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天的第一个疑惑解决了,但他还有第一个疑惑。
他的微笑一闪即逝,再问道:“我的第二个问题是,都说神族不死,但从未有神能真正长生,怎样才能长生?”
古祀眉头一皱,作深思状,道:
“我在修成人形前,是一颗人参,九万岁时,一颗老松树指着身下的小树苗问我:‘我的孩子们怎么长不大呢?’
“我反问它:‘你为什么还不死?’
“它说:‘我想长生。’
“我又反问:‘生从何而来?’
“它回答不上。
“我便告诉它:‘生从死中来,你不死,天上的雨露就要被你挡住,你的孩子们受不到雨露的滋养,自然长不大,你若是肯死,你的孩子们得了雨露,就会长大了。’
“它忧伤着:‘但我不想死,我想长生。’
“我开导它:‘没有死哪来的生?你死后你的孩子才能长大,你死便得他生,他生便是你生,死由生接替生生不息,这才是长生,你不死反不叫长生!’
“他连忙问我:‘那叫什么?’,
“我说:‘那叫赖活。’
“大松树听了我的话,终于明白了长生的真谛,轰然倒下。”
后天思索良久,眉头微皱:“我死了,有别的人会延续我的生命,如此生生不息,才是长生……”
古祀接过话头道:“对,这才是长生。”
后天突然露出哀伤神色:“松树有幼苗延续生命,自然能堪破,我却是形单影只,孑然一身,如何能服?”
后天说罢,那本来已经黯淡下来的身体,又开始变成恐怖的血红色。
眼看后天神怨即将发动,后土连忙推开古祀,他要保护相对弱小的古祀,一人独挡神怨。
古祀在后土一推之下,直感到与天地崩塌,身体直坠向大地。
后天正欲催生神怨入侵后土,只见高空中,女娲踩着黑白卍字,怀抱蓝绫襁褓,朝这边飞速赶来。
她边飞边大声叫着:“后天且慢,我能答你第二个问题。”
女娲话还没有说完,她怀中的蓝绫襁褓似乎感念到了后天的气息,带着男婴突然跳出女娲怀抱。
很快蓝绫解体,化为心神的影相,她在天空中凄苦地高唱:
“玲珑云海兮,剑锁蓝绫;生为君生兮,死为君灵;愿用余生兮,解君之题;知我落魄兮,陪我安息!”
后天听得心神哀唱,猛地想起自己在意乱之下,竟然杀了她,心中懊恼不已,眼中泪水夺眶而出。
襁褓解开,男婴的赤露天体,在天界光华中是那样地圣洁。
后天伸出双手,将男婴抱在怀里,男婴正用一双黑黝黝的大眼睛打量着他,稀疏的黄胎发,细嫩的肉脸颊,被太阳光芒照得有些透明的双耳,还有那不安稳的小嘴,多么地可爱?
后天还在回忆这孩子的来历,孩子却望着他呵呵笑了,更奇的是,竟然还用两只小手,去抓他的脸颊。
后天越看越觉得这孩子像及了两个人,两个他最熟悉的人。
当孩子抓到他鼻子处时,他看到了那孩子左臂上小小的汗毛旋,与他左臂上的汗毛旋一模一样。
后天猛地意识到这是自己的孩子,他朝天举起婴儿,转悲为喜。
死由生接替生生不息,这才是长生!
面对着如此纯净的新生命,他还能像那棵不愿死去的老松树,阻止儿子的雨露,阻止后来者的新生吗?
当看到他们清纯的面容,看着他们天真的体态,哪个父亲,忍心阻挡在他们的前面?
“我也有儿子了!”后天举着孩儿笑了。
正笑之时,他的眼眶中突然飞出两片血光,钻入那个原始太阳的体内。
至此,后天的双眼,也失去了那种血红之色,而变成了此刻的苍白。
他大叫一声:“小心,天地父的神怨与太阳结合了!”
他说这话之时,已经下意识将手中的孩儿抛到了女娲的怀里,蓝绫又缠绕在男婴的身上,像母亲的怀抱一般,包起了男婴。
后天的话才止,从原始太阳之中,突然绽放出血光,既而集结成一张恐怖的血脸。
从那恐怖的血脸内,发出那个他们两人再熟悉不过的霸道声音:“天奴,你终于还是背叛了我,我说过,你背叛我的时刻,便是亡灵统治时代来临的时刻,天地奴隶们,让我带领你们,一起进入死亡的世纪……”
天地父的话,虽是针对后天所说,但他的注意力,却一直集中在拉开射日神弓的后土的身上。
他以为此刻的后土才有可能威胁到他,却没想到,临死之前的后天,也一样还有着强大的力量!
后天身体突然爆涨数倍,随即张开一张大得不成比例的巨口,疯狂一口朝太阳咬去。
下一刻,后天的窟窿大口,竟将太阳囫囵吞到了肚内。
“你不是想要进入体内控制我吗,那就如你所愿!”后天狂吼着。
恐怖的血红色又充斥了后天全身,两只眼睛又开始变作两团熊熊的火焰,这两个一直分不清你和我,究竟是谁操控着身体与意念的战雄,最后又终于结合到了一起。
“你找死!”后天的口中传来天地父的语气。
“地奴,射我的脑袋!”后天自己的语气也同样籍由这张口发出。
后天说这话时,双手已高高擎起了九龙剑。
后土拉满的弓弦陡地弹直,一支金箭剖开天穹,射向后天面门。
“就让神族一切怨灵,都侵入我体内,随我一起消失吧!”
后天狂吼着,在后土射日神箭离弦之时,将九龙剑朝着既是自己的、也是天地父的肚子,自刺而下。
“铮!”
“嚓!”
射日神箭在后天头部留下毁灭一击的同时,九龙剑于腹部也刺下了致命一剑。
若是只受其中一击,是杀死不了天地父的,因为天地父有将意念从头部转至腹部的法术,这样的法术,后天与后土甚至也会用。
但是,九龙剑与射日神箭同时下手,一个在头,一个在腹,天地父便再没有生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