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檀院,容锦笑盈盈的看着站在堂前的福娃。
才短短几日的功夫,福娃便将她交待下去的事给办妥了,现在是来跟她回禀,他打听来的那些事的。
“杏雨和杏花的爹姓雷,是义友镖局的镖师。年前接了晋州府一个乔姓行商的镖,押送一批银两回晋州,可是在进入平城县后,被一股流匪劫了镖不说,雷镖师还受了重伤,没等回到京都就死了。”
“失了镖,镖局要赔,但因为数目太大,雷家不但没得到赔偿,还得拿出银子来赔镖银,雷镖师的族兄不知道从哪打听到的,说是老夫人要添丫头,就托人把她们姐妹俩送了进来。”
容锦点了点头,想了想,问道:“你见过那杏雨和杏花的家人吗?”
“见过。”福娃点头道:“小的花五个铜板问个小叫化买了一套衣裳,装扮成行乞的去了雷家,那雷家娘子已经病入膏肓,眼看得就不行了!”
容锦闻言叹了口气,轻声道:“那雷家除了杏雨姐妹俩,还有没有别的兄弟姐妹?”
福娃摇头,“没了,他们家就她们两姐妹。”
“那个乔姓行商怎么说?”
福娃不由就长长的吁了口气,暗道:幸好,幸好,他没有偷懒,把那行商也打听清楚了,不然这会子姑娘问起,答不出,还真就得回家挨阿爹的揍了!
“嗯,小的也打听过了。”福娃想了想,“那个姓乔的行商是做茶叶和布匹生意的,每年都会从京都收了茶叶和布匹回晋州卖,因为今年开春雨水多,各处茶号的茶叶都减产,一则因为没进到什么货,二则听说是他老娘要做八十大寿,他就打算早点回去,便请了义友镖局的人护镖,谁成想……”
容锦不由便疑惑的问道:“即是镖局,各地应该都熟的,怎么还就会被人劫了镖呢?”
“噢,说是劫镖的不是平城县本地的山匪,而是几个流窜到平城县的流匪做下的!”福娃说道。
容锦想了想,这也不是不可能的,走多夜路总会遇上鬼。人生哪能事事顺意,对义友镖局来说,他们肯定也不会想到,竟然会出现这样的事。
“那棉雾呢?棉雾的哥哥是怎么一回事?打死的是谁家的人?”容锦的问道。
“噢这件事说起来,当时还挺轰动的,但因为是发生在昌平县,离京都城有个二天的路程,所以这边知道的人不多,但在昌平县那可是家喻户晓。”
容锦不由便挑了唇角,笑道:“这么轰动啊?”
“是啊!”福娃瞪了大大的眼睛看着容锦,唇角微翘,脸上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说道:“棉雾他哥哥打死的那个人,是昌平县令的小舅子。”
怪不得轰动了,原来是涉及到官二代啊!
“那好端端的,棉雾他哥哥怎么就会把人家县令的小舅子给打死了呢?”容锦不解的问道。
“也不是好端端的,是那昌平县令的小舅子看上了当地的一个卖豆腐人家的娘子,那小娘子长得颇有几分姿色,在当地有豆腐西施的美名,棉雾哥哥跟那家豆腐枋的老板关系挺好,当时在摊子上吃豆腐脑,结果看不过眼,就动起了手,下手失了力道,把人给几拳就打死了!”
“棉雾哥哥一看闯祸了,当时就逃了,回头知道他爹娘妹妹因为他犯事被下了大牢,就找了几个江湖上的朋友,去劫牢房,谁知道爹娘没救出来,反把自已给折尽进去了。昌平县令的夫人看棉雾长得还有几分水灵,就说要把她给自家枉死的兄弟结阴婚。”
“眼见得人都要被活埋了,是棉雾哥哥的几个江湖朋友拼着一死,给抢出来的。里面有个聪明人,就说不如把棉雾送进大户人家当丫鬟,好歹也是一条活路。这才把棉雾给送进来的!”
