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素青惊魂未定,坐在床边已经一个多小时了。姜伊伊走进来,她也没看到。
“起床啦?几点起的?吃饭了没?”姜伊伊放下几袋零食和海鲜,边偷吃边问,“我在外面吃的,你饿了吃点这个吧。今天被两个小鬼捉去赶集,累死我了。”
姜伊伊心情很愉快,丝毫没有注意到蔡素青的一脸丧气。
“明天他们早上去赶海,下午去集市,暴风雨要来了,还要帮鱼爷爷准备一个星期的干粮,有得忙了。”姜伊伊推了蔡素青一把,擦擦满头大汗,“想什么呢?快换衣服,我下午送去你去坐小巴。”
蔡素青动也没动,倒是满脸好奇,“暴风雨……是什么样的?”
“就是我们平时遇到过的暴风雨乘以100倍喽,很恐怖的。”姜伊伊故意搞笑夸张地说,只是见蔡素青没有一点反应,叹了口气,“你不用担心,真正警-报封村不止村子出不去,是门都出不了了,大家都提前买好干粮,关在门里一个月,正好可以休息,增进全家人感情。我这里虽然和普通老百姓家不一样,但至少朱儿和鱼鱼已经打算来这里过万圣节了,要是赶在暴风雨夜过,就热闹了。”
“很好玩吗?”蔡素青异样的目光看着姜伊伊,仿佛想要刺穿什么真相,“你在这里,只是为了好玩?”
“当然不是了。”姜伊伊听出她腔调里的异常,手下一顿,思忖了片刻,“不过还是挺刺激的啦。我们三花市里这里很近,不过从来风平浪静的。是蚂蚁港特殊地理位置造成的,三花市两面有山,蚂蚁港夹在三花和西面的苕市中间,风就直接灌到这里来喽。一到秋天就会这样,前几天就预报过一次,不过没发生,这回估计是玩儿真的了。”
“我住院的那一次吗?”
“嗯。”姜伊伊抬头朝蔡素青傻笑一声,“别生气,你不知道我为了赶回去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唐……tuss命都没了,哎呀,下次再给你讲这个。反正啊,你也快回去躲躲吧。”
“你为什么不回去躲一躲?”
“不可能的,我可在这里有工作哦。”姜伊伊压低声音,凑到蔡素青耳边说,“放心吧,11号别墅房子还是很坚固的,不会懒惰的小猪盖的豆腐渣工程,不会被吹倒的。你就放心的回去休息吧,别担心我了。”
“伊伊,我不想回去了。”
“为什么?!”姜伊伊这才抬起来看蔡素青的脸,“你没事吧?睡糊涂了,别告诉我你不回去是要在这里看暴风雨?没什么好看的。”
姜伊伊发觉自己有点发脾气,就敛了脸色,笑道,“我傍晚送你,还记得木桦吧,她昨天也出院了。你还不知道吧,她是开餐馆的,她的“借我一生”就在小巴站旁边,像驿站一样,紫色屋顶,专业指路二十年,哈哈。好了好了,我们顺路去看她,晚饭就在那里吃,然后送你上小巴,今天的恐怕是最后一班了,明天连小巴也停……阿青?怎么了,你哭什么?”
“我不走……我要问清楚……”蔡素青起先无声流泪,渐渐泣不成声,“老姜……”
“爸爸?”蔡素青一直称呼姜伊伊的父亲为老姜,“你要问清楚什么?哎呦——”姜伊伊打开一瓶苏打水递到她跟前,“还要哭多久嘛?”
“不、不哭了……”蔡素青强忍着,接过苏打水,一下灌进去半瓶,“我今天下午听见那首钢琴曲了。”
“那……哪首?”姜伊伊思忖着,“你又下去了?tuss在弹钢琴?”
蔡素青点点头。
“不是说了不要招惹他嘛?!”姜伊伊站起来,困兽一般在屋子里原地走了好几圈,手搓着头发,无奈地回去,蹲在蔡素青身旁,“你和他说什么了?他又对你说什么了?”
蔡素青问得也开始语无伦次了。
“你还记得那首钢琴曲么,你爸爸从美国带回来经常听的?”蔡素青抹掉眼泪,忽然问得莫测高深。
“哪首?”姜伊伊眼神转动,搜寻着回忆。
“他那次去美国采风带回来的,说是新交的好朋友亲自作曲,特别送他的?”蔡素青见姜伊伊还是想不起来的样子,有点急了,“你怎么不记得了?!就是后来不小心被洗掉的那个呀!”
“啊——!”姜伊伊恍然大悟,一拍脑门儿,“那首嘛,我们都一致觉得很难听,可爸爸听得很带劲儿的那首?后来我们还说幸亏洗掉了,不然一直洗脑,耳朵要聋了。”
蔡素青沉默片刻,静静看着姜伊伊,“我又听到了。”
“咦?”
“他今天弹了这首。”
“谁?”姜伊伊呆呆地问,旋即回了神儿,“tuss?”
蔡素青无声点头。
姜伊伊表情愣在那里片刻,“然后呢?”
