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珑!过来!”
恍惚间,凤夜珑却突然听到了梅染墨大声唤她,夜珑微微回神,只见那落于下风的傲帝不知何时已被师父和姐夫制服。
此时傲帝正被武怀舒抓着头发缓缓往宫外拖行,留下一地触目惊心的蜿蜒血痕。
凤夜珑眼里一热,一时间满眼血红。
她有些恍惚,见傲帝刚刚还是阴狠毒辣不可一世的帝王之姿,顷刻间便如丧家犬。
想那傲帝出自帝王之家,九五至尊,高贵无比,却落得如今的境地实在可惜至极。
傲帝虽残暴却也不是全无建数,傲帝尚武刚登基那几年也曾励精图治,朝中更是精兵强将。
细想来如果不是这次握有兵权的姐夫起兵造反,他恐怕还是一代帝王。
追溯这一切起因,凤夜珑无比痛苦的发现,也许这一切的苦难罪恶都源于她与傲帝那日雪山初见,不禁心下大惊。
她在来的路上,也听百姓提起过,傲帝也是近些年原本冷血乖张的性子开始不受控制的,他开始无视朝臣劝阻,甚至最后因为凤夜玲的死,而制造出了凤家和武家九族十三口的灭门惨案。
凤夜珑此时已被这种可怕认知折磨的无力思考。
恍惚间混乱痛苦的大脑却不是无法运转,居然自虐般渐渐承认,当日高堂家姐姐夫一家九族十三口,是因她而死。
如果不是她当年太过贪玩,跑到山顶温泉沐浴玩耍,如果不是当年她与傲帝那一次本来不该发生的邂逅。
如果不是她,姐姐不会与心上人分离,为了清白而咬舌自尽。
如果不是她,家人就不会无辜惨死。
如果不是她,姐夫就不会骑兵谋反,生擒傲帝,掀起血雨腥风。
凤夜珑不禁深受打击,痛苦绝望心碎至极。
此时此刻,她深深的领悟到,一切的灾难,都源自她与傲帝那一年的雪山邂逅。
傲帝一身狼狈,似是也知自己下场,那邪肆幽深眼中,狂肆不见,却缓缓透出一股苍凉,染血的薄唇写满幽怨苦楚。
凤夜珑站在风中,冷风吹过她黑亮柔软的发丝,泪眼婆娑的望向带给她所有苦难的仇人。
傲帝此时也正好望向她,四目相对的瞬间,狂妄冷酷的傲帝竟然对着夜珑哀伤的水眸露齿浅笑,苍凉眼底一片柔情在绝望中不断升腾,深邃眉眼,却在夜珑的泪眼中渐渐模糊。
凤夜珑纤挑的身子轻轻一颤,热泪滑落的瞬间,傲帝与她的前尘种种,傲帝所犯下的弥天大错,原来一切皆是因她而起。
凤夜珑心中大雨滂沱,只觉得自己和面前傲帝才是这场灾难的罪魁祸首!
“一步错!步步错!爱也罢!错也罢!错过!错过!天无情!地无意!泪亦成灰!血成堆!”
傲帝痛苦的呢喃着,随后吐出一口滚烫鲜血,好像是受了极重内伤,胸前掌痕处处,似是梅花点点,他嘶哑的低低呢喃,随后便一瞬不瞬的盯着一路跟在他身后,失魂落魄的凤夜珑心碎木然的的如水黑眸,生怕少看了一眼便错过了此生,那邪肆眼中闪过缕缕绝望的哀伤。
他此生最是冷血无情,生在帝王之家,心早已被血腥和邪恶染黑。
他身份高贵,俊美非凡,翻手为云复手为雨,生性孤傲乖张,凡事都顺着自己心意,为达目的心狠手辣不折手段。
从不知何为求之不得,何为思之不见,何为夜之不寐。
面前少女虽容颜过人,但何种天姿国色他没见过?