福娃把容锦想知道的都说完了,就多一个字也不说,安安静静的站在那,眼睛看着地上。小身板挺得笔直的,耳朵也是竖得高高的。一看,就是全副精神,等着容锦继续问话。
容锦到是觉得再问也就这样了,粗一看,这几人应该都没什么问题,细看,还是没问题!昨儿个蓝楹也跟她把柳念夏的事说了一遍,故事是曲折离奇的,但结果都是一样的。
“你下去吧,回头有事,我再喊你来。”容锦说道。
“是,小姐。”
福娃恭谨的退了下去。
蓝楹等福娃走了,他替容锦和自已各倒了杯水,一杯递到她手里,笑了问道:“姑娘,这几个都没问题,剩下的那几个要不要再摸摸情况?”
“嗯,这是肯定的。”容锦接了蓝楹递来的茶,笑着道了声谢,说道:“必竟是以后要放在身边用的人,不了解清楚,我肯定是不敢用的。”
蓝楹笑了笑,端起手里的茶盏,浅浅啜了一口后,抬头看了容锦说道:“其实我到是有一个主意,可以解姑娘后顾之忧。”
容锦抬头朝蓝楹看去。
“姑娘可以制一门独门的毒药,除了你自已,谁也解不了,让她们服下,性命交关,想来,她们不敢再三心二意。”蓝楹说道。
这到是一劳永逸的法子,只是……容锦笑了笑,说道:“这个只能防她们背叛,万一她们之前便有了主子,该背叛的时候只怕还是会毫不犹豫的背叛。”
蓝楹笑了笑,默认了容锦的话。
稍倾,放了手里的茶盏,道:“姑娘,你是不是担心她们这些人里有辰王妃的手笔?”
到也不怪蓝楹这样想。
越国公府也好,长兴候府也好,都已经如容锦所愿,只剩下一个辰王府,到目前为止,容锦还没有很好的办法动上手!如果她是王云桐,那她在看到越国公府和长兴候府的情况时,一定会先下手为强,主动出击。
“蓝姨,王云桐肯知道这是场不死不休的战局,她想赢,我也想赢,最终谁赢,端看各人的手段。但并不是说短时间分出了胜负便是最终的结果,我不希望将来她死了,我还没来得笑几声,就同样死在她布置的后手里。所以……”容锦扬了扬眉梢,“我不能放过任何的蛛丝马迹!”
蓝楹赞同的点点头。
心里不由就想起自家少主的事来,那个内奸到底会是谁?
不说琳琅几个是从小就被收养带在身边养大的,她和红楹还有楚惟一就更别说,少主是在他们的眼皮底下长大的!但就是这样,还是有内奸了,差点便要了少主的命!是谁?到底会是谁?
耳边响起容锦的声音。
“蓝姨。”
蓝楹抬头朝容锦看去,“什么事,姑娘?”
容锦默了一默,轻声说道:“你能不能抽出时间指点下她们几个人拳脚功夫。”不待蓝楹开口,容锦连忙说道:“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想着,你和琳琅最后肯定是要回到你们少主身边去的,我这里我想先把她们训练起来,这样回头,我也不至于连个要用的人都没有。”
蓝楹笑了道:“可以的,我这里有一套剑法,最是适合她们的年纪学,等她们练上个几年,不说以一挡百,以一敌十是没问题的。”
“哎呀,蓝姨,我先谢谢你了。”容锦连忙道。
蓝楹摆手,“姑娘,你不用跟我这么客气的。”
容锦看着蓝楹笑了笑,想着回头等蓝楹和琳琅走的时候,怎么说也得送上几份拿得出手大礼才行。
蓝楹正准备跟容锦商量下,这教授的时间安排,琳琅却是从外面一阵风似的跑了进来。
“姑娘,好消息,好消息啊!”
容锦不由便抬头看向两眼发亮一瞬间就到了跟前的琳琅,问道:“什么好消息,把你乐成这样?”
