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这章能读慢点儿,写了十个小时。有些东西,真的很美好,就不去感慨了……我心情很不好,很不好很不好。只能说,祝有情人终成眷属吧。)
。。
。。
今夜的星空,格外的晴朗。
银河,只是一条河。就悬停在宇外,为众多有情人默默地唱着颂歌。
微风中,有野藏灵花的味道,秋天的气息里,是说不出来的芳香馥郁。
永陵湖边,众多的少女组合成一个月亮,众多的少年分散成星星。
那是众星拱月,情侣们幽会的天堂。
无数双小脚,在水中漫步,有许多的肩膀,慢慢地靠在了一起。
无数的翅膀,飞上云端,在天空显现,无数双水灵灵的眼睛。
还有无数的话,都藏在心里不说。
……
……
“如果冰凤活了过来,那我们,岂不是可以直接飞出皇陵?”
“想得美。”
呵。
这是两人在后来的传送阵上,仅有的对话。七天很想说话,他觉得和句心说话的时候很享受,就像一条平缓的小河,一路跑着跳着,在夜间轻轻地淌进安静的湖泊一般。不同水域中的水接触的那一刹那,湖泊感受到了小河的轨迹,小河感受到了湖泊的内心。
亮了,很亮的隧道口,从远处飞来的微弱的白光,还是刺得两人眼睛生疼。
“快,跟着我,从那道出口走出去,就能看到娥英树。”句心说。
两人加快了脚步。
当七天走到出口之时,被眼前的一幕深深的震撼了。
远方,一棵直入云霄的参天大树,如一座缥缈的仙山一般,坐落在纵横的青岭乌溪之间。高不见顶,阔如湖海。或许它本身不高,但在离山山体之端,皇陵之上,应是数千里山体的的顶峰。仙云绕绕,彩霞游逸,诺大的太阳,硬是被遮蔽得不见分毫。从侧面的角度,似乎树体上的每一根细枝,都如盘崖苍松一般,更有凝空的五彩瀑布,临渊越池,飞漱其间。
“天哪?这……这还是树吗?它……它真的是娥英树?”
七天很吃惊,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到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嘘~~你小声点儿,它听得到,娥英可是上古神木,不可冒犯。”
“是吗?这么远都能听到?它已经够大了,要是走近了站在它脚下,岂不是要瞻仰史前巨人?”
“当然,它可是,比巨人还要巨大,比神灵还要神圣。它也许听不到。可是……”句心咬了咬嘴唇,额头微微扬起,词穷了。
“可是什么?”
“要虔诚。”句心想了想,好像又词穷了。
“因为它是娥英树。所以,你必须要虔诚。”
“嗯。”七天微笑着,点了点头。
“现在,把鞋子脱掉。跟我来。”
说着,句心已经坐在石头上,脱下了鞋袜。白净的小脚,完全暴露了出来,没有丝毫的羞怯之意。
七天愣愣地看着她一系列自然的动作,一点儿也不像个高高在上的圣女。既然她都脱了,自己也照着做就是了。
“呵,这么多年,能看到圣女这双脚的,你还是第一个。”
“能看到我这双脚的,你也是第一个。“
两个人相互望望,都笑了。
“圣女,我们到底要做什么?“
”当然是去见娥英树。这里是没有路的,只有沿着这条小河,逆流而上。因为这条河的源头,就是娥英树。“
“原来如此。”
两人捡了两根枯木做手杖,向着小河走去。
小河四周,或开阔,或幽深,曲曲折折,蜿蜒盘旋。河面坡度跌起,岸阕微张,约有四五米宽。河水很凉快,河道中都是些乱石和细沙,磕磕碰碰,走起来别有一番滋味。长长的河道,两岸树木参差,树影斑驳;条条丽影,丝丝纤摆,却是错落有致,灵动怡然。四周杂草丛生,野花傲立,不时微风芳斜,暗香涌动。青苔暗石之中,亦有不少幽泉。
这是一场奇怪的历练,没有人知道,就在所有人在皇陵中苦苦寻宝之时,他们两个,竟然在皇陵之上,光着脚丫,美美地享受着河水与阳光。
“圣女,我们得走多久。”
“不知道,至少一个时辰。”
“那,圣女,还是我走前面吧……”
句心突然停下了脚步,然后回过头来,带着不满的情绪,对着他认真说道:
“我有名字,我不叫圣女。”
“可……谁会叫圣女的名字,这不是对东升教的不敬吗?”
