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飞一行人跟随庄丁绕过几间厢房,来到蓬莱阁中最大、最气派的一处建筑——飞鹤堂。
飞鹤堂是一座单独的两层楼阁,南宫飞等人迈步向前,见大厅正门前两只形状相同的鎏金仙鹤铜雕展翅待飞,雕刻极其精美,形象栩栩如生,上官秋婷抬头念着门前的那对楹联:“开笼放鹤横江去,扫地焚香待客来。”
念罢对南宫飞道:“看来这位金阁主是真心好客,咱们还是别让人等着的好。”
众人进得厅内,放眼一瞧好不热闹,宽敞的大厅两侧乌压压席地而坐着足有数十人之多,这偌大的厅堂之内连一张桌椅都没有,那些点心、茶盅等物随意放在身前地上,在座的这些位有的正襟盘膝而坐,有的侧着身子,更有甚者直接躺在地上,一只脚翘着二郎腿,眯着眼好像已经睡着了。
这些人有的看似已是耄耋之年,有的看上去却只有二三十岁的年纪,有的是僧人打扮,有的是道家装束,有的衣衫褴褛好似乞丐,甚至还有蒙着黑巾、带着面具的……
这是个什么情况?
就算是放浪惯了的南宫飞也从未见过如此怪异的景象,而他身旁的上官秋婷此刻也瞪大了杏眼,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这一切,这些平日风马牛不相及的人竟然在此共聚一堂,真真是天下奇闻了。
徐虎倒见怪不怪,笑嘻嘻地示意南宫飞等人就近席地而坐,他们一行人刚坐定,就有下人送来点心和香茗,直接放在他们面前的地上。
南宫飞环顾了一圈,并未见到主人金上丞,正在这时忽然从人群中站起一人朗声道:“‘文证’时辰已到,金阁主既然没来,咱们先开始也无妨。”
南宫飞见此人书生打扮,生得白净儒雅,手中纸扇轻摇,一副饱读诗书的模样,不禁轻声问徐虎:“这‘文证’是什么意思?”
徐虎笑道:“蓬莱阁中每半个月举行一次‘文证大会’,各派高手在此印证武学渊源,再过半个月举行‘武证大会’,那就是在拳脚上切磋印证高低了。”
南宫飞等人这才明白过来,说话间人群一阵骚动,蓬莱阁主金上丞从屏风后走了出来,面带微笑抱拳拱手道:“金某来迟一步,还望诸位海涵。”说罢跟着席地而坐,又道:“时辰已到,不知哪位先谈谈这半个月来悟得的高见啊?”
话音刚落,就见一名僧人起身道:“阁主,贫僧有话要说。”
金上丞笑道:“原来是铁脚僧,愿闻高论。”
只见铁脚僧扫了众人一眼道:“所谓天下武功出少林,贫僧虽然已经不是少林弟子,但纵观各派武学,无一不是出自佛门,因此这武林泰斗第一把交椅,自然应该属于少林,这一点想必是大家公认的吧。”
他这句话刚落地,便听得一声冷哼,从西侧人群中站起一位,此人穿一身青色道袍,身后背着一口松木古剑,扎眼的是他这身道袍不但褪色不少,而且上上下下还打了好几个补丁。
这道人瞥了一眼铁脚僧,冷笑道:“铁脚,佛门武功博大精深不假,但要称得上‘第一’二字,恐怕言之过早。”铁脚僧伸手摸了摸光头,嘴角一扬道:“苦道人,我知道你有话要说,贫僧倒要听听你的妙论。”说完一屁股坐下,侧身斜着苦道人。
被称为“苦道人”的这位微微一笑,环视了众人一眼道:“所谓‘天下武功出少林’之言,乃天下第一谬论也,传说少林达摩祖师于南朝东渡而来,在少林寺授业讲法,教习中土僧人武功,而我道家自三皇五帝时便修习天人合一之术、阴阳奇门之法,就连黄帝轩辕氏、帝喾高辛氏也在我道家先祖道德天尊处得道,贫道想请问诸位,道家佛家谁为至尊呢?”
此言一出,在座不少人纷纷附和,铁脚僧也不起身,坐着哈哈大笑道:“道家讲的是清静无为,注重个人修炼,而佛门则普渡众生,一则为自己,一则为众生,不知境界孰高孰低呢?”
苦道人手捻须髯大笑道:“佛门总是劝人参透红尘,遁入空门,我道家何时劝一人出家?不知是佛门普渡众生,还是众生普渡你佛门?”
“你——”铁脚僧霍然起身,脸色陡变,待要发作又忍了下去,定了定心神道:“苦道人,说来说去你还是不服我佛门武功了?”
苦道人嘿嘿笑道:“你我二人一个是道家弃徒,一个乃佛门叛僧,追根寻源还是放不下各自的出身,既然各说各的好,何不手底下见真章?”