琳琅一张小脸就像偷到油的小老鼠似的,乐得那叫一个丰富多彩,两只黑溜溜的大眼睛转得比人车水的水车还要快,一张小嘴硬是被她咧成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弧度出来。
“姑娘,清平候府出事了!”
容锦眸光霍然一紧,看向琳琅。
琳琅嘿嘿笑了道:“清平候夫人被清平候软禁起来了!”
容锦不由便和蓝楹交换了一个眼色,两人同时一脸狐疑的看着琳琅,就差问她,王苏把容芳菲软禁起来,至于乐成这样吗?
琳琅见两人一脸平静,不由便道:“师父,姑娘,你们怎么这副表情?”
“那我们应该什么表情?”蓝楹没好气的瞪了琳琅一眼,说道:“只不过是把人给软禁了,至于乐成这样吗?”
“可是……”琳琅不满的道:“那个清平候王苏不但把人软禁起来了,还把容芳菲给重伤了,容芳菲身边那个叫绿琦的丫鬟死了,还有那个上次想对姑娘动手的,叫什么瑛姑,逃掉了!苏姨娘受了重伤,现在生死难测呢!”
容锦猛的便抬头看向琳琅,“苏姨娘受了重伤?”
琳琅点头,“说是被容芳菲在胸前给扎了个窟窿,王苏使人进宫请太医,太医说能不能活下来,难说。”
“你怎么不早说呢?”蓝楹瞪了琳琅说道。
“我……”琳琅一脸委屈的说道:“我怎么没早说了,我现在不是在说吗!”
蓝楹摇头,稍倾,回头看向容锦,“姑娘,苏姨娘那,你怎么看?”
“苏姨娘那有太医,我们暂且不管,我想的是那个逃走的瑛姑。”容锦抬头目光湛湛的看着蓝楹,“蓝姨,越国公府被降爵,王箴也成了废人,容芳菲又重伤了苏姨娘,照理说王苏是不会放过始作俑者容芳菲的,但他却只是软禁了她,你说是因为什么?”
“容芳菲手里握有他的把柄!”蓝楹沉声说道:“肯定是这样的,因为容芳菲手里有他的把柄,所以这么多年王苏才不敢弄死她!”
容锦点头,“如果我猜得没错,那个叫瑛姑的一定会来找云姨奶奶。琳琅……”容锦霍然抬头,对琳琅说道:“云姨奶奶那边盯紧了,若是瑛姑来了,不必拦她,但一定要盯紧了,不能错过她和云姨奶奶之间的一点一滴。”
“姑娘放心,我知道的。”琳琅点头道。
蓝楹却是突然问道:“消息是哪里来的?”
“噢,是苏姨娘身边的那个叫香蕊的丫鬟使人送来的消息。”琳琅说道。
蓝楹才要再问仔细点,外面响起小丫鬟的声音。
“琳琅姐姐在吗?”
“哎,在的。”一边应着,一边走了出去。
容锦与蓝楹相视一笑,蓝楹便站了起来,走到窗边,目光往院子里撩了撩,稍倾,对容锦说道:“好像是扶澜院那个叫艾草的小丫头。”
扶澜院?
容锦不由便道:“难道是袁氏母女有动作了?”
她话声才落,便看到琳琅撩了帘子返身走了进来。
“姑娘,艾草说,大夫人使了大小姐身边的芸芷去清平候府递信。”
袁氏要见容芳菲?
容锦脸上绽起一抹笑,抬头看向蓝楹和琳琅,说道:“真不知道是老天有眼,还是我娘冥冥之中在保佑我,不然为什么一切就进行的这么顺利呢!”
蓝楹和琳琅对视了一眼,然后给了容锦一个,姑娘你真会睁着眼睛说瞎话的表情。你这样一步一个坑的挖,让人家不跳都不行!还说什么老天有眼,你娘冥冥之中保佑你!虚伪,真是太虚伪了!哎,我们家少主可是没这么多心眼,也没这么虚伪的,姑娘,你不如想个办法把我们家少主也给算计了呗!
