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最后一次斩钉截铁的摊牌后,袁朗开着他的大切送苏云去火车站。不管怎么样,当年离婚的事也是他先提出来的,即使不爱,心里依然会内疚,她恪守着无聊的有如单身般的时光,而他在漫长的婚姻中始终不曾有过期待。
袁朗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大部分人嘴里所说的另类同志,如果是,除了三多外,他始终没有爱过其他的男人,可如果不是,他也不曾对任何女人动过心,对苏云来说,当年他也只是觉得条件合适,人嘛总要结婚生孩子的,仅此而已。
火车站的一个拥抱意味着所有一切的终结,看得出苏云很失望,而他只能无奈的说道,好男人很多,不要把时间无谓的浪费在自己身上。
“你以为我没试过吗?”苏云的唇边挂着一丝微笑,但眼睛里却有着冷意。
“我知道你试过,既然是自己决定要走的路,跪着也要走完,又何必再回头。”袁朗的回应里透着残酷。
“过了这么多年,我们分别在即的时候,依然习惯给彼此的心上戳一刀。”苏云的嘴唇轻微的抖动着,却又倔强的强笑着,不甘认输是她惯有的个性。
袁朗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低头斜靠着大切诺基的车头前,点了一根烟。火车站前人流攒动,不时的有零星的人向这边望着,两个军人之间的告别有些扎眼。
“当年你我分开,是因为各有所爱,而现在我也不会骗你,我心里依然有人。”袁朗慢吞吞的说着每一个字,丝毫不在意苏云脸上的表情。
“你都知道什么?”苏云差点尖叫起来。
“我是很少回家,但不意味着我就是个瞎子,毕竟那时候你还是我老婆”袁朗低沉的笑了笑,嘴角一弯,然后又紧接着说道,“但是我能理解,你做的也没什么错”
“我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苏云呐呐的分辨着。
“我知道,我们都有权利为自己活着,不需要彼此之间的牺牲,所以我才说你没做错什么”袁朗又笑,对他来说过去的真相并不那么重要了,何况他也不是为了这个才离婚的。
“真正的牺牲只能在战场上”袁朗的语气有些沉甸甸的。
苏云愣住,好久才惶惶然的点点头,这么多年过去,她发觉自己已经看不懂眼前的这个男人了。
“这么多年,我都没见过你身边有人”苏云抬头看了看火车站尖塔上悬挂的大钟,叹了口气,“连听都没听说过”
“军人的两地分居不是很正常嘛,而我们总归会在一起的”袁朗的耐心终于耗到了尽头,他掐灭了烟,然后伸出了一只手,
“苏云同志,你的火车已经快开了,请马上进站吧”
……
这是个周末,许三多手里的筷子上插着四个大肉包子,嘴里还叼着一个,晚餐时间,他来的又晚,正好坐在了食堂窗边的位置,于是他看见袁朗拎着那位苏军医的行李正要上车。要走了?谈完了?结果呢?
嘴里的肉包子变得没滋没味起来,这段时间,三多同志过得实在是很郁闷,没办法,任谁眼前凭空冒出俩情敌都得患上抑郁症。更何况据齐桓的可靠消息,这两人一个是追队长的,另一个是队长要追的。
“看什么看”一双筷子敲在许三多头上,是吴哲,脑门有点疼,不过他也没心思躲就是了。
“队长送前夫人有啥可看的”吴哲眼角的余光早就看清楚了窗外发生的一切。
许三多点了点头,努力的继续吞咽着似乎卡在喉咙里的肉包子。
“喝点水顺顺,你是想把自己噎死吗”吴哲递过来一碗汤,说实话,他并不喜欢安林这样的人,高干的背景对于知识分子来讲总像是一道难以逾越的障碍,似乎稍微靠近一点就有拍马屁的嫌疑,可是吴哲承认安林这个人并不让他讨厌,至少比队长让他喜欢,从始至终他就没斗得过那个烂人,咦,想哪里去了,跑题了。
“要我看,队长的前夫人没啥戏”吴哲很斯文的放了一筷子宫保鸡丁在嘴里慢悠悠的做出一个推论。