“那就叫我心……”
“心什么……”
句心想了想,回过头去,小声说道:“算了,随便你怎么叫。”
“等等。”
七天大步淌着水,走到了句心前面,忍了忍,严肃地说:“照你这样走下去,怕是天黑也看不到娥英树。”
“哼,你知道什么,我是怕……”句心低下了头,突然不说了。
“把手给我。”这句话,简单而直白,他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
她又忽地抬起头,莫名其妙地看着七天。难道他就不觉得自己说话很粗鲁莽撞吗?
“你是怕掉进河里,所以才这般小心翼翼。可是,如果照这样的速度,没有火,只要天一黑下去,你想不掉进河里都难。我走前面,你跟上我的步伐,会快很多。而且就算是翻跟头,也是我先吃一壶。你一个女孩子,掉进河里好吗?”
说完,愣了一会儿,他把句心的木杖扔了,抓住她的左手,准备向前走去。
句心没有说话,也没有拒绝,他说得很有道理。她的手,就那么不听使唤地飘到了他的手上,身体也不那么听使唤,脚也不听使唤,鬼使神差地就跟着他走了。她没有看河面,却是他踩哪儿自己就踩到哪儿,两个人的步伐,很有默契。
是紧张出来的默契,默契中的紧张。
反而慢慢地放松了。
嗒,嗒嗒。
嗒嗒,嗒嗒嗒……
时间和水的声音。
好长好长,两人都没有说话,也许手会说话,心会说话,眼睛和背影在说话。而真正说话的,是两对淌水的小脚丫。
但,时间也并不是想象中那么长,应该说,是过得很快。
很快,很快很快,总之就是很快,过分的快。在夕阳刚好坠落的那一刻,他们走到了娥英树面前。
他觉得似乎才刚刚抓起她的手。
她觉得好像还没有放开他的手。
的确还没有放开。
“你还抓着我的手干嘛?”她低着头,没有羞怯的意味,却是很不自在,没有感觉的不自在,找不到自我的不自在。
“哦,我看娥英树去了。”
七天赶紧放开她的手,抬起头,还真的用看娥英树的方式将这短暂的一瞬间掩盖过去了。
只有真正地到了娥英树下,才知道什么是敬畏,什么是天外有天。这棵超过三百米的太古神木,万千年来,一直巍峨地屹立在离山山体之上。它的枝干很稀疏,除了那最顶端最中心的细枝,每一根,都大到足以遮天蔽日。神木中间,一道青瀑飞流直下,那是小河的源头,小河的河水,便是这神木的生命之流。最底层的树干,方圆看不到边,怕是比天心园中的花圃还要大。整棵大树,古藤缠绕,盘旋而上,青叶漫漫,绿意盎然。
七天终于知道,句心在出发时所说的虔诚的意思了。
此刻,天幕已下,好在明月高悬,群星闪烁。一道道迷人的星辉,穿过稀疏的树枝,如牛乳,如凝霜,温柔地抚摸着万物。那过分的温柔,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辉亮。
“我……它……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大树,居然在树体之中,有这样一条瀑布。”
“树上有位老婆婆,那是娥英树的精魄幻化而成,代表了它的意志,我先用神识找找她。”
“你们认识?”
“嗯。去年就认识。娥英婆婆人很好。”
句心闭上双眼,意念微动,快速地攀爬着数万条树枝。可是,来回两遍,都没有发现老人的足迹。
她有些落寞,咬咬嘴唇,略带失望地说:
“看来娥英婆婆已经睡着了。今晚,我们要在这树下过夜了。”
“过夜?就这样睡觉休息,有什么意思。况且这树下湿漉漉的,虫蚁众多。”
“那,你想怎样?”
“你想看星星吗?”
