤可得仔细着点儿,要是有什么闪失,你知道的,本宫把话撂这儿,这还是当今太子,别不把人不当事儿,你等都清楚了?”
刘太医抖着身子,颤声应道:“臣下知道,臣下定会揭尽全力为太子治腿。”
“皇后教训得是,我等都清楚了。”众人面面相觑,大气儿不敢出。
靳无心默默的跪着,对皇后说这般话一点不为奇,皇后在太子九岁时收到膝下养着,视为已出,本对太子之位无望,可上天眷顾,大皇子和二皇子相继死去,孤问凌十五岁坐上这太子之位,这对母子当中,到底谁清心欲寡谁更在意帝位还不得而知。
单从关系来看,水皇后身后有个做宰相的父亲,想来不那么简单,孤问凌是皇帝最爱的女人之子,要不是看上这点关系,水皇后会轻易收他到膝下吗?
“殿下,奴婢们告退。”众人高喊便作鸟兽散。
夜风掠过,带来火灭烟灰的味道,夹杂着淡淡的栀子花香,令人心情通爽一些。
孤问凌淡冷的扫一眼那几名妃妾,漠然道:“你们都退了罢。”
那些妃妾欲言又止,见他脸色不甚好,终一一散去。
已是废墟承乾殿前只剩下太子、靳无心、刘太医。
“靳统领可是心怀恨意?”孤问凌薄唇溢出一声讥笑。
靳无心略微抬头,表情冷冰而疏离,声音恭敬道:“臣下未曾有。”
孤问凌哂然一笑,黑暗的眸中划过一道冷光,笑容薄凉,道:“冷面君子,这大明宫中无喜无悲无恨无怒的右神策军统领,小王倒要看看,靳统领的这个冷面罗刹是何样的?”
“臣下惶恐,冷面罗刹只是别人说笑乱安的名儿,不足为挂心,臣下也是人,不会没有七情六欲,殿下有何吩咐,臣下定会竭尽全力,为殿下效力。”靳无心声音如一条无波的直线,眸光沉静得不起一丝波澜。
“嗤。”孤问凌嗤笑,眸光中盛着讽意,懒散道:“原来靳统领也是人,小王还以为不是呢。”
“臣下惶恐。”她淡声道。
这时太监黄芪领着步撵过来,躬身对太子笑笑,“殿下,这儿风大,您的腿还没有包扎好呢,还是快些到殿里去吧,是去光大殿还是去崇文殿?”
孤问凌淡扫他一眼,“光大殿,让靳统领来扶小王。”
那黄芪一副机灵样,眼儿向靳无心这边看过来,施一礼,“那有劳靳统领了。”
靳无心心里暗呼一口气,大步上前,伸手扶了孤问凌,他双腿受伤,哪是扶就能上得了步撵的?她向黄芪及刘太医示意:“大家合力把殿下抱起上步撵。”
几人点点头,黄芪在另一侧扶了孤问凌,刘太医和另一名太医则分别抱了孤问凌的大腿。
孤问凌妖冶一笑,薄唇斜抿带着丝丝邪意,长臂重重的往靳无心肩上一搭,直她搂了过来。
肩头似被一座上山压下,靳无心蹙眉,知道他是有意刁难,未做理会,眸底不动声音,极自然的一手拉着肩上他的手,一手扶他后背,与那几人合力将他“送”上了步撵。
她不认为太子是看穿她什么东西,只要他不摸她前胸,搭个肩又如何?
太子这么做无非在做给他那老爹看,靳无心是皇帝的人,他不就是想拿她来当出气筒么?
来吧,有什么招尽管使出来。
这个长得好看过头的太子这般和他皇帝老爹作对,到底是在意这太子之位还是不在意?
靳无心从靳大哥那里背下来的宫中各人物谱,那只是片面的,她进宫才三天,往后的路是独木桥还是康庄大道,无论怎样,重点还是在于皇帝,入了门才知门中道,她既要完成靳大哥对她的重托,也要好好的活下去。
眼前的太子,呃,她当真是领教了,真如靳大哥所形容,看不穿摸不透猜不着。
本想着进宫只一心一意对皇帝负责就好了,其他人,她一概绕道走,可现实,不会让她那么顺利的,老天爷爷通常喜欢玩儿的,不是么?
看着那步撵离了远,靳无心收拾起心神,大步跟上。
*
翌日,东宫,光大殿。
清晨,云霞之后,旭日东升,一片夺目生辉的金光,洒在明瓦飞檐上,折射出刺目的光,金碧辉煌的宫殿张扬着恢弘气派。
一夜未眠的靳无心疲惫的步出光大殿正门,走落台阶,一阵暖风轻盈吹来,几片栀子花飘洒夹着微香扑面而来,丝丝点点沾上紫衣长袍,她微眯了杏眸,眼前这园中芳菲四溢,蜂蝶流舞,一丛丛一簇簇的栀子花绚丽满院怒放。
原来这种了许多的栀子花,假山后的一块地种满了一米多高的栀子花,一朵朵的争相绽放,白色的花瓣重重叠叠,晨珠滴滴沾在花蕊中,如晶莹透亮的珠子,闪亮洁白。
缓步走到这片栀子花地前,一时失了神。
一阵急的脚步声把靳无心的思绪拉了回来。
“靳统领,殿下不愿喝药。”是太监黄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