许三多正要喝汤的动作顿时停止了,两只眼睛圆溜溜的瞪着吴哲,活像一只花栗鼠。吴哲张开大嘴呵呵的笑了起来,然后伸手摸了摸许三多毛茸茸的短发说道:
“原来你也喜欢听队长的八卦啊,我还以为你是块木头呢”
许三多有点不好意思了,耳朵尖瞬间红了一片。
“我猜咱队长心里肯定有喜欢的人”吴哲垂着眼帘,低声的嘀咕了一句。
许三多的眼睛又大了一圈,难道……
“不过我们谁也没见过就是了”
心从嗓子眼落下了,还好没暴露,队长依然是安全的。
窗外的车子一路绝尘而去,消失在许三多怅然的眼神中。是啊,自从那个夜晚,两人已经很久没见过面了,要说袁朗工作繁忙也可以,可许三多又不傻,他知道袁朗是在躲着自己,说心里不难过是假的,只不过一直忍耐着,因为他依然没找到好的方法让曾经的爱人认可自己,这可比跟老莫学枪法难多了。许三多终于将包子吃完了,然后叹了口气,一个情敌走了,可那个苗圃姑娘还在啊。
“晚上砸金花,要不要凑凑”吴哲盛情的邀请着。
“呃,我肚子有点不舒服,想去队医那儿看看”许三多打了个饱嗝,看起来确实有点难受的样子。
吴哲嗤笑,
“你能不难受吗,快半斤的大包子,您了快塞了五个”
……
苗圃是个单纯而快乐的姑娘,今天是她值班,许三多进来的时候,她正在整理所有的病例。
这是许三多第一次和苗圃面对面的呆着,前几次他只是远远的看见袁朗和苗圃在一起说话来着,所以现在他有点紧张,其实他是看见漂亮姑娘就紧张。
“你怎么了,有什么问题”苗圃黑粗的大辫子垂在肩膀上,两只天生月牙弯的笑眼眯眯的看着站在门口的许三多。
“我,我肚子有点疼”许三多磕磕巴巴的说道。
“来,躺上去,我给你看看”苗圃指了指角落的手术床。
许三多略有些犹豫的走了过去,躺了上去。
屋里很安静,许三多想着刚才吴哲说今天队长不会回基地了,还开玩笑说这是其他人追求苗圃的大好机会。不回基地?为什么?吴哲的眼神有些闪烁,最后冒出一句,有些事你们小孩子不会明白的。
不会明白?许三多突然又有些担心起来,即使他能深刻的感受到袁朗对于自己的感情,但是那是对于过去的自己,而自己现在却无可奈何的变成了安林,就如同那个夜晚有多温暖,第二天当黎明到来时就有多冰冷,能活生生的把他憋成癌症病人,无药可医。
纤细白嫩的手指在许三多鼓起来的腹部上摸索着,然后又按了按,苗圃皱着眉头,忍了笑说道:
“我说你这个贪嘴的兵,你晚饭到底吃了多少”
许三多看着在眼前晃动的黑辫子,突然一跃而起捂着嘴向厕所跑去,是的,真丢人,他许三多竟然因为晚饭吃得太多吐了。
翻江倒海的吐了一番后,许三多终于又蹭回了苗圃的桌子旁,桌子上有一个长方形的包裹,苗圃正从里面往外掏东西,一样接着一样,什么牛肉干,话梅,山楂条,好吃点,简直就跟小叮当的肚兜一样应有尽有。这个包裹许三多见过,全中队的人都知道这是队长为追求苗圃小医生给小苗姑娘买的,按照C3他们的侦察,基本上一星期一次,在老A这个穷乡僻壤,严重缺乏零食的地方,队长没少被自己的队员说重色轻兄弟,当然在某一次全中队都吃到了小苗医生的内蒙古牛肉干后,大家觉得只要经常能有吃的,轻就轻吧。许三多忽然觉得心里有些酸溜溜的,虽然他不爱吃零食,可袁朗也从来没给他买过啊,等等,为什么包裹上的字这么熟悉,方方正正,刚劲有力,都说字如其人,这字许三多化成灰都认识,这他妈的是他大哥陈森的字迹啊。
许三多吐得浑身软绵绵的,然而脑子却一溜烟的不着边际的胡思乱想着。
小苗医生已经将包裹里的话梅和山楂还有那些能起消食作用的零食用一个小塑料袋拢了起来,放在许三多面前。
“给,给我?”许三多看见山楂条觉得牙都要倒掉了。
“嗯,给你,下次吃多了,就吃点这个”苗圃笑得眼睛弯弯的。
“这不好,这是队长给你买的”许三多用手扣了扣裤子的边线,有些不好意思。
“你们队长那个糙汉能给我买这个,我都怀疑他认不认识这些吃的”苗圃笑得很开心,“这些是你大哥买的,用来贿赂我的”
咦?啊?