容锦自是不知道这两人脑子里的小九九,她想了想后,开口说道:“王苏软禁容芳菲这事,他肯定不敢闹得满城皆知,也就是说袁氏还不知道。这是个好机会!”话落,她看了琳琅说道:“琳琅,你想办法把话递给香蕊,让她弄清楚芸芷的目的,就算是我欠她一个人情。”
琳琅便笑了道:“姑娘,还真是运气好到爆啊!香蕊遣来送话的小丫鬟还在呢,要不,我这就把人给带来,你见一见?有什么话,直接跟那小丫鬟说?”
容锦不由便喜出望外,说道:“那你还快把人请进来!”
琳琅笑着转身走了出去,约一盏茶后,带了个**岁面相清秀的小丫鬟进来。
“雅儿,这是我们家郡主!”琳琅对雅儿说道:“你不用害怕,郡主就是想交待你几句话。”
雅儿连忙上前给容锦行礼,“奴婢雅儿见过永宁郡主,郡主金安。”
容锦笑了,温声说道:“雅儿是罢,你是苏姨娘屋里的人?”
“回郡主的话,奴婢是苏姨娘屋里的小丫鬟,香蕊姐姐才是贴身侍候姨娘的。”
容锦脸上的笑不由便又深了几分,心道:这小丫头到是有趣!这是防着自已问一些让她不好回答的问题呢,才先把话给点明了。只说自已是个打杂的小丫鬟!这机灵劲和福娃到是有得一拼!
“你坐下吧。”容锦指了摆放在下首的小杌子对雅儿说道。
雅儿默了默,乖巧的应了一声“是”坐了下来。
容锦先问了问苏钰彤的情况,等知道苏钰彤伤得有点厉害后,不由便一番唏嘘,只是,她虽识药理,但水平却是强不过太医的,当下也只得拣了些安慰的话说。
雅儿谢过她后,垂了眼睛,轻声说道:“郡主,琳琅姐姐说您有话要交待奴婢,奴婢出来的时间也有点长了,您……”
“是这样的,”容锦轻声说道:“府里大小姐的娘亲让人送了封信去你们府里,你跟你香蕊姐姐说一声,问她能不能想办法拿到那封信,看看信里都说了些什么!回头知会我一声。当然,这事我也不让你们白帮忙,就算是我欠你们姨娘一个人情,以后你们姨娘有需要我帮忙的,我肯定不推辞。”
雅儿立刻抬了头,可怜兮兮的说道:“郡主,你能不能把我们姨娘弄出来?”
呃!
容锦怔怔的看着雅儿,这是什么意思?
雅儿红了眼眶,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道:“夫人她疯了,就算这次我们姨娘大难不死,只怕,夫人也不会放过她!”
到是个忠心的!
容锦暗暗的赞了一声,笑了道:“可是雅儿,就算是我能把你们姨娘弄出王家,但你们姨娘她肯不肯啊?我可是听说了,你们姨娘跟对你们候爷一往情深。”
雅儿听了容锦的话,不由便张了张嘴,脸上生起一抹茫然的神色。
姨娘对候爷一往情深吗?
可是,她怎么就觉得不是这样的呢?
见雅儿一脸茫然,容锦笑了道:“好了,你先回去吧,把我的话告诉你香蕊姐姐,反正我说了,算是我欠你们姨娘一个人情,将来只要我能做到的,我肯定不会拒了她的请求。”
雅儿想了想,点头道:“郡主,奴婢记住了,奴婢这就回去,跟香蕊姐姐说。”
容锦点头让琳琅送了香蕊出去。
晚上,容锦继续鼓捣起那些各色药材。
她现在已经能练制成几样厉害的毒药,但琳琅说了,她现在要学的不仅仅制毒,而是要做到她制出来的毒,只有她能解。
换句话说,就是她得自成一派!