当年爱他至深,不惜为他背叛太子的太子妃梅染芯,被称为凰城第一美人,当年的她才情双绝,美丽无双,一笑倾城,是日后皇后的不二人选,可他从没有把她放在心上,口中的情与爱,都是谎话连篇,对她的痴心一片只是冷血无情的利用。
年轻时的他,年少轻狂,心狠手辣,为了登上帝位,他不惜陷害屠杀自己的兄弟。
多少深爱他的女子,成了他登上帝位的垫脚石,她们的爱,从来不在他心上,她们的爱慕和痴情,甘愿的付出,只是他手中的棋子,她们唯一的用途就是用来利用扳倒太子,排除异己的。
当年在云雪山与那仙子般的少女仅是惊鸿一瞥的砰然心动,吸引他的不只是那人清丽美好的容颜,而是那少女眼中他从没见过的纯真善良,和那藏在清澈无垢的眼眸后面和他自己相同的孤芳自赏的孤独与落寞。
他知道自己落到今天这步田地,是因为身为天子的他,不爱百姓,不理朝政,只知满足一己之心,一味任性胡来,想要的东西,就算毁了,也不落于他人之手,想要的人,就算弄死了,也要霸占尸身,毫无道德甚至失去人性。
可是他本来没有这么荒唐的,虽不是勤政爱民,但也知帝王权术,治国之道,精兵强将,他国才不敢来犯。
现在细细想来,他的思想他的身体开始失控的时候,却恰恰是在遇见雪山上的仙子却怎么也找不到那仙子之后。
“哈哈!哈哈!哈。”
傲帝不禁暗想当时神算子对自己的批言,心中自嘲般的说了句好准,不禁释怀冷笑。
凤夜珑呆呆与傲帝对望,因为他眼中的柔情与狂热一时移不开视线,这样毁天灭地非她不可的灼热眼神,在这之前她从没见过。
一直以来因为不详的命格,虽然和姐姐有着一模一样的容貌,可是父母却只深爱着姐姐,而她一直都是那个多余的,本来就不应该存在的人。
如果父母爱她,就不会在她还那么小的时候,就让她一人上了远在千里的云雪山和师父习武吃尽苦楚!
师父待她虽好,但是师父天生性子冷淡,对她管教异常严厉,她的任性和撒娇都是不被允许的,眼泪更是得不到丝毫的宠爱。
在别人还腻在娘亲怀里尽情撒娇的时候,她却学会了自己照顾自己,甚至开始照料起不食人间烟火的师父日常的饮食起居。
这么多年来,她只是每年得到一次宝贵的回家的机会,父母对她的好,与其说是疼爱,不如说是愧疚和补偿。
父母看姐姐的眼神,是那般骄傲而温暖,是她一直渴望却恐怕一辈子都得不到的。
从来都没有人认为她是如此重要,从没有人非她不可,甚至为得到她犯下滔天大错。
一时间凤夜珑竟不知要用何种心情面对面前仇深似海,却一眼看透她内心自卑和哀伤,甚至非她不可的仇人。
宫外。
夕阳和火光,映红帝都凰城半边天空,连着祁连山的满山红色枫叶,整个帝都都好似沐浴在这血色汪洋之中。
满身是血狼狈不堪的傲帝被迫跪于宫墙之上,面对宫墙下集结了数以万计的帝都百姓和叛军将士的滔天恨意!
“杀昏君!正朝岗!”
群情激昂,恨意滔天,百姓等这一天眼泪似乎都要流干了。
“昏君你可知罪?”
梅染墨满面寒霜,持剑抵住傲帝咽喉,冷声问道
。小将军武子舒站在她身后连同愤怒不已的将士们吼声震天。
“美人儿!你真好看!对了。。朕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你叫什么名字?告诉朕,让朕永远都记得你。哈哈!哈哈!哈哈!”
此时此刻傲帝似乎并不恐惧即将到来的死亡宣判,他直勾勾的盯着站在容貌冷艳的梅染墨身后满脸泪痕的雪山仙子,邪气眼中虽是痛苦升腾,失血发白的薄唇却扬起一抹邪恶笑意。
“你这昏君!”
细想傲帝言语,梅染墨没想到傲帝行将就木还要侮辱她纯洁的爱徒,难怪刚刚在宫殿之中,爱徒居然满面泪痕被那昏君逼进墙角,梅染墨恨极了似的出声喝斥!
凤夜珑初时一脸迷茫,后来满面通红,红到极致,却因为傲帝接下来的如泣如诉的话语瞬间转为苍白!
“朕不知何为对错!朕自知并非明君!”
“朕只怨天意弄人!让朕犯下弥天大错!”
“朕此生最大憾事就是没有好好疼你一场爱你一回!”
“今日朕大限将至,一切灾难,确是因你而起,朕以自身鲜血和生命起誓!”
“愿你日后日日被我独孤一脉压于身下辱你,恨你,弃你,厌你,让你流血流泪,让你失去一切,让你心痛难当,让你求生不得,求死。啊!”
梅染墨手中银剑寒光一闪,一代昏君身首异处。
傲帝死前仍不死心的看凤夜珑,邪肆眼中却全无口中阴毒,全然是一派幽怨柔情。
那死前言语与其说是侮辱凌辱故意挑衅,不如说是他不想那心中深爱的少女忘了他,即使因为憎恨厌恶而记住,也要比因为无谓而忘记,好上千倍万倍。
凤夜珑呆呆站在宫墙之上,迟顿如她,单纯如她,也听出傲帝话语之中的恶毒和怨恨。
她全身痛苦不堪,毫无报仇后的轻松快意,只觉得周身被浓浓绝望狠狠包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