许三多懵了,难道自己大哥不是个糙汉?他有看了看桌子上的东西,他绝对不相信他大哥会认识桌子上的这堆东西,从打他睁开眼睛认识陈森那一刻起,就没见过这人吃过任何一种零食,等等,好像抓住的重点不对,他应该关注的不是那啥么……
“贿赂你?”许三多喃喃的说道。
“是啊,我来之前,你哥说以前他和你们队长在一起的时候,你们队长总是他的手下败将,现在你当了袁队的兵,他怕袁队欺负你,这不正好我来基层锻炼,他让我帮忙照顾你点”苗圃有些得意,脸上笑意盈盈的,
“本来他不让我告诉你的,可你好像我弟弟啊,傻乎乎的”
许三多看着双手托腮正兴高采烈望着自己的小苗医生,眨了眨眼睛,那个小苗姑娘,你确定你没被某人骗了还在帮某人数钱吗?
就他对自己大哥的了解,这个照顾绝对是带引号的。而袁朗参合进来?想起演习时那俩哥俩好的样子,两只相亲相爱的狐狸形象映入许三多的脑海里,这俩凑在一起准没好事,再等等,许木木的脑海中似乎有灵光一闪,他好像明白了点什么,左看右看,你别说这小苗医生长的还真是挺可爱的。
难道这是未来的大嫂!!!!!!许三多的眼睛亮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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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三多牺牲的日子,袁朗没回基地,他直接回到了自己位于家属区的那个两室一厅的单元房里,因为很少回来,房间里到处是灰,但是他并不在意,开了灯,找了块麻布先擦干净了餐桌,然后将路上买的一些熟食和酒放在桌上。床头柜有个抽屉上了锁,取了钥匙打开抽屉,由里面拿出一个相框,袁朗伸手轻轻的抚摸着,照片是个年轻人,脸上涂着迷彩,正笑得见牙不见眼。
照片放在餐桌的对面,什么都是双份的,筷子和酒杯。
酒一杯一杯的下肚,袁朗拿过那张相片,放在自己的面前,看了好久才低沉的开口说道:
“三多,其实我很后悔,后悔四年前的今天为什么没有和你在一起”
“咱们队里有个新来的小南瓜和你很像,闭上眼睛的时候,我总以为他是你,可他不是,不是的,从来都不是的”袁朗又往嘴里灌了一杯酒。
这么好的酒怎么又辣又苦的,袁朗咳嗽了起来,面色有些苍白。
“我总以为自己很坚强,可是那天晚上我才明白,无论什么都抵不上你的一个拥抱”
那个晚上,唉,那个晚上终归是有些荒唐,袁朗叹了口气,用手揉了揉额头,酒喝得多了,不免有些头疼。摇晃着站起身,左手抓着照片,那是爱人留给自己的唯一纪念,九五冲锋枪管里的那束野花还是自己亲自为他采摘的,对了,那天是他的生日,几个小时后,这个小笨蛋就杀了一个毒贩子。
袁朗仰面朝天的倒在床上,照片就那样的覆盖在他的胸口,很近,近得就像两个人拥抱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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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暖的拥抱,温柔的触碰,连吻都是一模一样的,黑暗中看不清脸,可袁朗清清楚楚的感觉到这个人就是自己的三多。怀里这具年轻的身体散发着青草一样的芳香,调动着袁朗身上所有的感官和知觉,太真实了,指尖沿着微瘦但却健美的身体游走,显得有些贪婪,多久了,他想着这一刻已经很久了。
热,太热了,汗水沿着毛孔渗了出来,三多似乎轻笑起来,仰起头在黑暗中用牙齿轻轻的咬着他的耳朵,一阵酥麻从尾椎骨的地方窜向全身,让袁朗最引以为傲的自制力瞬间崩溃。
嘴唇继续移动,喉结,锁骨,胸口,流连忘返,袁朗喘着粗气,整个人都像是在天堂和地狱之间徘徊,话已经不成句了,说出口的唯有三多两个字。
......
“队长,我是安林”怀里的人突然抬起头,有些委屈的喊道。
没错,是安林的脸。
袁朗瞬间惊醒,一身的冷汗,屋里的灯光还亮着,但是窗外已是黎明之前了,原来是场春梦。轻喘了口气,稍微放松了下身体,袁朗才发现照片依然好端端的贴在胸口前,拿起来看两眼,照片上的人冲着他开心笑着。
袁朗不由自主的亲了亲照片,然后又皱起了眉,裤子间湿漉漉的一片,还好,他记得家里还有一套作训服可以换来着,可是他妈的,谁能告诉他,做个春梦为什么最后出现的却是安林那张脸……
明明应该是自己的三多啊.....
安林?三多?难道是宿醉未醒,袁朗觉得头又开始有些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