对琳琅这样的说法,容锦很是置疑,要知道,这自成一派可不是说说那么简单,像四川唐门就是自成一派了,但人家那是多少年的底蕴啊?像她这半路出家的,就能开派立宗?
“这制毒不像是练武,练武还究个极限,得看你资质如何,师门如何。”蓝楹笑了安慰容锦道:“这制毒,世上的毒物千千万万,取之不尽用之不完,只要花些心思,不说自成一派。但独创一格却不是不可能的!”
容锦还能说什么?只能埋头苦干呗!
人都说了,你不能自成一派没关系,但好歹独创一格啊!
“姑娘,香蕊那边让人送信来了。”
琳琅从外面走了进来。
容锦扔了手里的药草,拿起一边的帕子擦了把手,对琳琅说道:“信呢?”
琳琅连忙才将手里的信递了过去。
容锦撒了信封的封口,一目十行看了过去。
琳琅和蓝楹站在一边,目光密切的看着她。
稍倾,容锦举了手里的信,抬头对二人一笑,说道:“袁氏约了容芳菲明天在采芝斋见面。”
“姑娘,你打算怎么办?”蓝楹问道。
她打算怎么办?
容锦看着蓝楹和琳琅,笑了笑道:“你们说我应该怎么办呢?”
……
扶澜院。
容思荞焦燥的在屋子里来回的打着圈,不时的抬头看外面的夜色。
袁氏扶了脑袋,无力的说道:“荞儿啊,你别转了,你转得我头都晕了。”
“娘,”容思荞走上前,在袁氏身边坐了,抬头看了袁氏,急声道:“娘,你说姑母她会见你吗?”
“她敢不来!”袁氏哼道,末了,拍了拍容思荞的手,“荞儿,你别怕,娘手里有她们的把柄,她不敢不按我说来!”
“那,娘……”容思荞眼睛一亮看了袁氏,“能不能不嫁啊?”
袁氏脸上顿时便生起一片黯然,之前是她们想尽办法要结这门亲,现在,却是由不得她们不结这门亲。
“荞儿啊……”袁氏叹了口气,轻声说道:“你也知道,这是皇上赐的婚,皇上赐婚,谁敢抗旨?你没听你叔祖父说了,你就是死了,牌位也是要进他们王家的!”
容思荞顿时恨恨的一跺脚,怒声道:“娘,你又不是不知道,王箴她现在就是个废人,我嫁过去……根本就是守活寡。”
可是嫁过去还有命,不嫁,那就不是没命的事了啊!
袁氏欲言又止的看了眼容思荞,叹了口气,轻声说道:“荞儿,你听娘说,嫁过去只是权宜之计,明天我会跟你姑母说,你嫁过去,过几年便拖口病重不治,来个假死。回头娘再找了人,替你办过一份市藉,再重新说门亲事。”
容思荞听得眼前一亮,不由便轻声道:“可,可是姑母她能答应吗?”
袁氏笑了笑,冷冷道:“这就不是她肯不肯答应的事了,她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容思荞阴戾的眸子里便绽起一抹笑,往前靠了靠,倒在袁氏的怀里,“娘,还是您最疼我!”
“傻孩子,”袁氏摸了容思荞的脸,“你是娘的女儿,娘不疼你,还疼谁啊!”
容思荞甜甜一笑,稍倾,却又拧了眉头说道:“娘,秦姨娘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秦姨娘有了身孕的事,容锦一番安排后,已经传进了袁氏的耳朵里。
这时候听到容思荞提起,袁氏原本还带着笑意的眸子,顿时阴沉的能滴出水来。声音似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样,一字一句道:“先让这个贱人得意一阵吧,回头,你这边的事了了,娘就回去收拾她!”
容思荞想了想,却是轻声说道:“娘,女儿的意思,你不如先等等,万一是个儿子呢?”
袁氏垂眸看向容思荞,“你的意思是?”
