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久无眠秋气清,烛花频剪欲三更。
铺床凉满梧桐月,月在梧桐缺处明。
月朗星稀。
独自穿行于竹林之中,耳边厢风吹竹叶沙沙作响,南宫飞忽然开始有点后悔起来。
眼看神剑山庄越来越近,心里难免有些发毛。
就算鬼神之论并不可信,但他实在没有料到,原来一个人走夜路真的心里会发慌。
“早知道把詹雄一块叫来,也好有个说话的人。”事已至此,后悔也来不及了。
穿过竹林,借着月色清楚地看见山庄大门。
他又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不带根火把来,一摸身上,连个火石都不曾带着。
“咕咕咕……”
“吱吱吱……”
四下传来阵阵不知什么动物的叫声,南宫飞拴好马匹,从身后将七星龙渊剑拿在手上,神兵在手,果然壮了些胆气。
他缓缓地朝大门走去,每走一步的声音自己都能清楚地听到,他走得很慢,好像自己又回到了从前做贼的时候。
“么么的,老子恐怕是世上第一个如此害怕走进自己家门的人。”
都说喝酒能壮胆,老子偏偏又没带!当初做贼的时候心里都没这么虚。
心里不断犯着嘀咕,伸手推开大门——“吱呀——”
“么么的这门怎么会这么响?明天老子就拆了它!”南宫飞往里探了探身子,弯腰捡起一块小石子,轻轻一弹!
“啪嗒!”
投石问路,这是梁上君子的标准步骤,他忽然发现自己真是做贼的命,以前是偷偷摸摸去别人家,今天到了自己家,还么么的像是个贼!
对呀,这是我自己的家,老子有什么可害怕的?就算么么的有鬼,也是自家的鬼,也归老子管。
物极必反,心里发毛久了,反倒释怀开来。
南宫飞故意干咳一声,挺起胸膛,握紧宝剑,大步走了进去。
一径走来,左右两侧的断壁残垣间不时发出轻微的声响,南宫飞内力深厚,夜间也能目光如炬,转了约莫半刻钟的光景,已经被他发现了几只野猫的踪迹。
转来转去,也未见什么鬼影出现,南宫飞长长舒了口气,暗道:人吓人,吓死人。道听途说的话果然不可信,老子从来就不信什么牛鬼蛇神。
定睛看了看,前面正是白天到过的后花园。
说是花园,其实比往常见过的庭院小园大出至少十倍。
南宫飞大步走进花园,一阵夜风吹来,将地上的残叶卷起,直扑脚面,吹得半人高的杂草簌簌作响。
前面池塘中央一翼凉亭赫然在目。
“噗噗噗”
头顶上突然越过一只夜莺,惊得南宫飞全身汗毛一阵倒竖,“么么的吓了老子一跳!”他忍不住抬头骂了一句口头禅,回过神来再看那凉亭,不禁吓得全身一颤!
不知何时,凉亭中竟多了一道白影!
南宫飞目光如电,清楚地发现这道白影竟是一名披头散发的女鬼!
“什么人在此装神弄鬼?”南宫飞机警地大喝一声,一是为自己壮胆,而是试探对方举动。
那女鬼发出一阵磔磔怪笑,忽然手臂一翻,一道寒芒带着风声破空而至。
南宫飞与这女鬼之间少说也有二三十丈距离,但这道寒芒却眨眼间到了他面前,南宫飞脚下一滑,身形一扭,这道寒芒“啪”地钉在他身后的院墙之内。
南宫飞一闪而过,刚站稳脚跟,这女鬼已凌空飘了过来,双手一伸,直奔南宫飞咽喉抓到。
南宫飞不及多想,七星龙渊剑应声出鞘,月色辉映下,这一剑划出一道青芒,带着凌冽寒气“唰”地一剑斩向女鬼双臂。
那女鬼见状身形暴退,南宫飞一看女鬼对自己的宝剑如此忌惮,冷笑道:“装神弄鬼,老子今天就杀得你现形。”全身真气运转,施展出“诗文剑法”的绝学,七星龙渊剑闪出道道寒芒攻向女鬼。
没想到这女鬼的武功竟然高得惊人,面对南宫飞凌厉的攻势,见招拆招,绕着南宫飞宝剑锋芒而战,几招剑法使出,竟未能伤到这女鬼半根毫发。
南宫飞在近战之间注意仔细将这女鬼观察了一番,却因女鬼长发始终遮盖着面容,无法看清相貌。
转眼间与这女鬼已经对战了十余招,南宫飞竟然没能占着半点便宜,心中暗暗着急,要知道,这女鬼手无寸铁,而自己手中却握着一把吹毛断发的宝兵器。
当下将心一横,虚晃一招收剑入鞘,双掌运气内力,使出《星云宝卷》的绝学来,只见他双掌一分,凌空拍出的两道无形劲气卷起地上的残枝落叶直奔那女鬼而去。
那女鬼似乎知道厉害,不敢硬接他的掌风,身形一飘,落在一丈开外,尖着嗓子突然开口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手中七星龙渊剑从何而来?”