铁脚僧笑道:“妙极,妙极,贫僧正有此意。”
金上丞见这两位说着说着便要动手,微微一笑道:“佛门道家绝学各有所长,今天是文证大会,两位且稍安勿躁。”说着看了一眼南宫飞道:“昨夜敝庄上来了一位新朋友,我特意邀请他来此与众位好朋友见上一见”伸手冲南宫飞示意。
箭在弦上,南宫飞只得站起身来,与众人抱拳见礼,道:“在下南宫飞。”
在座众人有的抱拳还礼,有的点头微笑,只有一位靠在墙角立柱边,翘着腿连看都没看南宫飞一眼。
金上丞似乎早就习以为常,一旁有人轻轻咳嗽一声问道:“不知南宫少侠师承何门何派?”
南宫飞想了想道:“在下自由浪迹江湖,机缘巧合遇到一位老师教授武功,并非出身名门大派。”
这话刚说完,就听另一人冷笑道:“金阁主,蓬莱阁广纳江湖豪杰之士,仁德之名远播,怎么如今就连一些刚出茅庐的无名之辈也能登门混吃混喝了?”
对谁来说这话都相当刺耳,南宫飞看了一眼说话之人,见此人不过二十五岁上下,中等身材,一身短打装扮,四方脸上布满胡渣,只见他四平八稳地端坐在一旁,满脸鄙夷之色地不时瞟向南宫飞。
南宫飞见他不怀好意地直言相讥,正待要发作,身边的上官秋婷一拉他的衣袖,冲他微微摇了摇头,这才咬着牙吞下这口恶气。
他倒是咽下这口气,一旁的詹雄哪能容许别人讥讽自己的主人,猛地站起身骂道:“你这厮好大口气,竟敢说我家主人是无名之辈?我来问你,你又是什么玩意儿?”
那人闻言一跃而起,怒目相向道:“你问我?哼哼,我乃山东济南府铁枪门邱广成,这位朋友既然口出狂言,莫不是要尝尝邱某铁枪的滋味不成?”
上官秋婷悄悄在南宫飞耳边道:“天哥,你还记得这人么?”
她这一句话果真提醒了南宫飞,他猛然想起当初在飞羽山庄文武擂台上被林展打下擂台的不正是这位老兄么?看他这一脸胡渣的落魄模样与当初打擂之时的利落装扮简直判若两人!
“原来是他!”南宫飞不禁脱口而出,正在这时,詹雄已一个箭步跃到大厅中央,指着邱广成道:“我老詹生来就喜欢打架,来来来,把你的破铁枪拿上,我跟你玩玩。”
金上丞见状忙伸手劝道:“这位朋友,今天是文证大会,只谈武学,这切磋之事还是以后再说罢。”
詹雄火气上来哪管这些,冲金上丞道:“金阁主这话就不对了,练武之人本来就应该拳脚兵器上分高下,坐在这鸟地上纸上谈兵算什么?”
那邱广成被他激怒,站起身来脚尖一挑,将面前地上的大铁枪挑在胸前,伸手稳稳接住,迈步来到大厅中央,面对詹雄而立道:“说得好,取你的兵器来。”四周众人一见有热闹可看,发出一阵阵喝彩。
詹雄闻言就是一愣,双手搓了搓道:“兵器?我没有兵器。”
事已至此不打一架看来是过不去了,金上丞问詹雄:“不知这位詹朋友平日都用什么兵器?”
詹雄皱着眉头思前想后,忽然想起宫如冰当初跟他说过李玄霸用的大锤来,于是问金上丞:“你这里有没有大锤?”
金上丞笑道:“我蓬莱阁中倒果真收藏着一对梅花亮银锤,只是……”
詹雄性如烈火,这时候正憋着要打架,追问:“只是什么,你倒是说呀。”
金上丞道:“这对亮银锤倒是可有借你,只是怕你拿不动。”
詹雄豹眼一瞪,喝道:“拿得动拿不动不试试如何知道?”
金上丞摆手笑道:“好!”立刻吩咐下人将那对梅花亮银锤取来,半盏茶的功夫,四名腰圆臂粗的大汉才将这对亮银锤抬到大厅中央,再看这四名大汉早已经累的气喘吁吁,满身是汗了。
抬来的是两只大竹筐,这两只梅花亮银锤被红布包裹着放在框内,詹雄早已经等得不耐烦,双手齐上,将盖着的两块红布掀开,在场众人不禁发出阵阵惊呼!
好一对梅花亮银锤!
这对大锤竟有脚盆粗细,通体银白,锤头处精雕着梅花纹饰,粗犷霸气一览无遗!
詹雄看得眉开眼笑,还没等金上丞开口,双手一伸,将两只大锤就提了起来,哈哈笑道:“好称手的兵器。”
在座众人虽然连声叫好,却并没有人知道这对大锤究竟有多沉重,这一点詹雄也很想知道,于是他笑嘻嘻地将这对大锤在胸前一阵挥舞,转身问金上丞:“喂,金阁主,你不是怕我拿不动嘛,这两个玩意儿我却称手得很呐,对了,这对锤子多重来着?”
金上丞看他挥舞亮银锤的时候就像小孩玩着拨浪鼓,瞪大双眼竟忘了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