“然后?!”蔡素青惊诧瞪圆了眼睛,“你不奇怪吗?他怎么会弹,那是你爸爸的好朋友亲自为他作的曲,是绝版,不会再有了,他怎么会知道?”
姜伊伊耸耸肩,“不奇怪啊,爸爸的朋友说是送爸爸的,又没说不会出版,人家不是音乐家么,自己做的曲子,又没有版权问题,怎么不可以被更多人听到?虽然那首曲子很烂……”
“不可能!”蔡素青露出神秘的表情,仿佛蔡素青是个傻孩子,“老姜说了,那是非卖品,只有他一个人有的。”
姜伊伊狐疑地思忖,须臾,才说,“可是都这么多年了,他应该也从那些杂志上得知爸爸的死讯了,说不定为了怀念就出了。说不卖,只是情谊而已,人家有理由卖的。”
“我不相信!”蔡素青即可否定,甚至有点怨恨姜伊伊不和她想法一致,“你为什么不从另外一个角度想想,这里可能有些什么问题。”
“什、什么问题?”姜伊伊脑筋不得不被带动了起来,联想是很可怕的事情,“难道他认识爸爸……?”
蔡素青摇摇头,“你别忘了,你爸爸当年的死,还有很多疑点。”
“小妈——!”姜伊伊很少如此正式地唤她,她双手抓着蔡素青的肩膀,迫使她看着自己的眼睛,“小妈,你听着,爸爸只是普通车祸,警察已经作证了,监控我们也看过,甚至你——你也看过心理医生了。你说相信证据,现在怎么又怀疑了?”
蔡素青别开目光,手抚上姜伊伊的手背,幽幽地说,“你应该让tuss弹给你听,当然如果他愿意的话,你有没有想过,他也许是故意要我听到的。”
“阿青,你想说什么?”
“当年证据里的监控摄像,显示撞他的车里坐的是个外国人。”
姜伊伊闭了闭眼睛,她是不愿意回忆那段过往的,只是现在必须让蔡素青清醒过来,“阿青,那个醉驾的未成年人染了金发,他现在还在坐牢,你要找他吗?”
“没那么简单!”蔡素青坚持,目光透着倔强,“一开始以为是外国人,都在查出入境记录,怎么突然就不查了?”
“因为那个金毛自首了,车也是他家的,牌照都有,是他——”姜伊伊咽下心中强烈的悲伤和委屈,“是他半夜偷开自己父亲的车出门玩,爸爸和朋友聚会喝醉了回来,两个人都没有看清楚,也都因为各自的原因没有及时躲开,只是普通的车祸,小妈你醒一醒吧。”
“伊伊。”蔡素青怨恨的目光盯着姜伊伊,“你为什么不想为你爸爸讨回公道,找到真凶呢?”
“难道你以为有美国人想害他?”姜伊伊翻了个白眼,知道再说下去也扭转不了蔡素青的心思,“你以为……是tuss干的?”
其实,她想说,也许是唐宿夜。
“阿青,这不可能。”姜伊伊扶着她的肩膀,给她力量,“爸爸五年前死的,那时他已经在监狱里了,原因也是车祸,只是他撞死的是一个外国狗仔记者。”
“监狱?”蔡素青总算露出不一样的表情了,她低头疑惑地左右看看,看着虚无,“可是当年我们问老姜他这个喜欢音乐的外国朋友是谁,他不肯说么?这是承诺,他只说了那人神秘兮兮的,就和tuss一样……”
“你不能凭着这个判断他和父亲的死有瓜葛,太扯了!”
“也许……”
“没有也许。”姜伊伊打断她的话,“更何况,他是混血儿,而且长得不像外国人的那一种啊。”
的确,唐宿夜或者说是tuss只是面色苍白,面部线条刚毅如雕刻一般,其实还是典型的黄种人特征,个头儿也只是一百八十公分多一点,在国外很一般。姜伊伊以为,爸爸总不会百分之百认定这样一个人是外国人。更何况,tuss大多数时间是在英国,而在美国时间更长的,是唐宿夜。
“等等,阿青!”姜伊伊突然像被针扎了一下,想到一些什么,“你说的对,他会弹这曲子有点稀奇,也许他知道什么也说不定。”
就她对唐宿夜的了解,那么难听的曲子他是不可能会弹的,而tuss或者是给她听的,只是听到的是阿青而已。
“就是说嘛!”蔡素青终于露出了笑脸,人往往就是这样,需要别人认同自己,“我听得清楚,弹得分毫不差,这里有蹊跷的,一定与他有点联系。”
“拜托,阿青,别露出那副神经质的表情。”姜伊伊无奈叹了口气,她为这事兴趣真的不大。
“其、其实我们可以往好处想啊。”蔡素青笑着开始反过来哄她,“也许他就是你爸爸那个朋友也说不定,弹得那么好,你朋友那个记者,陶冉说艾柯的老总就有可能是那个英国人……”
“别说了!”
姜伊伊忽然呵斥住她,她也不敢再想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