南宫飞收招而立,冷笑道:“原来你并不是鬼”一顿忽然皱着眉道:“你怎么知道我手中这把剑是七星龙渊剑?”
那女鬼的声音凄厉无比道:“快说,你究竟是谁,为什么深夜来此,你手上的剑从何而来?”
南宫飞听她的声音竟真的像是鬼哭一般,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定住心神道:“你问我是谁,我倒要问问你,你明明是人,为何这些年来在我家中装神弄鬼,残害无辜?”
“你家?”女鬼忍不住问道。
南宫飞朗声道:“你听好了,老子是神剑山庄少庄主南宫飞,这里不是我家,难道还是你家?”
“南……宫……飞?”女鬼的声音忽然颤抖起来:“不,不,你不是,你不是,你骗我!”
南宫飞见她突然之间似发疯一般,口中不住说着“你骗我”,刚想问明缘由,就见这女鬼脚尖一点,已经飘出数丈开外,几个起落,消失在月光下,远处传来她经久不散的声音:你不是……你不是……
南宫飞一脸茫然地站在原地,回想起女鬼刚刚的言行举止,暗道:听她的口气,难道也是神剑山庄的故人?
带着种种疑问,南宫飞回到住处,把马匹栓好推门而入,一眼就看见廊下站着一位白裙女子。
南宫飞刚刚才被白衣女鬼惊吓了一阵,咋看之下惊得头皮发麻:“谁!”
“是我。”
南宫飞定睛看去,原来却是龙依依。
“龙姑娘,这么晚了还不睡?”南宫飞长长松了口气。
龙依依轻叹道:“你出去的时候,我刚好看见,因此在这里等你回来。”
聪明的女人并不会追问你去了哪里,而是默默地关心,也不会因为一时之气而争风吃醋,因为你若想说,迟早会主动说出来,若他心中有你,也迟早会是你的人。
南宫飞的心里一直很是矛盾,龙依依曾是自己的动力,当初为博得红颜一笑,南宫飞决定混出个人样来,而世事总是难料,上官秋婷为了自己不惜与家人反目,一路之上的体贴温存令他难以拒绝,加上文武擂台的既定事实,上官秋婷名义上已经是南宫飞的未婚妻了,如今面对使自己情窦初开的龙依依,南宫飞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龙依依的心里何尝不是如此?
当初与陆如风定亲几乎天下皆知,但随后发生的事却令她伤心欲绝,虽说龙天雷早已废除了这桩亲事,但被亲近之人背叛的痛苦,又有谁能忘却?
南宫飞迈步在院中的石桌旁坐下,然后道了声:“坐。”
两人对面而坐,似有千言,却不知从何说起。
“你没有回镖局去?”
“没有。”
“总镖头可有消息?”
龙依依点点头道:“你可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
南宫飞摇摇头道:“我实在想不到你会来扬州,不过我猜想你一定有事。”
龙依依叹了口气,道:“你离开飞羽山庄后,我原打算先回京城,不料却在半路上遇到了封三哥。”南宫飞知道她口中的封三哥指的就是铁琴公子封山岳。
龙依依接道:“听雨轩一战,群雄死伤无数,暂时已经无法与九龙寨为敌,我爹为追查叛徒陆如风的下落,已经派遣了几路人马,可徐二哥、封三哥和蒋四哥他们到现在却一无所获。”
南宫飞道:“人海茫茫,陆如风若真想箱躲起来,哪能轻易找到?万一他逃到了九龙寨,那可就糟了。”
龙依依点点头道:“封三哥也是如此说,听他所言,他们下月回来扬州会面,到时我爹也要来,因此我才临时决定回到扬州,正好你……”说到这里顿了顿,改口道:“顺便来看看你。”龙依依的一双素手在桌上拨弄着指甲,连呼吸都似乎颤动起来。
南宫飞多机灵的人,哪能听不出她话中之意,美人在侧,吐气如兰,就算是正人君子,此刻也难免想入非非,更何况南宫飞从来就不认为自己是个君子。
“龙姑娘——”南宫飞情不自禁一把将龙依依柔弱无骨的柔荑握在手中,龙依依轻轻挣了挣,谁知这无赖却抓得牢牢的,并没有放手的意思。
“你……”龙依依没想到南宫飞如此大胆,“快放手,给人看见了什么意思。”
南宫飞这才松开手,痴痴地道:“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心里有你。”
龙依依心头一阵狂跳,站起身来扭头就走,走到廊下忽然停住脚步,幽幽道:“你别忘了,你已经有了秋婷,她才是你的未婚妻,你可别辜负了她。”说完头也不回地回屋去了,只留下南宫飞傻子一样站在原地,细细品味着龙依依话中意味。