“爹爹一直想要儿子,娘这么多年也没消息,眼见得年纪一年比一年大了。没了秦姨娘肯定还有别的姨娘,我的意思是,不如提前安排,要真是生了个儿子,娘就去母留子,把孩子养在自已名下,这样大了,也不会跟你不亲,占着嫡出的身份,也好绝了别人的心思!您说呢?”
袁氏抿了抿嘴,“这事先不急,我再想想。”
“嗯,不早了,娘明天不是还要出门吗?早点睡了吧。”容思荞起身扶了袁氏往内室走。
一夜无话。
次日,袁氏收拾妥当,便带着芸芷和一个粗使婆子坐着马车出了门,往采芝斋去。
采芝斋是京都城里大家贵族的太太奶奶们都乐来的地方,地段繁荣不说,而且气氛富贵,宴请谁也拿得出手,颇有面子!
袁氏之所以选择这里,却是想着,容芳菲可不是好相与的,万一狗急了跳墙,要她的命,在这繁荣地段,只怕不是那么容易得手。
马车停在采芝斋外,有小二迎了上前。
袁氏下了马车,给了车夫一两银子,让他找个地方坐着,等她下来。车夫一脸高兴的应了,指着不远处的一条小巷子,说道:“夫人,小的马车就停在那,您下来的时候使了人来喊一声就行。”
袁氏点头,带着芸芷和婆子在小二的迎领下,往她提前预订的锦绣厢走。
小二已经迎了袁氏一边往楼上走一边说道:“夫人是来会友的吧?适才来了位天仙似的夫人,此刻正候在锦绣尼,穿的是一身大红的牡丹裙,那一身贵气,哎呦喂,往大那一坐,就好似一团火似的,通身的富贵气儿,让人眼都不敢抬。”
说着,已经到了二楼。
雕花槅扇被一溜儿的桃花纸给蒙着,不时的映出几抹模糊的身影,有叮叮咚咚如玉石相击的琴声响起,也有或高或低的谈话声,又或是如黄莺出谷的笑声。
只是这一切,显然不能让袁氏一颗砰砰乱跳的心静下来,越往前靠近,她越紧张,到得最后,她已经是手攥得紧紧的死死的抵在了胸前,呼哧呼哧喘出的粗气,连小二都觉得奇怪的抬头看了她一眼!
小二将袁氏引到厢房前,正要抬手帮着开门。
袁氏却是摆手道:“不用了,你下去吧。”
话落例了个眼色给芸芷,芸芷连忙拿了一角碎银子递给小二,小二接过,道了声谢,欢十大喜地的退下去,吆喝着跑下楼。
芸芷推开门,袁氏绕过摆在门前雕着梅兰竹菊的屏风,轻手轻脚的探出了半个步子,目光一抬,对上正襟危坐在上首的人。对上那张时脸时,心头的恐慌和害怕,忽的就如同潮水一般,一瞬间消失怠尽。
“清平候夫人。”
红漆镶大理石桌面的圆桌上摆着两盏白甜釉描牡童吹笛的旧瓷茶盅,一个盖子斜斜的兽在上头,另一个则盖得严严实实。
袁氏的声音打断了正抬手去端茶盏的容芳菲,但只是一顿之后,她却又继续端起了茶盏,就着盖子拂了拂茶蛊里的浮茶,举了茶盏到嘴边,小小的抿过一口后,这才抬起头来,对着袁氏扬了扬眉梢。
“你来了,过来坐吧,明前的龙井,偿偿看。”
说着,将另一个茶盅往前推了推。
袁氏不知道是不是自已的错觉,她总觉得眼前的容芳菲与她记忆里的那个人不一样!可是哪里不一样,却又说不上。她不由得抬头细细的打量容芳菲,脸还是那张脸,人还是那个人。算了,许是自已紧张的缘故!