句心直直地看着七天,她懂他的意思。她笑了笑,重重地说了一个嗯字,她感觉得到,也许他会给自己创造出什么惊喜。
女孩儿,总是喜欢惊喜的。尤其是,漂亮的女孩儿。
还有那颗,春风也化不开的少女心。
虽说句心右手使不上力道,但轻功却很好使,又好在神木上古藤众多,有诸多的落脚腾飞之地。七天搀扶着句心,两人磕磕绊绊地,一路辛苦地往上爬,往上飞。大约过了一个时辰,总算是飞上了神木的顶端。
呼~~
呼~~
长长的叹气声。
只有在神木的顶端,娥英树才像一颗真正的树,有了树的全部特质。两人站在树顶之上,就好像站在银河之间。那种登高望远,四周俯瞰的感觉,实在难以言尽。这里是离山山体的幽深地带,就算是站在最高处,也看不到皇陵之外的永陵湖。由此可见,万世皇陵,是有多么的庞大。
两人没有说话,而是静静地享受着眼前的一切。这里,浩瀚无垠的星空,广阔的寰宇,俯仰之间,微风含凉,神朗气清;又在冥思之际,感天地之坏,受日月之兴。随微风和思想,抚踏万物,遗立于远古乾坤之中。
她发现七天一直在看她,有点儿不习惯,于是向前走了几步,像是站在悬崖边上,她只是认真地看着星星,或者是地下的万物,分散着自己的注意力。
他有认真地想过,虽然句心与祝真的生活环境大抵相同,背典籍、习礼仪、化教众、祈天地…。。过分的无聊和残酷的单调,让她们都养成了孤独的特点,但这两种近乎孤独的孤独,近乎绝望的守望,却有着完全不同的内涵。
祝真的孤独,是一种微微的冷傲,是寂寞。
而句心的孤独,是一种迷人的气质,是渴望。
几天前在明宫取藏灵花时看到祝真,就觉得与她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很久之前见过,很久之后还会再相见的感觉。而那个很久,是上千年之久。非得等到千年,才看得清她的脸。
尽管祝真已经很美,美中之美,却是在千年之后,美中不足,亦是在千年之后。
而眼前的句心,就像现在看着她的背影一样,就是一个说不出来的清幽的背影。他没有感觉到自己和她哪怕有一丁点儿的联系而又极力寻找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因为,那是一个仿佛寻找了很久的背影,在等待一张回过头后没有丝毫的记忆却无端让人按捺不住心之颤动的脸庞。
事实已经很清楚了。
这一次,他心动了,就在刚才脑子里乱想的时候,他在心里也承认了。不然他不会去抓住她的手,更不会那样想靠近她。
靠近,不由自主的靠近,就是一种明确的宣告。
七天走了过去,是因为她正前方的一颗很亮很亮的星星,他想起了通星照。
“那是我的本命星。今天,是我的生日。“
“真的?“七天眼睛一亮,很高兴,却也不知道在高兴什么。
“嗯。“句心轻轻地点了点头,但那清辉的脸上,却流露出一丝不可避免的忧伤。
”有什么好高兴的,我已经,八年没有过过生日了。自从……。“
“你等着。”
七天打断了她的话,又立刻跳到了下层的枝干,看他的样子,是真的很兴奋。她知道,当他说出“你等着”三个字的时候,一定是在给自己准备惊喜。
她等着。但却一点儿耐心都没有。
而此刻,树干上,一条长长的青藤,正愤怒地看着七天。还有几条更为粗壮的,紧紧地缠住了他的双脚。他几次想伸手去抓,都被青藤快速地闪过了,还被青藤煽了几巴掌,调戏了一番。他终于放弃了,用充满渴望的眼睛看着青藤,真诚地说道:“好家伙,现在,也许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时刻之一,她已经八年没过生日了,你就不能满足我的心愿?”
青藤摇了摇头,不屑一顾,似乎对他没有兴趣,又似乎是在表达不满。
终于,七天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好吧,我承认,这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时刻。而且……。。”
七天还没有说完,就在那一瞬间,青藤突然一跃而起,封住了他的嘴唇,然后温顺地躺在了他的手心。七天很疑惑,但随即又立马高兴起来。
“太好了,你同意了?青藤兄弟,不,是青藤爷爷,谢谢你。”
……
好一阵,七天终于又爬了上来。看着有些急不可耐的句心,他反而更高兴了。他背着一只手,笑着对她说道:
“你闭上眼睛。”
“不要。要那么神秘?”她微微地皱着额头,嘴角却是甜甜的。
“你八年来的第一份生日礼物,当然得神秘一点。叫你闭上,你就闭上。”
她闭上了。女孩儿总归是喜欢惊喜的。
她很紧张,她曾经看到过一些女孩儿一闭上眼睛就被亲吻的情形。不过,这个家伙怎么敢,自己可是圣女。
有一个小小的时间点,她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动,仔细体味,却发现是自己的心跳。于是没等七天的话,瞬间睁开了眼睛。
“哼,想不到你这个圣女,也会耍赖。”七天得意地说。
“哪有?咦?你手上的东西呢?你不是要给我惊喜的吗?”
七天指了指她的头顶,使了个小小的眼色。
她总算感觉到了头顶有东西,赶紧取了下来。
呀,是一个精致的花环,用娥英树上的青藤做的,他居然采到了娥英树上的青藤和花。她仔细地抚摸着每一片叶子,每一朵花,心中说不出来的感动。
“你是怎么做到的?娥英树是神木,你不可能采得到啊。”
“我说了一句话,就采到了。”
“什么话?”
“你不用知道。还喜欢吗?”
“喜欢,当然喜欢。很漂亮。”
沉默。
沉默。
还是沉默。
他轻轻地伸出了双手,本来想鼓起勇气去拥抱句心,可是她发现得很快,躲开了。
但她并没有责怪他。
“我,我……我可是圣女。”她的喉咙蠕动着,脸微微发烫,一时不知所措、
“哦,我知道,我只是想给你戴上,光是拿在手里,有什么好看的。”他表现得很平静,很好地掩饰过去了。
“不,我自己来。”
句心转过身去,走到树顶边缘,自己戴上了花环。显然,她是在有意回避七天,有意保持好距离。
她直直地看着自己的本命星,嘴角露出了淡淡的笑容。此刻,她眼睛澄澈,心情舒畅,尝试着闭上眼睛,张开双臂,享受那生命中从未享受过的自由。
那一刻,微风,仿佛是她呼吸的清亮。星辰,似乎是她生命的渴望。
也许就是那一刻,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时刻之一。
不,不对。
不知道哪里说错了。
那就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刻。还是不说为好。
两人都若有所思。
七天用爱慕和欣赏的眼光,久久地看着句心的背影。眼前这个女孩儿,她的内心是渴望自由,渴望美的,她每一次说话,每一个动作,就像是在挖掘自己、探索自己、向自己的内心发出真诚的邀请一般,若果不是圣女的关系,她应该是一个温柔、敏感、端庄、秀丽、大气的女孩儿。
的确如此。
这些词,全部都是句心。
他走到了句心身边,两个人相视一笑,也许心照不宣,也许不是。
“其实,我一个生日都没有过过。”
嗯?
句心突然有些吃惊。
“怎么可能?难道,你连自己的生日都不知道吗?”
“是的。我连自己是怎么来的都不知道。婆婆只是叫我七天,教我读书,其它的什么都没说。”
句心目不转睛地看着七天,她很同情他,同时也是在同情自己,孤儿的身份,让她与他有了共通的情感。
他低下了头,在感慨着什么。生命?际遇?时间?或是其他。
句心离七天靠得更近了,她不停抚弄着手指,两个眼睛转来转去的。
很可爱。很美。
终于,她从腹间取出那块金色的长命锁,直直地递到七天眼前。
“不如,你就把今天当作自己的生日。这个,送给你做生日礼物。”
七天很受感动,同时也很吃惊。
“这不是你……”
“我说送给你做生日礼物!”
她突然说得很大声,打断了七天的话,又抓起他的手,重重地放好。
“仅仅只是个生日礼物,又不能证明什么,顾忌那么多干嘛。”
说完,句心走下了树顶,坐在了一根粗壮的树枝上。
现在,那婚约的信物,又再一次回到了七天身边。尽管她不承认婚约。
长命锁的确不是用来证明什么的,而是用来什么什么什么的。
这种根本说不清的如废话一般的说辞,才是最好的推测和答案。
七天收好了长命锁,此刻,他眼睛澄澈,心情舒畅,坐到了句心身边。两个人靠得很近,保持着天然的距离。
是风,在吹拂她美丽的脸庞和耳边的发丝,是风,在吹拂着肩膀之间那条细微的缝隙。但却不是风,能吹得开干涸的嘴唇和幽闭的心灵。
他们的心,也许只有这高大的娥英树,只有这浩瀚的星空,才能窥得见一丝半毫吧。
不说话。
最好不说。
我知道。
我也知道。
很久。很久。
很久很久。
……
……
(写完这章,真的累瘫了。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两年前,我翻墙把学校所有的青藤都拔了,只为了给心爱的女孩儿做一个花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