袁氏抬头,见屋里并没有外人,不由便在心里哼了哼,然后对身后的芸芷和婆子摆了摆手,“你们出去吧,有事我会叫你们。”
“是,夫人。”
芸芷和婆子退了出去。
容芳菲待袁氏端起茶盏欲要喝茶时,却是忽的说道:“袁芮媛你就不怕我在这茶水里下毒吗?”
袁氏喝到嘴里的茶水“噗嗤”一声尽数吐了出来。
容芳菲嫌恶的撇过脸。
袁氏瞪了容芳菲,恨不得一巴掌将她脸上那抹得意的笑打下去。
容芳菲却是轻笑一声,抬起脸迎着袁氏气恨的目光,“袁芮媛,你约我来,不是想请我喝茶吃饭的吧?”
“你知道就好!”袁氏将手里的杯子“啪”一声扔在桌上,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气势汹汹的说道。
“我知道什么啊?”容芳菲瞪大了她那对眼尾略略上挑丹凤眼,看着袁氏,“你都没说,到底请我来干什么?怎么就说我知道就好?袁芮媛,你不傻吧?”
袁氏站得笔直,居高临下的看容芳菲,一脸的盛气凌人,“容芳菲,你做过什么你知道,你当年怎么陷害容芳华的我不知道,但你和娘勾搭,要我弄死容芳华的信,却是在我手里攥着。旁的我也不说了,我对你只有两个要求。”
容芳菲笑了笑,“你说。”
袁氏狐疑的看了容芳菲一眼,她的映像里容芳菲可不是这么好脾气的,怎么今天却这么淡定呢?还是说她笃定自已奈何不了她?才会这样一副泰然处之的态度?
这么一想,心里一股气便翻腾的起来,她又是戏谑又是轻蔑又是嘲讽的看着一脸淡定的容芳菲,“第一,荞儿可以嫁给王箴,但你得保证府里的人都不能为难她;第二,过个几年,你对外宣布荞儿得了重病不治而亡,让我把荞儿接出来,从此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你……”
“啪”的一声,打断了袁氏的话,清脆利落。
袁氏捂着被容芳菲一巴掌打得半边脸都发麻的脸,她先是怔怔的满脸难以置信的看着容芳菲,但很快,却是气得发抖,一双眼充血充得通红,嘴唇也颤动的厉害,眼皮子下的肌肉更是颤动个不停。
“你敢打我?”
“嗤”容芳菲轻嗤一声,目光冷冷的对上袁氏,“打都打了,你来问我敢不敢?袁芮媛你果真就是个傻的!”
袁氏被容芳菲骂得脸上一阵涨红,她想也不想抬手便往容芳菲脸上扇去,嘴里犹自喊道:“容芳菲,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你敢打我……”
只是没有意料中的巴掌声响起,她的手被容芳菲抓在手里,任她怎么抽,也抽不出来。
“放开!”袁氏喝道。
容芳菲瞪圆了一双眼,看着袁氏,讥笑:“袁芮媛,你以为我跟你一样,是个傻的吗?你以为你说什么,我就会信什么吗?我跟姨娘勾搭写给你的信?我呸,我什么时候给你写信了?姨娘给你写信,是姨娘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竟然还想这样就威胁我!说你傻,你还不认,猪比你有脑子!”
“我有,我就有。”袁氏挣扎着凑近容芳菲,仰起头,一张脸上布满了诡异的红,瞪了容芳菲喊道:“没错,你是没给我写信,可是云釉的信呢?我只要把信交给容锦,容锦再将信交给皇后娘娘……”她唇角忽然就绽起一抹诡笑,“你说皇后娘娘能放过云釉吗?能放过你吗?”
“哼”容芳菲却是回以她一个轻蔑至极的笑,眸中寒光一闪,杀机顿现,“袁氏,我杀了你便是,杀了,谁还能威胁我?”
“杀了我?”袁氏忽然就呵呵笑了起来,“容芳菲,王苏也一定很想杀你的吧?你怎么还好端端的活着呢?”
容芳菲脸上顿时风云变幻,良久,她默默的松开袁氏的手,轻声道:“我不信,除非,你让我亲眼看到那封信。”
“让你看又如何?”袁氏冷笑着,从怀里拿出一封信来,一把甩在了容芳菲跟前,“看吧,我只要把这信递到皇后娘娘跟前,你知道会是什么结果。”
容芳菲看着飘飘扬扬落在大理石桌面上的信,轻垂的眼底掠过一抹几不可见的笑意,她探手拾起,迅速的打开,一个字儿一个字儿地看下云。眼神移到了信尾,眼里的笑意一闪而逝。
“是云姨奶奶的笔迹吧?云姨奶奶是宫里出来的,听说当年她主子淑太妃娘娘写得一手的拈花小楷,想不到,一个侍候人的丫头,也能写出这样一手风流的小字,还真是不错!”袁氏语气里带着得色和嘲笑,目光细细的一寸寸的打量着容芳菲脸上的变化,心里就好似一瞬间炸开了无数朵的烟花,美的说不出的感觉,“这样的信,我还有好几封,这只是其中一封。”
“谢谢你,大夫人!”
一道让袁氏熟悉却又惊惧的声音霍然在身后响起。
袁氏猛的回头看去。
容锦笑盈盈的带着蓝楹自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的大门,走了进来。
“容锦!”袁氏哆了嘴唇,仓惶的看着容锦,一迭声道:“你怎么会来?你来干什么?你……”电光火石间,脑子里灵光一闪,她豁然转身朝身后的容芳菲看去,不由分说的便扑上前,试图去抢容芳菲手里的信,但容芳菲却是一个轻轻巧巧转身避开了她。
“咚”一声,袁氏身子不稳,重重的摔倒在地上,眼睁睁的看着容芳菲轻拾裙摆,款款朝容锦走了上前,末了,将那封她适才拿出来的信,恭敬的递到容锦手里,道:“容姑娘,幸不辱使命!”
容锦接过,递给她身侧的蓝楹,对身前的容芳菲说道:“有劳先生!”
先生?
袁氏怔怔的看向那个被容锦称为先生的容芳菲,哆了嘴唇说道:“你,你是谁?”
容芳菲抬手在自已脸上一抹,下一刻,袁氏便看到适才雍容华贵的候夫人一瞬间,便成了个了眉清目秀的俏郎君。
“这位是长兴班有名的百变小生,杜文樱,杜先生。”容锦笑盈盈的说道。
“你……”她瞪了那个假扮容芳菲的男子看,半响猛的便抬手捂了脸,嘶声哭了起来,“啊……啊!”边哭,边拿了头重重的往地上撞。
“你这又是何必呢?”容锦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袁氏抬起昏昏沉沉的头看向容锦,好半响,喘了粗气问道:“容锦,我跟你有什么冤有什么仇,你要这样逼我?”
“杀母之仇,不是冤不是仇?”容锦一脸讶然的看着一脸悲愤莫名的袁氏,目光讥诮的问道。
袁氏一张脸,顿时僵在那。
容锦没有理会她,而是转身对身侧的杜文樱说道:“杜先生,五百两白银已然备下,马车也准备好了,你下楼便有人会带你离开。”
杜文樱对容锦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去。
蓝楹看着地上伤心欲绝悔不当初的袁氏问道,“姑娘,要不可再用点手段,问出其它的信件下落?”
袁氏顿时惊惧的看向容锦。
容锦冷冷一笑,勾了唇角道:“大夫人是聪明人,想来,她知道怎么做?是不是?”
袁氏脸如死灰的看着容锦,“容锦,可不可以放过荞儿?”
这就是说袁氏已经做好了选择!
“当然可以,”容锦耸了耸肩,“我跟大小姐又没什么仇没什么怨的,是不是?”
袁氏定定的看了容锦半响,“只要你放过荞儿,我就出面做证,证明是云釉指使了杀你们母女俩!”
“好,成交!”容锦极为干脆的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